宿醉之後,我夢到了圈.養魔女的秘密花.園。
但這其實不是夢,而是我的回憶。人造的陽光穿過養在密室裡濃密的毒葉,在昏暗的綠茵裡散落星星點點的光斑。
無數被魔力填補的植物在野蠻生長,魔女不死,用其血肉澆灌的花朵就不會衰敗。那種氣息很醉人,比陳烈酒的作用都強。我像過去那樣頭痛欲裂,想要折斷纏.繞著我的樹枝,手伸.出去卻摸了個空。
我從查蒂永公館醒來,有些傷感,因為我感覺那真是一個悠久且虛幻的夢境。打開房間的窗戶,外麵是湛藍的天日,很美好,但糟糕的是,我睡過頭了。
“不多休息一下嗎?”
威廉的神色平靜,但麵容有些倦怠,我無法欺騙自己昨天發生的事不是因為我造成的,那一點點羞.愧的情緒占據了我的心頭,但隻要彆人不尷尬,尷尬的就不是我。
工作無窮無儘地讓人安心,這也代表著有無窮無儘的金幣。有了魔術艇的助力,我們甚至跨越莫伏崚大陸的邊界線,跑到了黑暗神的遺跡森.林。
這裡物種豐富,不管是人還是非人。黑暗神被驅逐後,有矮人在這裡自立為王,要想進去遺跡,得先和矮人雇傭的精靈做交換。矮人城下埋了一座金礦,人類的錢幣對於他們來說不名一文,隻有一些稀有的礦石材料和魔力製品讓他們情有獨鐘。
威廉丟給小精靈的東西是一塊提純過後的波玉。波玉作為魔力的傳導介質非常好用,算是除了魔力石之外第二好用的材料,並且在莫伏崚大陸的各個地方都有分布。
但提純波玉這項技術隻掌握在莫伏崚皇室手裡,因為這項壟斷專利,莫伏崚帝國在三大帝國中是最富有的,也是擁有雇傭魔導師最多的一個國家。
即使不是以兵立國,七八百年間,莫伏崚帝國都牢牢占據了這個世界裡管製魔脈的特車席位,上一次三大帝國和多種族的圓桌會議就在莫伏崚大陸舉辦,不過我記得那已經是四百年之前的事了。現在這種緊張的局勢,估計是不少勢力相互摻雜著鬨掰了,邊境可能會打仗,這是我的感覺。
威廉砍魔獸,我收集魔獸的材料完成委托,巴裡為我們在後方準備吃食。一個下午過去,我們終於把附近的雜魚清理乾淨,找到了通往遺跡森.林中心的路。
結界隱藏在魔氣裡,量是我一個魔女都很容易忽略,但威廉直接揮開了結界石上麵的雜草,露出不斷被魔力侵染的圖騰。
我認識這個東西,雖然一般很難見到,但確實是聚魔陣,難怪附近會有這麼多魔獸。
於是我對著威廉指了指上方。魔獸被打跑,就可以清楚地看到在魔氣衝撞下都沒有變化的黑色雲彩。
能屏蔽前線魔導師的觀測,並且在短時間內聚集起這麼多魔獸,確實是很麻煩的東西,定金都值五百金幣。
剩下的錢在定金的基礎上翻三倍,整份委托足足有兩千金幣,這已經是風俗街上最受歡迎的風俗店大半年的營業額了。
穩了!
