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的。”
生氣隻是一瞬,看到老友這麼折騰地來探望我,我還是忍不住高興起來。
“我今天下午休息。”
我拉著陳阿三出了門,帶他來到我的小電驢旁,拍了拍後座,
“上來,哥們帶你去摘桔子!”
陳阿三有些猶豫,笑道:
“你這個座位可載不下兩個人。”
“兩個人?”
我納悶了,
“你還帶了誰?”
“當然是老娘我啦!”
話音剛落,我看見一個許久不見的人踩著恨天高般的細尖高跟鞋,仰頭頂著墨鏡快步走過來。
想不到陳阿三還買一送一,我意外地見到了他們家的阿四,陳嬌。
陳嬌剪了一頭短發,還燙了卷,搭配著成熟的大紅唇,一臉成功女高管的模樣,越來越像胡阿姨了。
她優雅地像走T台那樣扭著身體走過來,嫌棄地瞟了一眼我現在與鄉縣融為一體的棕色大褲衩和褪色紅T恤,感慨道:
“關煜,幾年不見,越來越土包子了。”
我還沒來得及收回震驚的雙眼,就笑著回擊道:
“彼此彼此,幾年不見,你越來越像萬人簇擁的微商大會成功女士了。”
陳嬌聽到我的話並沒有生氣,她脾氣意外地好,半掩著她的大紅唇一笑,
“關煜,你還是那麼有趣。”
陳阿三輕敲妹妹的頭讓她消停一下,
“關煜,不介意我把妹妹帶來吧。”
我假裝為難地說道:
“帶都帶了,我勉強招待一下吧。”
他們兄妹倆是自駕開車過來的,我第一次開陳阿三的車,還有些戰戰兢兢,生怕不小心給他把車剮蹭了,得賠一大筆。
但陳阿三心態一直很平和,陳嬌也在後座放心地玩著手機,好像我的擔心隻是個小醜。
果園其實離小鎮不遠,沿著山路直走,也就二十分鐘的車程。
這個果園進去摘果子吃不用錢,如果摘了果子出來,才需要稱重買回家,全看你肚子能裝多少貨。
老板和我有些熟絡,一見我便熱情地笑著叫出我的名字。
我停好車,下車和老板寒暄幾句。
“帶朋友來玩啊?”
老板望向我身後的陳阿三和陳嬌。
“是的,他們是我的大學同學。”我回答道。
陳嬌沒有搭話,繼續低頭看手機,而陳阿三則走過來和老板親切地握手,他在這種場合總是比我更能遊刃有餘。
沒聊幾句,老板便開心地表示要給外鄉人免費帶幾個果子走,讓我們進去隨便挑。
我聽著陳阿三與老板交談,心中不禁感慨,我這輩子都很難有這樣的社交天賦。
沒過多久,我們便進入了果園。
與他們倆相比,我像個猴子一樣,又蹦又跳,從搭好的道路爬上果林。
我興奮地叫嚷道:
“快來,快來!我們去找一棵果子長勢不錯的樹!”
陳嬌臉上的嫌棄之色越來越重,她穿著裙子不方便爬樹,便坐在路邊的椅子上說道:
“你們去玩吧,我在這裡等。”
陳阿三穿著白襯衫和西褲,似乎也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該從哪裡發力爬上去。
我伸出手拉他,想讓他好接力上來。
真是失策,我今天就不應該一時興起拉這兩個穿得如此光鮮亮麗的人來玩這種項目。
陳阿三穿著皮鞋,不好發力,我勉強把他扯上來,結果他的鞋底一滑,我倆就這麼摔在了泥地裡。
幸好今天我穿得衣服不是白色的,不然真是狼狽不堪。
看到我們摔跤,陳嬌終於感興趣地看了過來。
我有些尷尬地等著陳阿三起來,他擋在我麵前,他不起來,我也起不來。
“不好意思。”
陳阿三不好意思地笑道。
“沒事沒事......你還起得來嗎?”我問道。
“可以。”
他站起來,拍拍手上的泥土和褲子上的泥漬,但顯然無濟於事。
我覺得我屁股後麵應該也是同樣的情況,隻能胡亂拍拍,假裝無事。
接著,我繼續滿山遍野地跑,尋找哪棵樹的果子比較大。其實我也不會看哪棵樹的果子甜,純粹是看哪個順眼就摘哪個。
“嘗嘗!”
