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3 命裡野獸(2)……(1 / 1)

我拿著一本封麵十分華麗的精裝書,上麵記錄著神降活動的內容。扉頁是聖女金色純淨的形象,但與其相悖的是,我翻閱這本書不是為了感受神降的偉大,而是為了回憶起有關禁術的內容。

畢竟已經活了這麼些年,記憶太多也太雜,有時候還會犯更年期的征兆,想起一件事來隨後就忘,總是不得要領。

我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就是把記憶托付到確切的物品上,有點類似於記憶宮殿。但我的做法更加簡單粗暴,隻有需要那段回憶時,我才會去翻找那段時間使用的物品,最好是能流傳下來的東西。

所以很多被我選擇的東西都進了博物館,不愁找不到。我的眼光不錯,但不能為我聚集財富,即便把視線聚焦在一個生財的地方,我得到好處之後也會很快喪失,然後就陷入隻有破財才能消災的循環,玄妙得很。

我覺得這才是對我這個魔女的詛咒。

關於之前見過的魔具,我想我已經落時代了,主要是青花鎮這種鄉下確實是消息閉塞,所以我才想著趕緊找到應對的方法。

白發男名為博恩普特,他使用的獻祭咒法應當要歸屬於邪神一派,我不清楚到底是哪個分支,乾脆自己去嘗試。

翻了兩頁書,我向前邁出一步,用左手的指尖點了點眼角,魔力延伸.出的紅線在眼角的地方組合翻轉成曼陀羅花的形狀,和那天見到的極為類似。

能召喚出什麼呢?像這樣有指向性的召喚活動我非常期待。

天還沒有亮,朦朧的一層雲霧籠罩著月亮。我再次聽到了不尋常的聲音,但我已經使用咒法將房間封閉起來,算算也差不多到了三個月的期限,召喚活動完成之前,我不會出去,也沒有人能進來。

黑色的羽翼在我身後產生,將我慢慢包裹,這次不是身體上的痛,而是一種精神層麵的。我的眼睛完全變成血紅色,和以前完全不一樣的是,我的身上竟然產生了神降的征兆。

深藍色的咒紋漸漸擴大,外散的魔力有些不受控製。但我是魔女,沒有人能搶奪我的身體,就算是神也不行。

我還沒有興趣用自己的軀體獲得不配位的力量。博恩普特不清楚,可我卻是非常明白。

這次召喚活動不太成功,我的身體佝僂成崎嶇的形狀。麵貌上像老了20歲,魔力顛沛地碰撞著。

我不知道這位邪神的名字,但從結果來看,我們都很失敗。

我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思索著接下來的可能性。接下來的三個月,我絕對無法接受自己以這樣的麵貌存在。

所以我隻是彆無選擇。

我說服了自己,動用了禁術,這本來是『紅顏』魔女的咒法,她被火刑架燒死後,這項技術就流傳到了我這裡。

與我使用『虛無』作為代價的更.新咒法不同,這個禁術是以巨大的外在限製,將時間定格在唯一的一個瞬間裡。

我認識『紅顏』魔女的時候,她二十歲,她死去的時候,也是二十歲。

人生能有多少個二十歲呢?但她選擇了永遠停留在這一天。

不過她是邪惡魔女,招攬的眷屬數不勝數,也算是享受過一番趣味。但我沒有她那麼高的誌向,我有威廉一個就夠了。

沒有人發現我的變化。

工作就有金幣,所以我喜歡工作。

我們坐著小船來到街對岸的地方,船搖擺起小河的瀲灩,晃晃悠悠地讓我有點犯困。

不過我感覺到街道上的物種變多了。

這裡離黑暗神的遺跡森.林很近。隨著黑暗蔓延過來的東西,有些不太討人喜歡的信息。

威廉抽出他的鐮刀,魔氣開始向他靠攏。

不遠處觸手怪的動作突然被按下了暫停鍵,隻剩下藏著正在消化的人類軀體的地方在上下起伏露出明顯的破綻。

“伯爵大人有些犯規啊,什麼時候麵對魔獸是這麼輕鬆的事情了。”

巴裡十分感慨,他認為伯爵繼承人和傳言中完全不一樣。一開始來之前還會有憂慮,唯恐違逆大人的想法而丟掉自己的性命。

在來查蒂永公館之前,他甚至去了斷堼島曆練了兩年,熟悉了野獸的習性,學習了很多在大人異常狀態下的可能性處理方法。

這是普爾曼家族的使命,即便不是他來服侍威廉大人,其他普爾曼人也會臨危受命,家族的容顏與光輝不可棄,這是巴裡自出生開始就學會的事情。

從巴裡腳下形成的保護結界被魔氣籠罩,而處於視線中央的魔獸也有了動作。

它突然癲狂地扭曲自己的身體,觸手纏成了麻花狀,像是受不了刺激開始反胃一樣,開始嘔吐。

“嘶!”

