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卻不知道,有一個女孩在靜靜觀察著他,那目光,宛如春風般和煦,卻不打擾萬物生長……
這一學期,係裡開始開設一些基礎的專業課,比如計算組成原理、網頁製作等。在網頁製作課裡,教室裡給每個人都安排了一台電腦上機操作,白玉又重新登錄了他高中時申請但久違的□□號,把網名改成了“螢窗竹馬”。
老師講了一會,讓大家自己操作下。正當他開始編輯製作網頁的時候,突然聽到自己的□□在滴滴的響,難道是她?
原來是一個新的好友申請,“玉鑒瓊田”,這網名,會是誰呢?算了,來者皆緣,先通過再說吧。當時,□□的“可信度”還是蠻高的,大部分人上□□是真的為了聊天交流。
“你好。”
“你好。”
客套的寒暄之後,玉鑒瓊田問道:“你是不是大學生啊?”
“嗯?你是不是認識我啊?”白玉突然有這種直覺,打開頭像一看,標注性彆“女”,17歲,其他信息無。
“認識也好,不認識也罷,何妨網絡上相識一場?”
“好吧。”
“我也是一名大學生,喜歡讀書、寫詩。”
“嗯嗯。我也是詩歌愛好者。”白玉忽然感到:這麼老土的開場白,看看她要說啥吧。
女孩說她喜歡席慕蓉的詩,她舉了一首《如歌的行板》:
一定有些什麼是我所不能了解的
不然草木怎麼都會循序生長
而候鳥都能飛回故鄉
一定有些什麼是我所無能為力的
不然日與夜怎麼交替得那樣快
所有的時刻都已錯過
憂傷蝕我心懷
一定有些什麼
在葉落之後是我所必須放棄的
是十六歲時的那本日記還是
我藏了一生的
那些美麗的如山百合般的秘密
“寫得真美。”白玉發出一杯咖啡和一個豎大拇指的表情。
“時光流逝,有些東西不斷在回歸,有些東西卻永遠錯過,錯過就不再了……”
“嗯,說的是啊。生命如風,且聽風吟……
分享我最近寫的一首詩:
碧魂吟
那些不知名的樹
是大地的土著
碧魂直衝雲霄
有些撐開綠色的有些倦的長發
有些把黃色的眼淚灑向晚霞
有些用孤獨無袖的雙手捧起落日的相思
誰是我相思的伴侶
當我落下一頭的婆娑
有誰知道我是在等待
等待得瘦彎了我的腰
在這一場季節裡
淡淡的讓風吹過
旋轉落下
我無儘的等待
那是為了等待與你夢裡的複蘇……
”
“所以,你在等待誰呢?”女孩問道。
“一個女孩。”
聊天很暢快,讓人忘卻時光,這種隔著距離的聊天,不用馬上回答,可以帶些思考,也可以把平時不敢說的話稍稍大膽說出來,讓白玉覺得也挺有趣的。
忽然,老師走過白玉旁邊,說道:“做得挺不錯的。”把白玉嚇了一跳,趕緊把聊天窗口關掉,心想,“哪裡不錯?”
卻看老師站在後排,正在和一個女孩講話。女孩一襲長發輕搖,皮膚晶瑩,吹彈可破,最重要的是,臉上有梨渦……
“你是……”白玉不敢相信,當女孩的臉從電腦後麵露出的時候,正是靈琳……
“她怎麼會在這?難道……”
同學們紛紛圍觀,看靈琳做的網頁,確實雅致,仿佛一襲長卷,中間還有煙雨特效,圖片和文字很好地體現了主題,又與背景完美融合,這不僅僅是技術活,更體現了一種審美。
“真細膩,掌握得很好,而且有文化氣息。”老師又說道,“大家要向她好好學習哦……你叫什麼名字?”
“許靈琳。”
“哦……你就是許靈琳。”老師微微一笑,不知是何意。大家也紛紛退去,隻是目光還舍不得離開。
“Hi。”正當白玉有點發呆的時候,卻傳來另一個女孩打招呼的聲音,“若雲,你好……”
若雲微微一笑,帶點狡黠,輕聲道:“看□□。”
白玉趁老師不注意,又打開□□,卻看到一個新的好友申請,“嗯,如夢非雪?哦,是若雲,有詩意。”
通過了好友申請,“如夢非雪”說道:“我是若雲,晚上我、靈琳,還有你,一起吃個飯?”
“好的。”
“靈琳是我舍友,但她失蹤了好久……”
“原來如此。”
“嗯,回頭再聊。”各自發了一個微笑的表情。
下課了,看著自己勉強拚湊出來的網頁,白玉笑了笑,“看來還有待提高。”
兩個女孩裝作不認識白玉,一起挽著手走出了教室門。
“Hi,大才子。”夢瑜經過,輕聲打了個招呼。
“你好。”
這是什麼情況?看著三個女孩依次消失,白玉忽然有種人生如燕,如雲,如水,更如夢的感覺。
……
披著暮色出發,一路上校園裡熙熙攘攘,有人剛下課騎著自行車回來,有人打完球回來,有人在宿舍宅了一下午,準備去吃個飯,總是三三兩兩,熱熱鬨鬨,白玉卻仿佛是一個人,但他心裡充實得很,自在得很。
“一天,忙完了必要的事,其實也很輕鬆,沒什麼要逃避的。還有人記著自己,還有晚飯可以一起品嘗……”
“我到小吃街了,你們在哪呢?”