我掰開一個大桔子,看到陳阿三終於艱難地走過來,便掰下一半遞給他。
陳阿三似乎覺得剛才手臟了,直接用嘴叼過去,我心想我的手不也是碰過泥地的嗎?大菌吃小菌,小菌當補品,沒啥大不了的。
“拿出去給嬌嬌也吃一個。”
陳阿三吃完覺得不錯,開始在樹上挑選果子。
我掃了一眼這棵樹,挑了一個比較順眼的,扔到陳阿三手裡,
“這個吧。”
出去之前,我又撿了好幾個,難得免費,這周的飯後水果算是有了著落。
我往陳阿三手裡也堆了好幾個,才滿意地離開。
等我們出去時,發現陳嬌已經不在原來的地方坐著了。
陳阿三有些好奇妹妹的蹤跡,叫了幾聲“嬌嬌”,陳嬌才從彆的地方蹬著她的高跟鞋緩緩走來。
“你去哪了?”
陳阿三有些擔心地詢問。
陳嬌努努嘴,有點不耐煩陳阿三這麼慣著她,
“哦,遇到熟人,寒暄幾句,你們收獲看來不錯。”
我把自己手上的果子像獻寶一樣送到陳嬌麵前,
“來,嬌嬌,嘗一個,挺甜的。”
陳阿三聽到我叫陳嬌“嬌嬌”,忍不住笑出聲。
陳嬌戴著墨鏡看不出是什麼眼神,但明顯感覺她覺得丟臉。
“警告你,你不許叫我這個名字!”
我哈哈大笑,故意調侃她:
“好的,嬌嬌。”
陳嬌就像炸了毛的貓,抬手就往我身上拍去,震得我手臂上攏著的果子掉了一地。
“啊,我的桔子!”
我趕緊蹲下去撿,果子滿地滾,我也跟著躬身滿地跑。
幸好我的褲子口袋大,我撿一個放一個進口袋裡,最後一個剛好滾到了彆人的腳下。
那個人站著沒動,我剛想撿起來,他比我快一步把桔子撿起。
我起身,有些尷尬地看著麵前的路人。
“不好......”
話卡在嘴邊說不出口,時間仿佛在我們四目相對的這一瞬被無限拉長。
他看著我,把手裡的桔子放到我正僵持不動的手掌心,
“關煜,好久不見......”
如果他四年前,或者三年前回來,我可能會毫不猶豫地把他擁入懷中。
但現在,我連他手裡的桔子都不想拿,稍一碰觸,就縮回了手。
我看到了他無名指上的戒指,在心裡笑自己愚蠢。
我假裝沒看到他,回頭對身後的陳家兄妹說:
“我們回去吧。”
說完,我即刻擦肩而過,就像一陣風一樣,留不下半點留戀。
走到車子旁才發現自己沒有車鑰匙,隻能乾站著,等陳阿三他們出來。
回去的路上,我們仨都默契地沒說話,車裡的音樂剛好應景地放著《那誰》。
......
渡日月穿山水
尚在恨那誰
誰曾無堅不摧
摧毀的廢墟
一早變做了滿山青翠
敏感處不碰便不知你葬著心碎
若舊夢 不堪追
就彆問那誰
從何時你學會灑脫麵對
他怎傷害你可否 就當做老天
完整你那沒挫敗波折一生之旅
功德圓滿方可愛下去帶笑歸去
......
回到鎮上,我重整心情,決定請陳阿三他們去我鐘愛的大排檔吃飯,不能讓朋友一直看著我沉著臉。
我找老板開了一間包廂,招呼著他們坐下,然後豪邁地笑道:
“你們隨便點,今天我請客。”
“你沒事吧?”
陳阿三一臉擔憂地看著我,陳嬌也摘下了墨鏡,表情同樣關切。
“啊?沒事啊,剛剛好累啊,爬了半天的山。”
我笑著解釋,同時開始給他們介紹這裡的招牌菜。
飯後,我提議他們要不要去我家住,畢竟大老遠來一趟,不應該讓熟人自己開酒店入住。
陳阿三卻擺擺手,
“沒事,我去你那裡住,正好參觀一下你的新家。”
“哪有,你覺得這裡好就是支持了,來我家住也是一樣。”
我繼續勸道。
但陳嬌似乎沒什麼耐心和我推脫,直接說道:
“三哥,我們回民宿吧。”
陳阿三聳聳肩,跟著妹妹回頭往民宿方向走。
既然他們不願意,我也不好勉強,隻能送他們回民宿,確保他們安全入住後,我才下樓回家。
此時,天上繁星正盛,月牙明亮高掛。
然而,我卻自覺形穢,覺得自己灰頭土臉的,晃悠著手上裝著桔子的塑料袋,腦海裡不斷回放今天和程予晞再次遇見的場景。
“關煜!”
我的思緒突然被身後尖銳的女聲打斷,我回頭一看,是陳嬌,她依然踩著高跟鞋,快步追了上來。
我疑惑地看著她,不知道她找我有什麼事。
陳嬌走到我麵前停下,緩了口氣,
“我有話對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