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幾作無情計 何立慣有些潔癖的……(1 / 1)

何立慣有些潔癖的,縱使常為秦檜做些提審用刑的事,卻最厭惡血沾到自己身上,那日卻搖搖晃晃地被武義淳攙著回房,右肩蜿蜒向下被潑濺了半身血汙,衣衫綠色濃深,血漬乾涸在上頭,許多都已經變黑,隻是肩膀處的傷口還在往外湧血,一層層覆上去,看起來頗為駭人。

不一會子便來了醫師,身後跟著藍玉,伸手向他比劃了什麼,何立彎身回道:“多謝宰相大人掛牽,傍晚我親自去回話。”武義淳幫忙打了手勢過去,藍玉微微頷首,退至一旁。

阿聆慌慌張張地跟著人群進門,不知是出了什麼事,看到此景嚇了一跳,何立身子往武義淳那邊側了側,揮手示意她出去,阿聆搖著頭進來站到一旁。

醫師打開藥箱準備著包紮的器具,何立衝一旁的武義淳點頭示意:“請武大人幫何某解個衣服。”

武義淳應聲走上前來,何立右肩刀口頗深,血肉又與衣服粘連著,武義淳一個男人,下手沒個輕重,猛地一拉,何立疼得嘶了一聲,武義淳叫著哎喲撒了手,何立伸手撐著桌子緩了半天,忍不住翻白眼:

“……武大人,縱然你想取何某而代之,也不至表現得如此明顯吧。”

武義淳訕笑著:“不敢不敢。”

阿聆匆忙上前:“武總管,婢子來吧。”

武義淳轉頭瞧阿聆,怔愣了一下,便讓開位置。阿聆上前幫何立解衣,解了半身褪至腰間,看著又怕醫師不好操作,又湊近去脫另半邊。何立伸著未受傷的那隻手隔衣握住阿聆的腕子 :“這樣便好。”

醫師處理傷口時何立一聲沒吭,倒是阿聆看得眼睛紅了又紅,看何立默不作聲額頭卻滲著汗珠,她抬手一手執著飄帶,一手扶著他的發鬢,輕手輕腳地脫了他的官帽,拿出絹帕替他細細擦汗。

一床鋪的血和充盈房間的血腥味惹得武義淳齜牙咧嘴的,悄然將目光移開,卻突然窺見一旁藍玉時不時地看向阿聆,隻是目光淡漠,貌似無意。

武義淳不動聲色地將眼睛轉回,他什麼也沒看見。

待醫師處理好傷口和藍玉一起告退後,武義淳卻未出去,請示道:“何大人,宰相大人剛說要親自審那行刺之人,但我想著還是咱們跟著去妥當些,您看您的傷……”

“這些傷不礙事,晚上我隨宰相去。”阿聆替他穿著衣服,他的目光隨著阿聆的手遊移著。

武義淳低頭稱是,暮色降臨,房間裡還未點燈,何立抬眉盯著武義淳,目光如炬,縱使看不清他的臉,何立也料想的到他是什麼表情。

“武大人不會不高興吧?”

“何大人說笑呢哈哈哈,怎麼會,下官不敢。”

“那就好,我與武大人共事許久,最怕心生嫌隙。那人可查明身份了?”

“是一個軍中殿司小軍官,名叫,施全。

阿聆係衣帶的手微微一頓,又立刻抬手去整理何立的衣領時,卻看見何立正盯著她,她沒有去迎他的目光,低頭認真地理著。

“施,全。”何立一字一頓,像在說給她聽。

武義淳出去後,房間裡隻剩他和阿聆,一時間萬籟俱寂,阿聆背對著他點燈,光向四周散開,像一團輕盈霧氣,他就坐在那裡靜靜看著她弄。

他聽見阿聆幽幽的聲音,恍若鬼魅:“大人傷這麼重,剛剛醫師說晚上還要上藥,提審還是不去為好。”

“今日,宰相乘轎上朝,我隨其後,途徑眾安橋,有人急奔而出,意欲行刺宰相。我替宰相擋下一刀,想著要問幕後主使,便要留他一命,隻動手斷他一臂。”何立不知何時走到她身邊,燈火昏暗不明,她能感受到他的鼻息淺淺就落在她額頭,平時她不敢的,可是今夜裡她伸出手,隔衣輕輕去碰他的傷,好像一副心疼萬分的樣子,眼睛卻空洞得很:“大人一定很疼。”

“我聽他叫著他施家滿門忠良,隨嶽元帥擊殺虜人,卻都遭秦檜戕害。”

“他的刀差一點就落在我脖子上了。你猜我那時在想什麼?”

阿聆看著他不語,她仿佛知道他要說什麼。

“我在想,這把刀一定要架在我脖子上,還是你親自來更好。”

她感覺自己的嗓子仿佛也被他下了藥,幾欲開口卻說不出話來,發出難聽的咿呀聲。

何立是個審訊逼問的好手,輕易就讓她丟盔卸甲,最後她隻能掙紮著說:“大人,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何立俯下身看她,頃刻沉聲開口:“你最好是什麼也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