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如聞風裡風 何立提著衣袍下擺……(1 / 1)

何立提著衣袍下擺,步步行至閣樓之上,迎麵看見秦檜坐在走廊中,正細細觀望這宰相府夜色初落,一草一木儘收眼底,綠珠正在幫秦檜束發,見他前來,示意了秦檜 ,秦檜點點頭免了他的禮,咳了幾聲,緩緩問道:“傷如何了?”

“回宰相,已經無大礙了。”

“此番多虧你身手好,否則本相性命堪憂。”

何立彎著腰,儘顯謙卑之態:“保護宰相是下官分內之事。”

說話間綠珠已幫秦檜束好發,要去裡屋拿披風和官帽,秦檜端坐椅子上,這裡風緊,天陰沉的厲害,好像要有一場大雨,他時不時要咳幾聲,氣息不勻,一句一頓衝何立說著話:“我聽說……你身邊新來了個侍女,你像是頗為信任,允她近身侍候……咳咳……我從前給你撥了多少人,你隻說不喜歡人親近,這個怎麼,是……如何千好萬好呢?”

何立望了眼一旁低眉順眼的藍玉,頓時明白了一切:“並沒有什麼,隻是下官見過她幾次,覺得她做事謹慎,懂得分寸,所以留在身邊。宰相儘可放心,何立隻效忠宰相,不敢動任何心思。”

秦檜陰鬱一笑:“你是我心腹,我自然放心,隻是你不敢,自有許多人意圖引你動這心思。你用的人,本相須得細細相看……”

何立不等他話音落下便回道:“宰相教訓的是,是下官思慮不周,若宰相大人放心不下,下官即刻將她逐出去。”

秦檜扯扯嘴角,聲音陰惻惻的:“瞧瞧……這樣焦急,你從前能說出來這樣的話嗎。”

何立慌忙跪下:“下官失禮。”

秦檜嘖了一聲,忙招招手讓藍玉去扶,一邊緊鎖眉頭做痛心之狀:“這今日剛受了傷,怎麼說跪就跪。”綠珠從屋內出來替他戴好官帽,秦檜慢慢走上前,伸手拍了拍何立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最後把手放在他腰間的詭刃上。

“卿為人精明強乾,本相也就隨口一說,叫你時時注意自己安危,免得本相擔憂,你何須如此惶恐,倒教本相心酸。”

何立下樓時,有意逗留了會子,便好巧不巧看見武義淳往這邊來,看見自己仍在這裡,又猛地彆進門洞旁邊,想了想又迅速往回走,隻是何立已經過來了,覷著他到並沒多大反應。

武義淳憨笑:“何大人。”

閣樓上藍玉正在往這邊看,何立依舊靜靜凝視武義淳半晌,還他笑意盈盈:“武大人,上樓慢些,步步高升啊。”

離開了秦檜居室,他突然感受到些寒意,巷子裡幾陣風嘯,時不時簸起地上的葉子,複又輕飄飄丟下,隻是前路明亮,阿聆在不遠處提著燈籠等著他,等到他走近了便就地放下燈籠,把手上一件黑色的鬥篷蓋上何立的肩膀,她努力踮著腳,看著穿好了,便將帶子係好,又把燈籠塞進他手裡。

何立覺得剛剛也算撕破臉了,二人桎梏手腳的細線仿佛被剪斷,隻餘懸在脖頸上的那根,掛久了,窒息也是死,不能承其重,掉下來,也是死。

隻要掛在脖子上的那根線還在,他們這場戲就要演到結局不可。

所以她說:“夜深霜重,大人負傷忙碌,也要注意身體。”

所以他說:“快下雨了,你不必跟著了,回去吧。”

什麼溫情。

監牢裡何立扶著傷臂,例行些問話,施全低著頭沒有回複一句,被行刑人朝著腹部踹了一腳又一腳,何立蹲下身看他時被啐了一口血水。

何立拿了塊與他並不相襯的帕子擦了擦被他吐臟的衣衫,又丟在他腳底:“人再硬都有軟處,你都落在此處了,猜猜我知不知道你的軟處在哪呢?”

施全瞧著帕子愣了許久,眼眸閃爍,終於說出了他來到這裡的第一句話:“好一個人再硬都有軟處,你呢,你這個秦檜走狗,沒心肝的東西,也有嗎?”

何立不理會他的挑釁,撿起沾了泥土的帕子,伸手在他斷臂處按了下去,滿意地聽見了他的哀嚎。

“軟處人人都有,不過人生在世,一看能否保住,二看能否舍下,保不住又舍不下,這個軟處就是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