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思淮一睜眼，六點四十八。
她幾點約了小九來著？
“草。”
何思淮一下被嚇醒，宿舍裡已經沒了人，她光速刷完牙，疊完被子，紮完頭發，衝出宿舍，看一眼手表：6：55。
但鄭九歌不在門口。
應該是有什麼事自己先走了，何思淮心裡默默想，隻是有些可惜沒時間買早餐了，開學第一周也沒帶零食，大概要餓半天的肚子。
早上應該隻考語文吧，考完還要自習，她可以自習前衝去小賣部買個麵包填填肚子，這樣中午就吃的少了。
她風風火火地一路狂奔到教室，路上有零零星星悠閒的學生——大概是高三牲吧，他們今天不用開學考，而早讀還有半小時才開始呢。
羨慕嗎？沒什麼好羨慕的，他們的開學考早在一個月前就考完了；幸災樂禍嗎？沒什麼好幸災樂禍的，因為何思淮知道自己明年也是這樣。當然，也沒必要為此悲觀。
明年的她在此時此刻是有什麼樣的心境呢？何思淮不由得瞎想。
何思淮不知道，她隻知道現在的她並不排斥未來的到來。
在踏進班門的那一刻，何思淮又看了眼手表：7：00，掐點剛剛好。她心裡暗鬆一口氣，終於不用被班主任罰遲到了。班主任一直是嚴苛的很，遲到了要在教室外站著，還要叫家長——可憐她頂天立地一個高二生居然還要被叫家長，而她居然還會怕……
抬頭一看，卻見教室裡不過零零散散坐著幾個人，門口一個，角落一個。鄭九歌居然不在，但路揚卻穩穩的坐著。
班上的人呢？
何思淮很明顯感覺到事情好像有點不對。
聽到班門口動靜的路揚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笑道：“來這麼早。”又繼續整理自己的東西了。
何思淮一頭霧水地回到自己座位上。
是她記錯時間了嗎？還是大夥都遲到了？亦或者是手表快了……不管了，複習要緊。
於是她掏出語文資料苦大仇深地看了十幾分鐘古詩文，就感覺背後有人用筆戳她的背，她回頭，卻見路揚趴在桌上對著她笑。
不是平日的那種嬉皮笑臉，而是很收斂，棱角一下子柔和了下來，讓他看上去軟乎乎的，再加上比先前白了不少，襯得出一分清雋。何思淮一下子眼睛就移不開了，心跳也猛地漏跳一拍。
完蛋，她還要不要學了……
他笑道：
“是這次考試沒考好嗎？沒事，小考而已，以後還有機會的……你把我筆記本拿去抄吧，補補先前落下的課時。”
不知為何，路揚的語氣中似乎帶著些許小心翼翼，話語也比平時的溫和，不過何思淮是感覺不到了。她愣愣地接過筆記，眨巴眼，說了句謝謝。
何思淮心知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但心底還是忍不住雀躍。
但是……
這次考試？
什麼考試？
什麼沒考好？
何思淮感覺自己有些搞不明白了。
她咋聽不大懂路揚在說啥呢？
直到語文老師到了班上，開始早讀……何思淮真正意識到了，今天不考試，開學考已經成了過去時了。
她已經考完試了……？
怎麼會，她一點印象都沒有。
懷著這樣的疑惑，何思淮被身後的人叫去講悄悄話，她便再沒心思思考，把身子往後仰了仰，示意他直接說——上課呢，講小話回頭太明顯了。
接著耳畔吹來一陣輕風，帶著薄荷牙膏的香氣，哪怕是悄悄話，他的嗓音也自帶三分笑意。
“欸，我的筆記看得懂嗎？我記得有點多，需不需要我給你劃個重點什麼的。”
怎麼突然又說筆記的事。
“啊，我還沒看……”何思淮忙把筆記從一團亂的抽屜裡找出來後仔細端詳，確認沒有折角後才向後遞去，“你現在要用嗎？”
