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雨說的沒錯，跨年夜天氣欠佳，天空還飄著細雨。且不說到了河岸邊能不能看清煙花，林冉感冒都沒好全，也不適合到岸邊吹風。

季淩予在這方麵著實欠缺經驗，還好有季雨提點一二，又轉念一想，應該是他姐夫細心，以後可以多向他請教。

畢竟徐堯追人都有十年經驗了，而他還隻是個戀愛新手。

自家聽雨閣的浙菜名聞遐邇，其中不乏高檔食材，海味時令新鮮，且口味偏清淡，適合林冉。

兩人便商議著在聽雨閣吃晚飯，用完直接上樓休息，等待跨年煙花秀，反正今晚也要在那裡過夜。

聽聞拍賣會也辦在聽雨閣，林冉存了小心思，下午就直喊肚子餓，吃了些點心，把晚飯時間拖晚了。

真正出發前往聽雨閣時，拍賣會也臨近尾聲。

“東西拍到了，給你送過去？”路上淩麒發來消息，語帶興奮說個沒完：“你沒來太可惜了，我真服了我大雨姐，yyds！我永遠的大哥！”

“不用了，你直接送去頂層套房。”

“？”

“我們今晚在那過夜。”說完直接屏蔽了淩麒的消息，沒理會他的發瘋文學。

季淩予牽著林冉，剛進聽雨閣大門，經理就迎了上來。

經理畢恭畢敬地招呼：“小少爺，餐點都準備好了，您是要直接進包間用餐，還是先去會場看看？“說話間，視線卻有意無意瞟向林冉。

林冉敏感地察覺對方探究的目光，微微蹙眉，往季淩予身邊避了避。

“我就是來吃飯的，不用招呼了，我們自己上去。”林冉不習慣外人接近，季淩予擺了擺手讓經理離開。

恰逢拍賣會結束，電梯進出的人流多，季淩予攬著林冉肩膀，小心護著，不讓人給衝撞了。

隔壁電梯出來了一批人，擦肩而過間，突然有人在身後喚：“林冉？”

林冉駐足回頭，意想不到的，竟是林父一家三口。

林父懷裡抱著兩歲不到的妹妹，睜著大眼睛望向陌生的哥哥。

還是阿姨先發現林冉的，扯著林父在後頭偷看了許久，林冉和身邊的男人十指緊扣，不時拉拉扯扯、狀似親密。

林父黑著臉走來，也不顧人來人往，劈頭怒斥：“今天是你妹妹生日，你媽給你打電話不接，發消息叫你吃飯也不來。這什麼地方，還敢在這丟人現眼的，故意要觸我黴頭嗎？”

林冉還沒說話，季淩予已是怒火中燒，把人拉到身後護著。

“就觸你黴頭，怎麼了？”他還沒說倒楣催的遇上這家子呢。

“你！怎麼對長輩說話的，還有沒有教養了！”林父氣急敗壞，顧不得形象，直指著林冉破口大罵：“你這不肖子！大庭廣眾跟個男人親親我我的！你不要臉我還要臉，馬上給我回去！”

林冉在身後拉了下季淩予衣擺，覆上他緊攥成拳的手，要他冷靜點。

轉頭平靜對林父說：“他是我男朋友，我們在約會，牽手很正常。”

“什麼男朋友！誰準你搞同性戀了！噁心的……”

季淩予怒不可遏，正待發火，經理聞聲趕來，抹了把額上的汗，急道：“小少爺！很抱歉，我馬上叫保安把這人攆走！“

經理對著季淩予鞠躬哈腰，連連致歉。轉頭瞪向林父一家，也不看看在誰家地盤上，嘴裡還敢不乾不淨的。

林父聽見‘小少爺’三個字，臉色大變，一會兒看看季淩予，一會兒又想到了什麼，死死盯著他們牽在一起的手。

林父這小門小戶的，自然不可能收到淩晨拍賣會的邀請函，還是他方才路過，見內場混亂，趁機混進去，恰好聽了一耳朵淩晨總裁發表的‘宣言‘，內容提及她的弟弟有了‘男朋友‘。

原來這‘男朋友‘，竟就是他家林冉，有了這門道，還需要什麼邀請函，說直達天庭了都不為過。

跟川劇變臉似的，林父立馬換了副歉意又諂媚的笑臉。

“原來是淩家小少爺啊，林冉你這、你這怎麼不早和爸爸說呢，爸爸還以為你被什麼亂七八糟的人給騙了。”

保安已經趕到，就要把幾人架走，季淩予看那女人手上還抱著小女孩，眼睛滴溜溜盯著林冉，便沒讓保安動手。

得了空間，林父抓緊機會一通輸誠：“對不起啊，小少爺，都是誤會一場，我就是關心則亂！現在知道他是您男、男朋友，那太好了哈！改天我再上門給您正式道歉……”

林冉怎麼聽不出來，他爸這是看上季淩予背後的淩家了。

心裡騰升一把無名火，被那貪婪的目光多看一眼，都像是季淩予吃虧了。

林冉沉下臉，拉著季淩予頭也不回進了電梯，也不管林父在身後如何呼喚。

季淩予順著他，想到什麼，突然停下腳步，單手撐著電梯門。

對著那一家子像在看螻蟻般，神色陰鷙，目光黑沈，警告道：“往後再敢罵他一句，你那進口生意就彆想做了。”

方才鬨那麼大動靜，周圍看熱鬨的看熱鬨，他們進的這電梯倒是沒了其他人。

林冉沒有發作征兆，隻是心情不忿，嘴角都向下撇著。

“小冉？”