如果遺跡森.林周圍的城鎮沒有這種令人頭疼的憂慮,這裡人靈地傑,與矮人的貿易也旺盛,倒也不失為一個安居樂業的地方。
威廉手裡拿著一個特製的球體,波玉的材質,應該是我沒見過的魔具。
在昏昏沉沉的夕陽的反射下,球麵倒影出古怪的天空,巨大的灰色漩渦籠罩在我們的頭頂,黑色的雲彩慢慢消失了。我拽了拽自己衣服的裙角,和威廉一樣不緊不慢地在結界破除後產生的道路上閒逛。
說起來,這是我進入查蒂永公館以來第一次被威廉邀請一起出任務。以前我都是在他“對你毫無辦法”的目光下跟著,總是礙手礙腳的樣子。
但他應該是發現我的可疑之處了,昨天喝醉之後我說的胡話要占百分之六十的責任,我幾乎快要把四百九十一年前的帝國戰爭的起因都抖漏出來了,加上我亂躥出來和威廉貼貼的魔力,確實不能再裝作自己是一個嬌弱無力的女仆。不過能讓威廉看我一眼,倒也是挺受用的。
因為沒有找到魔獸具體的觀測點,所以我們需要給接下來指派過來的魔導師探路。
威廉的身體條件實在是優越,一雙筆直的大長腿罩在修身的衣服下,身姿挺拔,即使彆人看不見他鬥篷下的眼睛,也會被他整個人的氣質和能量所打動。
我越看越覺得自己眼光不錯。
“提前說明,我沒有不認真,隻是我真的不太能處理這個。”
巴裡用魔力具象化了自己的火焰,一縷縷紅色的小火苗搖搖晃晃,維持這種狀態魔力會補充不過來,就搞得他有些暈頭轉向的。
直徑三米內的密集火焰幾乎要將我們完全包裹在裡麵。毫無疑問,現在巴裡這樣浪費魔力吸引魔氣的行為是受到威廉指使的。
我和巴裡的磁場不太契合,不過也覺得他的火焰挺好看的,唯美中也帶上了幾分詭異,像是孔雀開屏一樣。以身為餌,對於魔獸而言絕對的香餑餑。
當然比起曾經用我的血肉培育出來的魔花還是略有不足,不過有用就行。
我們沒有太過深入,畢竟委托的內容就是找到結界,探查完基本的情況,剩下的工作可以交給其他魔導師。
“蘭汀小姐,任務報告我會完成,您和威廉大人一起回城裡休息吧。”
每到這個時候,我看巴裡才覺得順眼。
威廉三令五申了很多次,叫他的名字就可以,但巴裡始終表現得很惶恐,最近才慢慢習慣。而他和威廉一樣都稱呼我為蘭汀小姐,其實叫我蘭汀就可以,我不在乎任何貴族的禮節,比起『虛無』魔女波伊提耶,我更喜歡“蘭汀”這個獨一無二的,專屬於我的稱謂。
我拋棄了自己的姓氏,現在隻叫蘭汀。
又走過了一條商業街,威廉拿著新鮮出爐的鮮肉小丸子,笑著問我吃不吃。
被投喂了一圈,我其實已經有點吃不下了,但還是咬住最頭上的一顆,囫圇吞下去。
“你也吃。”
威廉開始糾結。
“浪費食物不好。”
我揉著我圓圓的肚子。
最後我成功了,我們成為了可以一起吃一根串串的關係,簡直是巨大的飛躍。
我心情非常好,威廉領著我走到城頭上,月亮也圓圓,肚兒也圓圓,簡直愜意得像是人生的一大升華。
隻不過威廉提醒了我:
“你沒有發現嗎?那東西可是緊緊地跟著你。”
悠長的影子十分聰慧,隨著城頭設置的燈光位置的移動隨行地變長變短,饒是我有再好的五感和觀察力,都沒有第一時間發現異樣。
我是不會承認我已經退化到被魔獸跟蹤都發現不了的程度的,純粹是因為我太放鬆,有些大意了。
“不過也隻是開胃小菜,這隻魔獸隻有不到二級的水準。”
並且魔獸沒有表現出強烈的攻擊性,隻是單蠢地垂涎著我。
我象征性地搓了搓手,以為這是威廉對我的試探,剛想大展身手一番,威廉就踩住了魔氣縹緲的幻影。
他的眼睛很亮,一切詭計都無處遁形,但我知道,這不僅實力上的差異,還有……。
我恍然大悟,竟然還是複眼啊,破魔破霧破迷,偵破世間的一切,是天賜的寶物,其他人怎麼努力都無法得到的一雙眼睛。
我不禁有些好奇,我在他的眼睛裡是什麼樣的?
“你能觀測到多遠的範圍?”
