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煦的微風拂過，將聖墟周圍花壇裡盛放的“光明花”的香氣傳導到四麵八方。

太香了。

我感覺有點暈暈乎乎的，但現實的情況需要我非常清醒。

愛德華使用的那把聖劍品階非常高，放在魔具店裡都是百萬金幣起的級彆。而我這次終於也看清楚了威廉的武器——是一把尾端帶著鎖鏈的鐮刀，不完全抽出來的話，倒像是一種笨重的錘子，隻不過上麵布滿恐怖的倒刺。

我也算是見多識廣了，但這樣特殊的武器，上麵散發出來的強烈的死亡氣息仍然可以吸引一個擺爛的魔女。

我不禁有些沉迷。

因為這上麵竟然隱隱約約能感受到黑暗神的力量，這可是我求之不得的非常強大的一類神明，我也從來沒有召喚到過。

“威廉·查蒂永？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我能感受到愛德華的氣場立刻發生了改變，如果之前對付我需要30%的注意力，現在麵對威廉，他的精神立刻全神貫注起來了。

看來威廉對於這名高級甚至是特級的光明騎士來說，是不小的威脅。

我眼尾的紅色變淡了一些，控製著封印咒法慢慢失效。即便會發生最糟糕的情況，我想隻要我拚儘全力，應該可以為威廉兜底。

從我的心臟裡開始產生深藍色的咒紋，周圍的人群感受到魔女的召喚，慢慢向這邊圍了過來。

說魔女心機，惡毒，這都是正確的，因為魔女在極端的情況下確實會不擇手段，我也沒有那麼高尚的情操。

人的眼裡有時就隻會看到自己想看的東西，而隱藏在我嶄新的漂亮洋裙下的身體，藍色的咒紋慢慢環繞著皮膚顯現清晰。

愛德華·弗洛倫·溫加德，是這個光明騎士完整的名字。如果我能提早知道他是溫加德家族的人的話，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我可能就會冒險使用咒法去消除他見過我的記憶。

隻不過等我發現他結成的帶有溫加德家族標誌的魔力結界時已經太晚了，“喚蛟”已成，除非選擇暴露我魔女的身份，否則我能做的隻有在一旁給威廉加油鼓氣。

溫加德家族大概是在八百年前出現了一位聖女，能力就是“喚蛟”。聖子聖女和魔女不同，她們受天道眷顧，血脈可以傳承下去，隻要祖上出現一位這樣偉大的人物，對於家族的後人來說都是無上的榮光。

畢竟這種能力對於溫加德家族來說，就是權利的傳遞。

巨大的龍形籠罩在我們上空，魔力的充沛程度，竟然和我當年在光明聖殿職教的時候遠遠見過的聖子有的一拚。

“你是很可惜的人啊。有這樣的能力都無法成為聖子，難道不可憐嗎？”

德克斯抱著他的巨劍，雖然表麵還是一個戰五渣，但那張惡毒的嘴依舊是得理不饒人。

不過愛德華沒有被他影響，純白色的幻形纏.繞在他身上，很神聖。但神聖裡卻摻雜了其他東西，讓這份聖潔變得不純淨了。

確實可惜。

“不能和隻會躲在伯爵身後的忠犬比。”

愛德華這句話絕對是在陰陽，我有點理解他們之間相互碰撞的話語的意思了。德克斯是伯爵的黑騎士，愛德華是被淘汰的聖子，關係似乎有些複雜，不過我最在意的還是沉默的威廉。

我跑到威廉身後，悄咪.咪地為他驅散“喚蛟”結界帶給他的魔力壓力。德克斯也十分有自知之明，扛著巨劍來到我這邊，和我形成了“看戲”二人組。

不過我想我其實還是有一點用處的，因為隻要我想，就算是光明騎士的魔力也會乖乖聽我的話，隻不過代價可能有點大。而德克斯是一點用處都沒有，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給威廉拉仇恨。

“小小子爵，還是個半成品，不要以為自己當個騎士隊長就高人一等了，你離查蒂永家的標準還差的遠呢！”

“落第聖子也會在角落裡陰暗地爬行嗎？”

“就算你再修行個兩百年，也是趕不上伯爵大人的萬分之一！”

德克斯囉囉嗦嗦的，輸出全靠嘴，讓我的咒法都不能安穩地運轉，估計還沒影響到愛德華，就先讓我這個異聞魔女稀薄的魔力弄得暴.動了。

我實在是忍無可忍，轉過身喊道：

“你閉嘴！”

德克斯離我最近，語氣很欠，語言又惡毒，我覺得他的嘴還是縫起來比較好。他有些不屑一顧地收起自己的巨劍，整理了一下自己臉上的麵具，如果我沒看錯的話，原來的鏤空矩形花紋已經變成了一個畸態三.角形的形狀。

看來他也不是毫無準備。

本來愛德華和威廉會打一場的，雙方都有意試探對方的高低，但掃興的是，一群光明聖殿的在編騎士接到聖墟的警報，馬上就趕過來了。

為首的人我還有些眼熟，是那天在車站束縛魔女芙婭的光明騎士，坎巴拉·路易斯。

至於坎巴拉·路易斯會出現在這裡的原因，大概就是每個社畜都會悲傷的故事了——

“愛德華殿下，威廉先生，聖墟有規定，神跡之前，不能打架鬥毆！”

