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煙 回憶一位故人(1 / 1)

威士忌童話 月柏舟 2644 字 2024-05-01

“這個帶刺的東西是什麼,我好像經常喝到”

“這個是迷迭香”

“聽說過,我喝熱紅酒經常被他紮一嘴巴”

店家彆出心裁的用牙簽穿過一大片橙子,做成了船的形狀,迷迭香就像是曾經香料航線的珍貴貨物,在暗紅色的波濤裡搖晃。

也算是第一次正式見麵,來不及打扮,我隻得最簡單的把自己的黑框眼鏡換成了金框沒度數的眼鏡。據彆人說,這樣看著更英氣一點。

比起店裡喧囂翻滾的音樂和廢土風的裝潢,我今天不安定的狂躁內心倒顯得稍微平靜了下來,不斷敲擊神經的beat讓人暫時遺忘了其實現在是期末周來著

隔壁一桌的兩個小哥低沉著腦袋,交換著拿一個大管子在吸些什麼,時不時吐出長長的一口煙氣,讓異域的麵孔仿佛蒙在了曆史的迷煙裡。中間一個碩大的機械,底座裡的液體翻湧著,席卷著,卻又被困在了透明的玻璃底座裡,隻能無力地往中心的鵝頸小管湧去。海一般洶湧的精靈,怎麼也翻騰不出實際的浪花。

大西洋的靈魂好像被封鎖在了這個精巧的裝置裡,激蕩的靈魂在外人的耳朵裡隻剩下一聲平穩無奈的歎息

“那是什麼”

“水煙,也就一碗意麵的價格”

破碎石板中間是橘紅色的價格板,然而破碎的卻不隻這個背景——一碗普通意麵,配上了所謂經典的字眼,就搖身一變成為了10歐的闊碗碗——價值和價格之間好像也被什麼東西插了一刀,通途變天塹了。

如此看來吸上一口水煙想必是比幾根麵條來的劃算的

然而他仍然是指著水煙機

“那裡,就那個位置”

他眼裡閃爍著不容置喙的眼神,玻璃裡他的投影仿佛也脫離他動了起來,展示了故事裡他的模樣

“我跟那個……額不得不提到的……那個他,還有輔導員,在那裡喝酒”

不得不提到的,卻讓我想了半天

過去了兩個季節,他是什麼樣子了,秋冬或許胖了一圈了吧,眼睛會不會更加大一些,他還在抽煙喝酒吧,興許也吸起了水煙這種時髦的東西。他在霓虹國的研究做的怎麼樣了,他那個小身板有沒有扛起曆史的厚重,發出振聾發聵的哲理之音

我隻知道我跟他斷了聯係,卻也不敢再問

說實話,能認識眼前這一位方哥,也得歸功於他

“你真的要加他嗎,好啊那我推給你”

然後我跟方哥倒是聊起來了,但是跟他就沒有聯係了

不知不覺半年過去了,我卻也不得不再次從記憶庫裡搜尋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是愛喝酒的,連寫論文的時候也要喝,喝完總是說一些很高深莫測玄之又玄的話

每個男的都覺得自己的話一字千金,都在為真理鋪路,為人類至高理想的推進指明發展的方向

但我隻覺得他有點像李太白,在我的記憶裡,他微醺後靠在書上、舉著杯子、對著台燈的模樣,煞是好看

暖暖的台燈,打在那潔白如玉的肌膚上,熏的兩頰慢慢泛起玫瑰的顏色

酒氣就跟水煙一樣朦朧,是人嘴裡吐出來地的富有個性的氣息

“他回來過一次,後來又走了。他們的關係一直都保持的很曖昧”

說話者的眼光裡開始閃過一次遲疑

我隻是淡淡的拿起了桃紅色的酒杯

“是嗎,我也挺想出國的”

隔壁吸水煙的異域小哥又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我也聞到了那股淡淡的煙草味

“他們其實保持著床上的關係”

對麵的人鬆了一口氣,大膽說。

對這些浪漫的壞種來說,也不是奇怪的事

“是嗎?”

桃子味的雞尾酒,甜蜜的粉色後麵,是不斷泛起的酒濃烈的苦澀

可能他在搖晃酒杯,在我幻想著他是那放蕩不羈的李太白時,他已經在謀劃著那些顛鸞倒鳳的事情了

什麼李太白,我看還是跟魯迅先生說的一樣,不過是胳臂太白,然後就自然往遠處想了

“好了,喝完這一杯,我要回去跟對象打視頻了”

恰到好處的結束,我趕忙一飲而儘,但連續喝了那麼多,我的膀胱也感到了酸脹

吸水煙的小哥猛猛吸了一大口,缸裡的水開始更激烈的翻騰

“感謝你的故事,祝你幸福。那麼,下次見”

“下次見”

等他走遠了,我換回了黑框眼鏡。

那兩個小哥隻是在一口口吸著吐著臟兮兮的煙霧

酒吧的裝修簡陋的像是藝術之神在這裡被謀殺了

餐品的價格更是貴的嚇人

方哥指著的位置,更是隻有兩個闊氣的大小姐,在講著姐妹之間的閒話

我忍不住了,去上了個廁所

出來,仿佛什麼都記不起來了

那些迷蒙的思緒好像全部被水衝走了

2023像一張單薄的衛生紙,在記憶裡隨意擦拭,就已經模糊的不成樣子

我隻記得下周還有六門考試

還有駕照要考,實驗要做,外語要學,作業要寫

好像有一個人,曾經匆匆走過,教會了我很多東西,然後又匆匆離開了

有些人吐水煙,是細長的一口慢慢吐很久,像是說不完的話卻也隻能慢慢說

有些人吐水煙,是濃密的一口快速噴出,像是熾烈的情感在刹那間迸發

無論怎麼樣,假如你吸了這口水煙,你終究是要以自己的方式吐出來的

或許我會覺得教父那樣的吐煙方式很帥,於是乎效仿他的一舉一動

但吐出來的終究是自己的氣息

方哥本來說請我,但我最終還是不好意思把錢打了過去

“你不是說你沒錢嘛”

“也不是那麼沒有”

17歲那年任選專業,我跳進了天坑,媽媽問我你以後就業該怎麼辦,我信誓旦旦的告訴他我才活了17年現在就跳進了那些庸俗的圈套我該怎麼對得起我十年寒窗所受的教育

18歲的那年我跟媽媽說要賺外快要攢錢,媽媽問我是不是在上海終於認清了事實開始向真實的世界低頭了

這從來都不矛盾,我說。我隻是想給正在追求目標的自己多一點底氣和風度,多一點點跟彆人平等對話的機會,多一點點跟彆人同頻共振的可能

很多問題去想它就是沒有意義的,有些人去追憶也是一無所獲的,因為我們什麼也改變不了。

但想這些問題代表著我還在積極地活著

這顆心在雙手努力爭取和維持地世界裡,在一刻不停地跳動著

就像那機械裡的水煙,在玻璃瓶裡全力的翻滾很難為人所見,大家隻能看見一個昏黃燈光下的剪影,在慢條斯理地把它們吐出來,最後消散在空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