“你猜得到吧。”
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後隨意踩爆地上的魔獸,威廉帶著我來到了城市中央的燈塔。
剛才還挺明晰的夜景靠近了就像是被某種物質覆蓋,頭頂蒼茫一片,古怪的烏雲幾乎厚重到了實質,壓得幾乎一分一毫的星星月亮都看不見。
華燈繁複,透過彌散的光線我可以看到底下湧動的人群,空氣裡交織的分子成分有些複雜,並且還散發著淡淡的一股死氣。
亡靈陷阱嗎?
真是刁鑽的地點,但還好威廉“發現”了。
我皺起眉頭,發覺亡靈的氣息也太過濃重了。這是一種我很討厭的存在,總是喜歡以他們的法則來和其他生命做“等價交換”。還老是會反悔,殺又殺不死,好在數量稀少,我以百年為度量單位的時間裡也沒遇到過幾個。
隻是現在亡靈出現的時機不太對,地點也不太對。因為他們一般隻出沒在死氣濃重的地方,像是亂葬崗或者是墓地,否則就無法維持住身體,這樣欣欣向榮的城區怎麼想也不太可能維持住亡靈。
使用鐮刀翻越到烏雲的對麵,在我的視角裡像是飛一樣,威廉帶回來的是一隻有十九種動物圖騰簇擁的古董瓷瓶。
“唔,真是邪性的物件。”
威廉眼中瓷瓶中散發的怨仇已經到了不可觸的程度,惡意有些影響但他的情緒,我注意到了,一把奪過來。
“給我。”
“不給,我拿著就行。”
“很危險。”
“沒關係,接下來去魔力研究所嗎?還是光明聖殿?”
威廉捏了捏自己的眉頭,他已經很熟悉我的脾性了,知道和我說理行不通,乾脆放出魔氣,原地等待光明騎士的“救援”。
我一氣之下氣了一下,雖然知道他是為我好,但這件亡靈的殉葬品真的不會對我造成什麼影響。
但我又不能直接告訴威廉我是魔女,威廉按著眼睛,我猜他是被亡靈的氣息刺激到了眼睛疼,但他竟然什麼都不給我說。
行叭,我才不心疼呢。
我抱著瓷瓶觀摩,上麵刺青的紋路已經有些模糊,但微雕的十九種野獸卻是活靈活現。
說是瓷瓶,其實是一種祭祀才使用的器具,上麵十九種野獸簇擁散著發著不詳氣息的瓶身,充分說明了這件殉葬品的邪惡。
隻是我一直不知道這東西還有隱蔽死氣的作用,身為魔女的我都沒有第一時間發現。這樣危險的東西,竟然還放在城裡催生魔獸。
亡靈和魔獸的關係,其實也不太好疏通。但就像養蠱一樣,是統治與附庸的關係,畢竟亡靈比魔獸多點腦子,知道自己逆天而存不容易,還會培育一些有助於自己的東西。
就像魔女招攬眷屬一樣,不過亡靈催生的魔獸一般也不會太強大,到頂也隻有一級的水平,和魔女附魔就是a.級的眷屬不在同一條起跑線上。
但關於他們的麻煩事還真不少。
從我者生,逆我者亡,過去在教會裡因為亡靈之夜的事我被捆綁了七年,所有痕跡都被消除得乾乾淨淨,教會墓地裡的棺材也全都被燒了。無論是從裡子還是麵子上論,這樣的殉葬品都絕對不應該再流動到市麵上才對。
到底出了什麼差錯?
我很明白最開始圈.養我的組織已經不複存在了,教會的掌權人已經不是當初的“母親”,所有不能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東西都被“母親”帶進了無儘海的墓碑裡。
死了一名聖女,加上我的倒戈,那樣的封印絕不可能被輕易破除,而那些慘絕人寰的故事也隻會留在我的回憶裡。
現在竟然又出現了被遺漏的殉葬品。
是誰?
沒有由來的一股氣性湧上我心頭,一直到威廉和光明騎士接頭,我都還沉浸在正常人無法想象的各種陰謀論斷中。
威廉已經看出了我的不妥,略微帶些涼意的手貼近我的臉頰。
“不舒服就睡一會吧。”
他隻以為是我消耗了太多體力,主動把肩膀讓出來讓我靠。
我靠上去了,但我很有負擔。因為我接下來想做的事,好像真的會讓我變成非常“麻煩”的女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