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屏幕上投影著最新的座位安排,6列x7排,隻是沒有再有什麼同桌了,全是單人單坐。何思淮緊張的搜尋著自己的位置。
班級照常喧嚷,有人歡喜有人愁。
“欸,這麼巧啊,又是你~”
“唉,居然還坐在你附近,完啦完啦。”
“woc!李浮夢!”
“哈哈哈哈哈哈招招中獎啦!”
“……”
隻希望自己的位置不要在老師眼皮子底下了,那簡直折磨。
6列5排!好位子!何思淮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這下可以舒舒服服過一個學期了。但更讓她激動的卻是她身後的那個名字,明晃晃的,陌生又熟悉的,有一種不真實感。
路揚。
她喜歡的。
成了前後桌嗎……
何思淮的開心是被寫在臉上的。但大概是怕鄭九歌吃醋了,沒表現的太明顯。她找到自己位置坐下,低下頭,不讓任何人看見自己的表情。
在整理發下來的書,何思淮忽覺被個什麼東西打了下頭,她回頭一看。
打人的少年手持一根用書卷成的“棍子”,見她回頭笑了笑。
少年叫路揚,膚色偏深,理了一頭乾淨的短碎發,因為年紀還不大棱角還不是很明顯,笑容中帶著乾淨的少年氣。
“巧啊,前桌,以後還請你關照咯。”
“關照沒有,乾架隨時奉陪。”何思淮下意識回懟。
聽了這話,路揚四周環繞著的陽光仿佛更燦爛了幾分。
像是有那啥斯哥症一樣。
偏偏是這樣欠扁的一個人,當何思淮故作隨意的回頭看他時,規律的心跳一下有了起伏,唇角也止不住的上揚。
路揚被懟了也不生氣,反而看來更開心了。他抿了抿嘴,新發的書也不整,趴在桌上笑著和她聊天。
大概是整個暑假在家裡憋壞了吧,路揚這個卷狗,估計一整個假期都安排給了學習,甚至連下樓運動都少,自然也不大會在暑假和班上人有什麼接觸。
你看他膚色比暑假前白了幾個度就知道了。
“這麼冷血?”
對啊,何思淮下意識要開口,卻意識到不能這麼說,轉口道:“誰冷血?忙著呢。”
“開學能忙什麼,你又沒有作業。”
“……”
要是彆人說這話,何思淮大概就知道他是在羨慕了。
所幸路揚沒擾她太久就開始乾坐著發呆了。他一直都很愛發呆,上學期他們座位離得很遠,但她每次偷看他時,他幾乎都是在發呆的。
不行,要學習了,明天考試呢。
不幸的是何思淮一個字都看不進去,這也怪路揚,他的存在感太強,哪怕是一個呼吸或者一聲輕笑都足以讓她想入非非。
大概真是許久未見,又能想到兩人未來該是有多少日常的接觸,她真真是無法馬上淡然處之。
這也怪何思淮,她三個月在家裡修養,每天都不讀書,想的都是“等到時候返校了一定要好好學習”,偏偏想要叫這短短一天把之前落下的知識全補上了,比登天還難呢。雖然家裡人現在是對她學習放的更寬了,但她卻沒打算像之前那般懈怠。畢竟姐姐不在了,養家糊口的擔子就要背在她肩上了,哪怕做不到像姐姐那樣,起碼也要稍微有些進步。
新學期,她該洗心革麵,好好學習才是。
可偏偏現在,她死看著書本,都隻能看見一個個的字,無法將它們連成一句句話來,啥也記不住,無時無刻的不想回頭聊一會兒天。
何思淮低咒一聲。
真是沒出息啊何思淮,明明人什麼都沒做呢,一句話也沒和她說,她的心臟卻和耳機線一般纏的亂糟糟的。
直至晚自習結束,何思淮也不過勉強補完了一科物理,預習質量也是叫人歎為觀止。
可悲啊何思淮,你戀愛腦。
想著想著,何思淮沒忍住瞪了路揚一眼,然後拉著鄭九歌一起回宿舍了,留下他一臉迷茫。
“?他怎麼惹你了?”回宿舍路上,鄭九歌問道。
她今天沒見他倆說話啊。
何思淮有些鬱悶,“和他沒關係,是我今天沒學進去而已。”
鄭九歌:“沒學進去,叫他教你不就好了?路揚雖然平時就這樣,但有人找他問問題他還都是會回答的。你啊你,傻了吧唧的。”
“……”
何思淮一拍腦袋,恍然又尷尬,“傻了,我真傻。”
她都忘了,或者是沒在意過……路揚的成績一直很好啊!在她姐姐還在時路揚一直穩霸年級第二來著,比第三名總是能高三四十分,隻是姐姐的光環過於耀眼,才不覺得路揚這算什麼。現在仔細想想,何思淮請教他問題是綽綽有餘了……她真傻了自己一天乾學習。
“但我讓他教我也不一定能學進去啊,我這個人……”
在何思淮發表長篇大論前,鄭九歌及時捂住了她的嘴,嘖了一聲道:“你還是先想想明天的考試怎麼辦吧,你英語能及格?”