巨量的汙.穢被吐出來轉移到腳下。

我已經感覺到了些許不適,不論是生理上的還是心理上的。

但我的心理素質比一般人要強,注意到魔獸的變化後,用非常微弱的魔力給威廉和巴裡施加了療愈效果的咒法。

而我的魔力想要離開威廉的時候又忍不住停滯下來。

明明這種程度的汙染不會對他造成任何影響,我的能力對於威廉的作用也許微乎其微,但我的魔力很適應他,甚至沒有想離開他的想法。

要是我的魔力沒有下限就好了,那就可以一直纏著他。不過這樣不成型的魔力不用一會兒就會被風吹散,確實有些遺憾。

好在麵前的魔獸也完成了解放人質的步驟,人類被吞.吐出來的那一刻,地上的斷臂殘肢消失不見,一個理著寸頭的農民驚恐地睜開雙眼。

他對上了威廉的視線。

沒有多少情義,漂亮也淡漠。

魔獸還在他身後,但忙亂的蠕動卻顯映出幾分悲戚。觸手相互掙紮碰撞,龐大的肢體也斷得粉骨碎身。

我發現了不正常的地方。

像是一出獨幕劇,威廉就像坐在台下的觀眾一樣,不管台上的演員如何竭儘全力地表演,他也隻當是跑馬燈地過去,沒有回應和喝彩。

不過這隻可憐的魔獸沒有開口的機會了。被截斷的魔力還在纏.繞著威廉的鐮刀,魔獸整個已經碎成了片狀體,約摸隻剩手掌的大小。

我身上的咒法的波動停止,表示已經不需要再對這隻魔獸防範了。

“辛苦了,威廉。”

巴裡對我直呼威廉的名字感到十分不可思議,但我們確實也是已經熟悉了的關係。

之後我們來到波鎏城的冒險家協會。

這裡金碧輝煌的,建築的設計很精巧,顯得非常氣派。接待我們的是一個胡子茂盛的男人,身上的戎裝有很明顯的戰鬥痕跡,這應該也是一個拳頭很硬的人。

“威廉大人,感謝您的作為,願光明之神護佑你,光輝永遠與你同行。”

好吧,是一個信奉光明聖教的人。

他看到虛弱的魔獸被魔具圍住,隻是浮動在威廉手掌上方,而一條明顯是魔氣所化的細線,卻緊緊貼合在他的手腕上。

果然還是要上報嗎……

但男人表現得仍然滴水不漏,笑著恭維著我們一直到離開冒險家協會。我問了巴裡,才知道這人是奧菲斯,冒險家總會的副協議長,一般情況下不會見到的那種。

“我們的業務範圍這麼廣泛嗎?”

又是神秘信件,又是冒險家協會,下一步接到皇室的任務邀請我都不奇怪。

“隻是不必要的叨擾太多了。”

威廉的回答很簡單,我們免費乘坐了冒險家協會的魔術艇。

我坐在後排,能看到威廉圓形到完美的後腦勺。他手腕上灰色的線已經很淡了,也隻是平平無奇的樣子,但魔氣纏.繞在他身上,比我的魔力黏得都緊。

“你是能左右魔獸的心思嗎?”

到達古堡的地界,我手裡有一份精致的戚風蛋糕。威廉絕對是一個大方的老板,不像其他人隻會轉著彎子地畫大餅,成為他的女仆之後,我幾乎沒有為生計煩惱的機會,生活條件也直線上升,出去打醬油都有小蛋糕吃。

但還問的問題還是要問的,從一開始我就很好奇,威廉位於魔氣的親和力和我對魔力的吸引力差不多,都是很怪異的類型。

並且他解決魔獸的方式也相當簡單,硬控,殺了,暴力得幾乎不需要任何思考。

“你對於我很好奇嗎?”

“是啊。”

當然啦!不好奇你,乾嘛一直跟著你?

不過要是能忽略肩膀上富有存在感的大手就好了。因為我的魔力一直亂跑,被威廉發現了,隻有這樣限製住我的身體才能讓它們聽話。

我被半個手臂輕輕攬著,兩個身體的界限若有若無。

真挺好的。

我一直對於需要麵對的人類保持適當的社交距離,很少被如此直接碰觸,覺得自己身上的感覺有點不對勁,但我並不排斥。

“不是,我隻是做了它們想要的。”

回答乾巴巴的,威廉也沒有再解釋什麼。魔獸死都死了,還能有什麼想要的東西?

彆人可能不理解,但我覺得我可能有點明白。

魔女和魔獸都不是什麼很正義的生物,但神奇的是,威廉非常能吸引我,勾起我的欲.望。隻要我能守護住自己魔女的身份,需要做的事反而單一而輕鬆,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

魔力被運用到極致的情況,沒有任何漏洞可乘,對於我來說,同樣是能力的角逐。我有了好勝心,想要突破威廉的“肢體防禦”。

直到實在是忍無可忍,他才說:

“安分點。”

語氣稍微有點重,但也是隻有一丁點兒。我這下終於是摸清楚他對我的感覺了——

不拒絕。

這難道不就是變相的同意嗎?

我不太相信威廉是對待感情隨意的人,即使他表現出來的行為有時很容易被誤解,但在各類偏執危險的怪人裡,威廉絕對是數一數二強大負責的人。

也許是外熱內冷的類型嗎?誰都猜不透他的想法,但我希望他想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