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淩予是做夢都沒想到，竟是林冉先向他表明心意。

他早已在心裡鋪墊過，林冉對他僅是依賴，壓根對他沒那個意思，能當個好哥哥，陪林冉把病治好就足矣。

如今恍若置身於美夢之中，哪怕要他等再久，他都願意，隻要林冉能好好的。

被情感雙向的喜悅一時衝昏了頭，季淩予內心是又疼又癢，一個衝動就吻了上去。

也不敢太過頭，僅僅是唇瓣碰了下，輕輕把奶油抿下來。

“好甜。”

成效顯著，林冉頓時不再沉浸迷茫，紅著一張小臉，捂著唇，烏潤潤的桃花眼裡，盈滿羞澀而情意欲滴。

昏暗的環境是最佳催化劑，季淩予簡直要遭不住，趕緊去把燈開了，掐滅這曖昧氛圍。

蛋糕不大，可林冉胃口小，吃了小半就吃不下了。不愛吃甜食的季淩予此時興致高昂，美滋滋地把剩下的定情蛋糕給吃了。

本來還問林冉要不要給他唱生日歌，可他不願過生日，便算了，季淩予也答應了之後給他唱彆的。

明天還要聯考，也不能鬨太晚，林冉還擔心影響考試，還是季淩予再三跟他保證，以他的定力絕不可能，這才稍稍安了心。

也確實如此，一開始季淩予還心神蕩漾，強迫自己默寫了篇長文，心態就穩下來了。

今夜就沒複習到太晚，臨時抱佛腳不如維持明日上考場的精神。

關了燈，腦海裡又浮現林冉表明心意時的情景，簡直回味無窮，季淩予興奮地在腦內砰砰打了套軍體拳。

繼續用古詩文強迫自己入睡，對他著實有奇效，一篇逍遙遊念著念著，逐漸沒了聲。

林冉也聽著他背，皺了幾次眉，本還想糾正季淩予的錯誤，轉頭一看人都呼呼睡著了，隻好作罷，隻願明天語文彆出逍遙遊的題。

＊

人生總有起伏，不可能一路順遂。

季淩予正遭受高三第一次低穀打擊，聯考一結束心態就崩了。

開頭理綜先來了個震撼，語文碰上了昨夜背得七零八落的逍遙遊，接著數學，他人都麻了，根本不曉得自己在解什麼題，也就最後的英語勉強打起精神收了個尾。

考完試一直到滿教室人都快走光了，季淩予還掛在林冉身上不肯起來，什麼都不想乾。

期間謝亦霖又來喊人打球，這次換林冉擺擺手給打發了。

林冉靠在窗台邊，任由季淩予把腦袋掛在他肩上，一邊拍著他的背哄道：“好了，考都考完了，我們下次模考再努努力，彆想了。”

季淩予緊緊抱著林冉，含糊在他耳邊低喃：“我他媽就是個廢物……”

“彆這樣，都是我不好，是我影響你了，我不該在昨晚跟你說那些的。”

除了初相識在醫院那段時間，林冉還沒見過季淩予陷入這般低潮，偏他又不會安慰人。

“沒事，我就是心態不好，想充充電。“拿額頭蹭了蹭林冉的脖頸。

察覺攥著他校服的手在微微發抖，季淩予強迫自己打起精神，牽起林冉的手。

“要不是你，我都不可能堅持下來。我就是覺得，對不起你那麼用心教我……”

“沒關係，下次一模好好考，高考前都還有空間的。”

兩人互相安慰到一半，像是嗅到了什麼曖昧信號，突然齊齊停了下來，對視間，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

被眼裡充斥的情感與期待吸引，身體不由自主靠近，氣息逐漸交織在一起。

鼻尖相觸的瞬間，能感受到彼此驟然失速的心跳，輕輕屏住了呼吸，季淩予稍稍側頭，正要進一步擷取……

“季淩予！你們在乾什麼！”陡然被外頭的大喊聲打斷，班主任氣急敗壞地快步走近。

林冉嚇的小臉都白了，季淩予拍拍他的背，鎮定地轉過身麵對班主任，把林冉護在身後。

“林冉眼睛進東西了，我給他弄呢。”

班主任一時被他這泰然自若的模樣給唬住了，見林冉確實眼眶發紅，有些狐疑地問：“是這樣嗎？林冉？”

林冉還有些怵，不習慣說謊，隻好垂下眼應聲：“嗯。”

“人都走光了，你倆不走，還在教室裡偷偷摸摸的乾什麼？”

班主任也是過來鎖門，才撞見剛才那一幕，在他眼裡就是，季淩予把林冉按在窗台上……

“什麼偷偷摸摸，他給我講題呢。”季淩予若無其事地指著桌上試卷，聳了聳肩，“眼睛裡進了東西，這窗邊亮，我就讓他過去看看。”

班主任這才勉強信了，讓他們彆在學校逗留，趕緊回家。

兩人走在回家的路上，一時無言。季淩予還沉浸在剛才差點成真的吻，心蕩神搖。

卻聽林冉突然問：“你都臉不紅氣不喘的嗎？”

“……咳、也沒有，我還是有點緊張的。“這不還沒親上呢。

聽出他是誤會了，林冉不禁笑出聲：“我是指你說謊的時候。”

“笑話我？”季淩予勾過林冉的脖子，使壞把他的頭發揉亂，“我要是不機靈點，早被揍上八百回了，都是被我姐訓的。”