後麵過了有一會兒才把筆記推回來：“沒有，我不看的現在，這幾周你都可以拿來用。”
路揚後麵似乎還小聲嘀咕了句什麼，何思淮沒聽清，隻在心裡暗暗疑惑。
他上課來找她說話，就為了這事兒？？
而且莫名覺得，今天他對她的態度好像有點奇怪，就好像他說句重話她就會消失一樣……難道這就是暑假後會產生的生疏感？可明明昨天還不是這樣的。
奇怪，真的奇怪。
今天真的什麼都奇怪。
不過是上課稍微講了句話，何思淮已經是無心學習了，拿了隻鉛筆在草稿紙上寫寫畫畫，然後滿意的收起紙，再發會兒呆，最後終於意識到不能這樣下去了，打算一節課好歹學點東西。可課這種東西，尤其是數學課，一開始你不聽，哪怕是你之前在聽，隻是低下頭去撿了支筆，後來也聽不進去。
況且，知識都是連貫的，她前麵好多東西沒學到呢。
她於是打開筆記本，打算開始學習，一下就被下課鈴止住了想法。
何思淮：……
不是她不想學，是下課鈴先動的手。
何思淮隨意掃了一眼筆記，沉默了。
“路揚。”
“嗯？”
“你的筆記，”何思淮看著眼前密密麻麻的黑色，頭有些犯暈，“我可以回家打印下來嗎？”
怪不得說借她幾周呢，這玩意兒給她一個學期她都看不完啊！！
更彆說記下來了。
誰記筆記比課本字都多啊喂！！！
何思淮突然想念起自家阿姐來，有阿姐在學習就簡單多了，她可以期末前一個月臨時抱抱佛腳，哪裡需要看一大串文字。
但若是阿姐還在的話，她也不會現在就開始學習了。
“可以哦，我順便給你劃個重點吧，裡麵的內容……有些課外的。”
路揚越過何思淮的後腦勺欣賞自己的字，又看了眼她的側臉，臉上突然揚起了大大的笑容，道：
“何思洲應該沒有這樣的筆記吧。”
“？”
她阿姐怎麼了？
是啊，阿姐很少記筆記，大都是幾句話概括一個很重要的知識點。
這話題來的過於突兀，沒等何思淮反應過來，路揚就起身離開了。
——
“他想乾嘛？他有病吧說這話……”
晚餐時，鄭九歌聽了何思淮的轉述，眉心擰起，連飯都沒吃幾口。
不管怎樣，突然提及彆人死去的親人都是一件很失禮的事情吧。
“還好吧，他也沒說什麼，”何思淮不大在意，“班上同學都沒知道我姐姐的事的估計，我隻和你聊過這些，昨天我們宿舍還問了我姐姐的情況呢。”
鄭九歌原本想接著罵的，聽了一愣，語氣也小心翼翼起來，怕自己一不小心說了什麼不該說的。
“她們問你……你回答了麼？”
“當然說了……也不是不能說的，她們早晚也會知道。”何思淮說的淡定。
“也不是一定要知道。”鄭九歌擺了擺手，“不過，你想和她們說，我也沒辦法阻攔不是。”
何思淮呲牙，想把她的頭擰下來。
好好說話，陰陽怪氣的當謎語人她就不是很開心了。
“鄭九歌。”
“乾嘛？”
“我不在意我姐姐的死哦。”何思淮強調道。
“我知道。”鄭九歌抬眼淡淡看了她一眼。
“我知道你知道，”何思淮笑著把心頭的問題壓下，“隻是想叫叫你而已。”
“……你考試考傻了？和小爺我求安慰？”大概是和何思淮相處久了，鄭九歌偶爾的自稱裡也會帶上“小爺”。
“對啊。”何思淮毫不客氣的應下。
……
何思淮百思不得其解，開學考怎麼就過去了呢？她真的考過了嗎？老師說今天講的都是考卷上的題，她試圖從試卷中摸出一絲半縷的熟悉感，可那些試題卻依舊無法從她的腦子裡找到存留的痕跡。
夜深，大家都陷入了熟睡，何思淮輾轉反側，身體已經很累的，可腦子卻清醒的不行，就像是睡前被灌了一大杯濃縮咖啡一樣。她想知道為什麼，卻一直沒有答案，最後實在是撐不過了，雙眼慢慢合上，一個可怕又新奇的想法伴隨著混沌的思維緩緩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