林冉沒有回應。

“男朋友？”季淩予晃了晃他們牽在一起的手。

林冉眼睫微顫，這才應了聲：“嗯。”

“親愛的？寶貝兒？寶寶？”

連喊了幾個肉麻的稱呼，林冉受不了地捂住季淩予的嘴。

季淩予趁機把人擁進懷裡，揉著後頸安撫，說：“再過兩個月，你就把戶籍遷到我這裡，以後不用受製於人。”

林冉沒精打采地把臉貼在他胸膛上，嗡聲嗡氣道：“等上了大學，我就去打工，把欠他們的錢還了，以後就兩清了。”

這兩年所有花銷，包括媽媽的醫藥費、喪葬費，他都記著帳。

享用珍饈美饌間，林冉難得多話，抒發心中怨懣。季淩予靜靜聽著，手上動作沒停，不斷給林冉投喂，還吃得比平時多。

“我五歲時，他就出軌了，跟我媽媽離婚後就沒了聯係。“林冉吃了口季淩予給他挑好刺的魚肉。

“這十多年都不聞不問的，直到媽媽生病了，才以此要挾我……”

這兩年但凡起了爭執，林父都拿媽媽、舅舅情緒勒索，發現他害怕轉學，更是動輒以此威脅。

林冉縱然心裡有過對家人的期望，都早被磨滅光了。

林冉斷斷續續說了很多，言語間不難聽出，林父高高在上的姿態，以及對他各種貶低、羞辱。

“他那是在pua你，說什麼都直接當放屁。”

林冉說的肯定還不是全部，季淩予沒忘他那個爹還是個愛動手的，加上帶著惡意的後媽，時間久了難怪給折騰出一身病。

飯後來到空中花園溜搭消食，這個點已經不對外開放，也沒外人，氛圍光交錯著庭園造景，彆有一番景致。

漫步其中，躁怒的心情也逐漸平靜下來。

出到室外前，季淩予把林冉裹得嚴實，都快成球了，一圈走下來還出了點汗，怕林冉見風要著涼，這回可不敢僥幸，便早早帶他回房。

季雨還是有分寸的，給他們定的雙床房，房內也沒有增添什麼曖昧的布置。

隻有桌上擺了個小木盒，是要給林冉的驚喜。

由於隻待一晚，也沒帶換洗衣物，季淩予拿了乾淨的浴袍，讓出了汗的林冉先去洗澡。

季淩予站在落地窗前，遠眺岸邊燈火在江麵上徐徐延展，猶如一幅流動的畫卷，流金瀉玉，江水悠悠。

搭著此情此景，開瓶酒小酌，再好不過。

可季淩予不敢。

光是聽浴室裡傳來的水流聲，縱然平日司空見慣，仍不免內心鼓噪，要是飲酒上頭，怕更是沒了分寸。

林冉擦著頭發，室內開了空調很是暖和，他沒讓季淩予給他吹頭發，催促他也趕緊去洗澡，換下一身厚重外衣。

他想抱抱了。

等到季淩予滿懷期待出來，卻見方才說想抱抱的人，又拿了紙筆在桌前寫著什麼。

季淩予不由額角直跳，“都什麼時候了，還要我做題，我不乾！”

“沒有要你做題呀。”林冉莫名其妙。

季淩予這才鬆了口氣，湊過去看林冉寫些什麼。

“我在算帳，看看還差多少錢。”

季淩予在邊上看著，在醫藥費金額上停留片刻，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林冉這兩年光獎學金和競賽攢下來的錢，若不是要還林父，都夠他上大學花用了。

季淩予也明白林冉的堅持，不會擅作主張要替他償還，他一向尊重林冉的決定。

察覺季淩予若有所思地盯著，不想他跟著煩惱，林冉一把揉了紙條，“算了，不想了。”

“我去給你弄中藥。”季淩予揉了揉林冉的頭發，發現頭皮還有些潮濕，讓林冉再去多吹一會兒。

“今天能不能就不喝了，會想睡覺的，我想看煙花。”

“不行，想睡覺就先眯會。”

“哦。”林冉有點不情願，但還是接過藥包，趁苦味沒有彌漫開，大口咕咚喝下。

“好乖。”季淩予給塞了顆糖。

沒忘了林冉想要抱抱，把著腿將他從桌前抱起，麵對麵像哄小孩兒那般，在房間裡轉悠。

林冉最近的生理鐘也漸漸穩定下來，到了點就犯困，今晚還加上飽困，軟塌塌地被季淩予抱著哄，晃得迷迷瞪瞪的。

“時間差不多了我會叫你的，安心睡吧。”季淩予又多轉了兩圈才把人放回床上。

枕在季淩予左側，林冉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窩著，嘴裡嘟囔：“要記得叫我……”

直到他的呼吸清淺悠長，季淩予才探身從床頭拿過小木盒。

一打開木盒，一股沁人心脾的木質幽香竄進鼻間，奇楠沉香層次豐富，韻味綿長。

林冉老愛窩在他懷裡，聞著他身上的沉香，每每似有安定心神的奇效。

季淩予不管是人帶來的心理作用，還是香味所致，隻要是林冉喜歡，能因為這沉香味睡得更香，少被噩夢侵襲，那便值了。

捧起林冉細瓷般纖弱的手腕，小心翼翼將手串繞上，隨著珠串緩緩滑落，暗色沉香與白皙肌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相得益彰，仿若這珠串天生就該屬於林冉。

季淩予愛不釋手，在腕骨起伏處，輕輕落下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