“你姐姐對你很嚴苛嗎？”

“也不算吧，就是我小時候皮，我姐帶我年紀也不大，總得想方設法把我給鎮住了。”季淩予搓搓鼻子，他確實是挺怕他姐。

“哦，那你對我說謊的時候也這樣嗎？”林冉突然又問。

“我什麼時候對你說謊了？”季淩予愕然，簡直要指著天地良心自證。

“你出國前跟我說是小手術。”林冉拿手比劃了季淩予腦袋上長長的疤痕。

季淩予百口莫辯，隻得心虛地小聲說：“我當時都不知道能不能挺過來……”

話是林冉問的，聽了答案自己又心疼。

他也不想翻舊帳似的追問下去，那段時間他們都太難。

原先是想安慰季淩予，也不知怎地就說到以前的事上。

把話頭扯回來，林冉問道：“上次電影沒看成，要不要再去一次？“

季淩予欣然應允，這回選片是兩個人一起坐下來好好研究，挑了個聖誕節相關的戀愛電影。

季淩予想，這回總不可能出錯了吧。

雖然過了聖誕節當日，可正逢周末，人還是不少，來看戀愛電影的幾乎都是小情侶，他們沒能像上次幸運訂到情侶座。

電影本身沒什麼問題，前半段都是些青春疼痛，直到片末，季淩予越看眉頭皺得越深。

看完電影出來，還有些風中淩亂，事實證明，他可能就是精準踩雷的體質。

千挑萬選的聖誕節戀愛電影，竟還能是文案詐騙的分手be結局。季淩予都要對看電影ptsd了。

林冉被他一副懷疑人生的模樣逗笑，倒覺得沒什麼，就是很正常的現實向電影，他早就習慣人生路上遇到大大小小的波折。

想到電影的主題，林冉問季淩予：“你有過初戀嗎？”

“有。”季淩予不假思索。

兩人是手牽著手在路上行走，林冉驀然停下腳步，季淩予也被他帶著拉了回來。

回頭就見林冉麵無表情地盯著他。

季淩予是發現了，林冉不論內心有什麼波動，第一反應都是麵無表情。

內心指不定正下著滂沱大雨。

“在醫院裡，有個脫褲子的愛哭小孩……”季淩予話都還沒說完，林冉眼淚已經刷地往下砸。

季淩予連忙把人抱在懷裡哄：“哎唷怎麼哭了，我哪裡說錯了，我初戀不正是你嗎？還能有誰啊？”

林冉覺得丟人，眼淚鼻涕齊齊蹭在季淩予衣服上，悶聲嘟囔：“誰知道，你之前那麼受歡迎……”

論壇裡光是對淩雨的表白帖，數都數不過來，還有些似是而非的緋聞，說什麼淩雨和他同桌曖昧不明雲雲。

林冉一開始是急於尋找淩雨的消息，這些帖子看多了，心裡拔涼拔涼的，也沒個消息，便把論壇給刪了。

“我第一次這麼惦記一個人，雖然中途腦子壞了，但真就獨你一個。”

兩個大男生誰也沒記得帶抽紙，季淩予不甚在意地拿袖子替他擦乾淨眼淚鼻涕，怕給凍著了。

今夜外頭很是寒冷，內心卻分外熨貼。林冉還不想這麼快回去，提議乾脆散步回家，反正也不遠。

走到半路，經過小區附近的公園，到了空曠地方才發現，天上竟細細飄起了雪花，還是今年第一場初雪，格外的早。

以往林冉也沒心思注意什麼初雪不初雪的，現在有季淩予在身邊就不同了，好像什麼事都能被賦予特彆的意義，反正初雪就是好兆頭。

林冉難得像個單純的小孩，插著兜在公園裡開心地轉圈。

季淩予恍惚看見，兩年前那個會在他懷裡撒嬌，憨笑可掬的小朋友。

怕他著涼，季淩予走近替他把帽子戴好，摩挲林冉含笑的漂亮眉眼，內心卻倏然繃不住了。

季淩予長籲了口氣，形成靄靄白霧，一時模糊了麵容。

“我心裡焦急。”

“我大學能不能考到你身邊都不知道……小冉，你讓我等你，我當然願意，可我連給你最基本的安全感都做不到……”

季淩予知道林冉心裡已經承載夠多，他不該把這些情緒再向林冉傾倒。

可偶爾，尤其遇上挫敗，季淩予也會心慌、焦躁，他從來就不是完美無缺的。

他就是借著自己的缺陷，和林冉欠缺的，鑲嵌在了一起。

林冉正欲開口，又被季淩予打斷：“你太優秀了，你得往前走，我不可能讓你遷就我。”

林冉搖了搖頭，他要說的不是這個。

冰涼的小手反過來捧著季淩予的臉，一雙桃花眼如兩汪春水，月光白雪下，重新輝映出他的身影，閃爍著溫柔而堅定的光芒。

“你的成績會好的，我能幫你。“

“哥哥，我們都不要著急，總會越來越好的。”

被那雙眼睛注視著，就如從前那般，內心一切困難與痛苦，都能被理解、被接納。

有人陪伴你分擔，共同麵對，就算為了彼此，也會因而變得更加堅韌。

“嗯，小冉的病也會好的。”

月光灑落在逐漸堆積的雪地上，映照出他們緊緊相擁的身影。

在這初雪的夜晚，整個世界都被溫柔覆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