何思淮一下子垮了臉,良久沒有說話,就在鄭九歌認為她終於開始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了時,卻聽她悠悠道:
“我跟你說,路揚他啊……”
鄭九歌:……得!選擇性失聰是吧!
兩人一路嬉笑打鬨著回了宿舍分道揚鑣——回的宿舍不是同一個。
“明天八點的考試,七點就得到班早讀,我跟你講,六點五十,你還沒出現在宿舍門口,我直接進去把你揪出來!”
何思淮笑嘻嘻,絲毫不怕:“喲,還有□□服務?彆到時是我揪你就好……拜拜!”
鄭九歌作勢要踹她一腳,給何思淮一下躲開了,何思淮對她做了個挑釁的表情,隨後一轉眼溜進了宿舍,留下一個黑不溜秋的後腦勺和乾脆的關門聲。
鄭九歌深深地看著宿舍門,眼眸中翻攪著再壓抑不住的擔憂與不安,佇立良久。
——
回到宿舍後的何思淮開啟了中考模式,有想要一天補完所有課程的架勢,直到熄燈後的夜談。
開學後的女生宿舍大多消停不下來,一天中相處最多的同齡人許久未見了,徹夜長談在所難免。旅行,遊戲,偶像,戀愛……何思淮再怎麼勸自己認真學習,也逐漸被她們的笑聲和故事吸引了注意力,也看不進書了——她在暑假完全沒出過門,一直被家裡人圈在家裡,隻偶爾和鄭九歌發發信息聊聊天什麼的。
戶外活動?她當然有,搬了趟家,但搬家有什麼好稱道的呢?甚至原本家離學校還蠻近的,她甚至能走路上學,現在一下子搬遠了,路上不堵車回家都要半個小時。你問為什麼搬家?奶奶年紀大了不適合住人太多的地方是原因之一,更多的,是父母不希望何思淮觸景生情,又想起剛死去的阿姐。
如今總算是返校了,大家在她無法出門的時候偷偷乾了這麼多陌生又有趣的事情,何思淮不免覺得有些悵然與懊悔,怎麼暑假沒去什麼地方玩一下呢?自己在家裡宅著本來是一件很快樂的事,但現在突然知道彆人在暑假是怎樣瘋玩的了,心情一下複雜起來。
隻可惜她們談論的對象都與何思淮不熟,去的地方她也沒去過,不然她一定聽得更儘興。
如果她能從她們口中得知一點路揚的事就好了!何思淮心想,但又很快否決了自己的想法。
不不不還是算了,從彆人口中得知的詳細了,她真不知是開心還是難過呢。
許是見多月失蹤人口也在興致勃勃地聽著,舍友之一的梅骨見了,突然問道:
“何思淮,他們說你姐姐出車禍了,她現在還好嗎?”
這話一出,整個宿舍都是一片寂靜,不知是也好奇這件事還是也覺得這問題有點突兀。
何思淮臉上的笑容逐漸褪去,所有人注視著她,卻因為台燈昏暗看不清她的神情,何思淮更看不見她們的,空氣中彌漫著南方的濕和空調的冷。
何思淮感覺自己的呼吸好像被鼻前薄薄的膜給牽製住了,隻剩下一絲絲氣體在肺間循環,缺氧的感覺讓她有些大腦發暈。
為什麼短短一句話能叫她這麼難受。
在白天,她未曾體會過負麵情緒,或者覺得快樂,或者想要奮鬥。不知道簡簡單單幾個字能一下子打壓她所有的熱情。
她努力克製住自己的神情讓它保持鎮定,邊收著書邊淡淡開口:
“沒搶救過來,死了。”
聽著多刺耳的話,她卻因此如釋重負。何思淮一下躺下,蓋上被子,隔絕了外界的乾擾。
鼻子酸酸的,堵住了,何思淮心想,這空調開的未免有點低,對鼻炎患者真的不大友好。
要是姐姐還在該多好,她一定可以……
宿舍裡突然隻能聽見呼吸聲,安靜了好一會兒,才開始竊竊私語,慢慢的,又恢複到最初的喧鬨了,直到聽到外麵宿管的嗬斥,宿舍內才算是真正安靜下來,何思淮也才真正進入夢鄉。
怎麼不過一段時間沒上學,就叫人陌生感這麼強呢?
明天,肯定要考砸了。
這是何思淮睡前迷迷糊糊想到的最後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