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周第六次在雨的喧囂中無奈的醒過來。這密密麻麻的鼓點本來就惱人,西南一屋頂的瓦片偏偏又喜歡教他們彙聚起來。不知從哪個瓦縫新生的銀柱就這麼被它的生母丟棄,“哇”的一聲從高揚的屋角飛起,又“啪”地摔碎在了冷冰冰的地麵上。
這場景慘烈地讓人唏噓,於是懷著悲痛的心情,這樣的天氣大家是不忍出門去看屍橫遍野的景象的,遂宅在室內,抑或是少數幾個勇士在這雨的亂葬崗行色匆匆,也不忍過多的停留
奈何腹中空空,我還是出門了。詫異的是梧桐樹底下卻不是那般血腥,蒼翠的樹葉借助韌性接住了每一滴雨水,在自己的溫柔不堪重負時,又能精準的傳遞給下一個溫馴的樹葉。逐級下來,地上的鏡子隻會偶爾泛起模糊的漣漪,全然沒有哀嚎,撕心裂肺
然而樹的葉子是不需要吸收那些水的,他們賴以生存的是謙卑在土壤裡的根係。那為何樹葉要以這麼善良的姿態麵對這場雨,而不像西南一屋頂那樣鐵麵無情?
會不會在我站不到的高度,也彆樣的風景?
還是說我先入為主的認為,這場雨下的是水?
天上為什麼不能下酒呢?老天也是愛酒的啊,“天若不愛酒,天應無酒星”,在那人類無法直接接觸的高度,或許就是一個巨大的釀酒廠,那些未知的仙人們把自己釀的原漿倒到一種叫做雲的過濾網上,把這種辛辣醇厚的飲品邊撒人間。你看雨中翻飛的鳥兒,軌跡迷離混亂,興許是在上頭喝醉了,跌跌撞撞晃了下來。那些高大的樹,喝著土裡乾巴甚至有些腥氣的水喝久了,麵對下的酒恭敬有加,自然是如饕餮一般捧起來就飲,張開嘴去灌。原來樹下的雨小,是因為那是忘乎所以的樹的嘴角偶然滴下的幾滴罷了。
有人或許要問了,如果真的下的是酒,為何我們聞不到空氣中的醬香?無稽之談罷了。
非也,我們何時從已經醉了的人嘴裡聽到他承認自己的窘態?隻是我們淋了這麼多年的雨,早已熟悉了他的味道以致麻木了。我們再看到雨,隻會想到出行的不便,想到計劃的推遲,想到壓抑的氛圍,太熟悉了反而厭惡了起來。反倒是我兩歲的妹妹,從沒有淋過雨,看到外麵瓢潑的景象興奮不已,恨不得在外麵的水坑裡喝個酩酊大醉才好。
你再看那幾百年前“墨雲拖雨過西樓”,“沾衣欲濕杏花雨”,詞人不也沉醉於雨的風姿。沉醉是醉嗎?沉沉的醉了,可不是在雨裡,眼睛喝大了的雅事。
雨下的愈發大了,我加快了腳步,生怕被打了個全身濕透,但草坪上一個動感的身影卻抓住了我高度集中的注意力。
一個男生,帶著大大的包耳耳機,一隻手撐著傘,在秋千上愉快的玩耍。他飛的很高很快,讓人不禁懷疑同濟秋千的質量是否能支撐起這麼高強度的活動,但他還是飛的很高,高昂的腳尖始終不屑地指著天空,臉上若隱若現的微笑,似乎也在嘲弄著其他人在雨裡旳不堪。
他是喝醉了嗎,醉倒在了滂沱大雨了?但他的表情絕不是沉醉,更不是新生兒的懵懂與新奇。現在我更願意相信天上下的其實是酒了。他在嘲弄些什麼?喝酒的人不會拿傘去擋酒,或許他是在用他的精神在嘲弄著生活中的一切,嘲弄想醉在酒裡的人,嘲弄醉在酒裡而不自知的人,嘲弄著坦然接受其實一切都隻是一場雨的人,嘲弄著嘴硬的軀殼下麵早已爛醉如泥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