坎巴拉還在憂慮魔女的事情裡沒走出來，就又碰上了兩尊惹不起的大佛。一個是溫加德家族的小殿下，曾經的帝國之花;一個是受伯爵府庇護的怪人，現在的遠征之鐮。

哪一個都不好得罪，實在是讓坎巴拉汗顏。照這個運氣繼續工作下去，他一定要把退休的事情放到之後的計劃裡。

“我知道了，但那個女人，需要留下審問。”

結界消散，帶著涼意的魔力從我指尖溜走。突然被點到，德克斯用一種幸災樂禍的眼神看著我，把胳膊搭在威廉肩膀上，我越看越氣。

威廉給了我一個讓我安心的眼神，不過我也知道就算被帶走，光明騎士也不會把我怎麼樣。

他們是查不出來我是一名魔女的，我有這個自信心。既然魔女的體質能被代表邪神的教會改造，這就說明她們是充滿可能性的生物。

我是充滿可能性的生物。

我逃走後自己逼出了自己的靈骨，並且做法更狠絕，花費整整三天的時間，一根一根斬斷了自己的靈脈。

如果沒有『虛無』咒法的加持，魔力在我身體裡的脈絡無法完成循環，任光明聖殿怎麼檢查，我也是一個泯泯眾生中的普通人，沒有任何魔力的天賦。

我承認我當初不破不立的想法確實有些偏激，但結果我還算是滿意。

因為這樣我甚至可以通過審核到光明聖殿的大本營裡任教。每一個有魔力天賦的人在十五歲之前都要在光明聖殿接受魔力基礎知識的教學，大概在二百年之前，我以普通學者的身份加入光明聖殿，教授《基本魔導士行為守則》這門被所有人認為是不必要的理論類水課。

普通人當然不能永葆青春，後來我就辭職了，但礙於光明聖殿良好的工資待遇，抱著薅羊毛的想法一百多年後我又申請成為了光明聖殿的管理宮女，就是那個時候我救助了瑪恩雅，得到了今天可以繼續連結的因果。

從各種角度而言的話，我應該是一個粗糙的利己主義者。隻做對自己利好的事，隻承擔自己可以接受的代價，隻選擇自己可以預見的因果。

我就是這般魔女，並且是危險又致命的那種類型。

德克斯早就溜之大吉，而威廉把鐮刀收起來，用鎖鏈纏.繞好，收進身後的鬥篷裡。我跟著坎巴拉和愛德華走到波鎏城的騎士公會裡，威廉擋在我和愛德華之間，讓我安全感滿滿。

過往試驗過的兩次都成功了，這次也沒有被發現魔女身份的危險。

坎巴拉·路易斯遵從愛德華的命令扣押我，給我進行了一係列非常繁瑣且複雜的魔力測定，除了得出我“輕度營養不.良”的結果之外，隻能在愛德華不善的眼神下向我道歉。

“都說了我是無辜的，也許是你的能力出了差錯，隻是正好被我碰上。”

“喚蛟從來沒有過無法單獨作用於一個人身上的情況，除非是異聞魔女的規則限製。”

“但你也看到了，我隻是一個普通人，甚至都沒有魔力的天賦，不然也不會隻當一個女仆。”

“……”

我懶得和愛德華扯皮，也懶得知道他用絲帶束上的眼睛裡是什麼樣的想法。我挽著威廉的袖子，左腳跺完換右腳，表現出不耐煩的樣子。

坎巴拉·路易斯似乎是迫於威廉的壓力，即便皺紋變得深深淺淺的，也努力向我微笑著。

他告訴我今天的事可以向騎士公會申請精神和誤工賠償金，大概有一枚銀幣的樣子。

我覺得他是一個好人，並且為了那一枚銀幣，我狠狠心動了。

因為我覺得這樣的事再發生幾次好像也不是不行，啥都不用做就能得到錢，我把這稱為空手套白狼。

似乎是生財有道的好辦法。

我一般都不用憂慮沉默成本，因為我有的是時間。但想了想自己未來的打算，覺得還是不要當出頭鳥比較好，不然太過分會被棒子打，況且我也答應過瑪恩雅，不能玩得太過火。

但愛德華的自我意識可能是有些過剩，因為他竟然這樣對我說：

“你抽空可以來光明聖殿服侍我，我會按照神官的最高時薪支付報酬給你。”

愛德華的言下之意是讓我當他的助手，我覺得這個要求不懷好意，就直接拒絕了。

“我更喜歡做查蒂永家女仆的工作呢。”

當著威廉的麵挖牆腳，他也一點也不擔心後果。不過溫加德家族確實有這樣的底氣，當今莫伏崚帝國的首席大臣，就是溫加德家族的人。

並且幾百年間溫加德家族和莫伏崚王室都會進行通婚，坎巴拉之所以稱呼愛德華為殿下，正是因為他的那一脈和王室有著姻親關係。皇室的人物譜係非常複雜，爭奇鬥豔的淨是些奇葩。曾經我也有過控製住帝國繼承人的邪惡想法，但因為實在是太麻煩了，我看著那一個個姓莫伏崚的皇子還犯臉盲病，直接就放棄了。

“查蒂永？看來你不止是聰明，膽子還很大。”

我應該謝謝他的誇獎嗎？但總覺得他話外有話。不過這之後威廉握住了我的手，他的體溫比我高得多，還用保護的姿態對待我，讓我心滿意足。我確實得感謝對我這樣“高評價”的愛德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