“嗯,直接到‘花漫裡’這吧,我們已經在這裡了。”
這是一家時尚清新的日式料理店。一進門就看見一張略帶複古的海報,畫的是富士山和山下的一座橋。富士山宛如玉扇輕輕展開,纜橋則好像一個數列一樣整齊地在田野上向遠方延伸,好像可以通往“無限”……
推開獨立小包廂的門,泛黃的牆壁和格子,乾淨溫和。幾個榻榻米,和風的燈籠,還有若雲和靈琳微笑的臉龐,讓白玉一下有點羞澀,不敢多看……
“坐吧。這裡比較安靜、乾淨。今天我請客。”靈琳輕輕地說。
“這是靈琳。我想不用介紹了吧?她是我們的學霸。”若雲笑得有點詭異。
“學霸?比你還強嗎?”
“我啊,跟她相比,隻能是小巫見大巫。”
“所以,你果然是我們的同學?”望著靈琳,白玉感覺久遠以來困惑的謎就要解開……
“其實……”
“其實……”白玉忍不住想說,其實一直覺得你像一個夢裡的存在。
“其實答案也不過是老套的……家裡有事,我回去辦了,現在又回來了……”
“怎麼有種無限循環的感覺啊……”
“一開始,她就是我的舍友,我們聊得很來。可是開學後沒多久,她就消失了……我也一直以為她去哪了。但她有一直和我交流,其實,我真佩服她的勇氣……”
“今天不提前事……”靈琳看了一眼若雲,“為我的第一學期乾杯吧!”一派豪氣。
幾個朋友舉起杯來,一飲而儘。
“有點甜,帶著米香,這是酒?”
“是的,米酒。”
“嗯,有點回甘,挺雋永清新的。”
“來吧,先吃點壽司、沙拉吧。”
“嗯,好豐富的味道,有蝦、黃瓜、海苔吧……”
“嗯,這叫天婦羅,很酥脆的感覺……”
幾個人有說有笑地享用時光,不知不覺時光就溜走了,而一切心結,仿佛都可以化在這清甜的酒中……
但在那酒的影中,白玉分明又看到那女孩的身影,她在哪裡呢?
幾個人談著在大學的見聞,聊著新學期的課程,靈琳表示,她會很快趕上來的。
酒闌人散,送走兩位女孩,白玉一個人,不想直接回到宿舍……他感到有一絲暢快,看到靈琳和若雲在一起,想著靈琳的豪爽正好可以治愈若雲的“癡”,這兩個人在一起真好,一定天天有說不完的話吧;酒濃時又感到有一絲冷,一份深深的思念,青梅很久不見了,打電話也總是沒說幾句……
他忍不住又打了一個電話,電話過了一會才接通,有些吵雜的聲音,青梅的語氣很急促:“有事情,我回頭再打給你吧!”說完就掛斷電話,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究竟發生了什麼?雖然他試圖理解她,可是仍然忍不住陷入“都已經彼此相知了,為什麼她跟我說話的語氣好像……”這樣的思維怪圈中,一個人自怨自艾,想找一顆樹靠靠。
“酒不醉人人自醉”。此刻,他隻想沉醉,隻想找個地方去發泄自己的情緒。
“什麼知音……說好的……”他呢喃著,不知不覺走向湖邊,他看到那棵柳樹,曾多少次伴著他的相思,他過去,靠著這棵柳樹,一會又不停地捶打自己,直至流淚……
他望向湖麵,那裡出現奇妙的圖案,閃亮的波紋,仿佛有千萬隻眼睛在看著他,他深深地呼吸,有一種痛苦讓他難以忍受……
“你,沒事吧?”仿佛聽見自己內心的聲音一般,白玉忽然寂靜了下來,呼吸也平緩了許多,眼前卻是一婀娜的影子,仿佛是另一棵柳樹。
“你是……”
“我剛自習回來。正好路過……”白玉搖了搖頭,酒已經快醒了,原來是夢瑜,這個江南水鄉般的女子。
“我想你應該是遇到讓你難過的事了。一切都會過去的。”夢瑜的話好像有種安定人心的力量,難道這就是信仰的力量?
白玉不由得平複心境。枉自己讀了這麼多經典,臨事還會亂,雖說“關心則亂”,但此刻這樣的情緒,這樣的想法,難道能說對自己和青梅是好的?
“如果愛是一種信仰,那愛就在自己身上。”白玉忽然醒悟。
“謝謝你,我好多了。剛剛我想念的一個人沒有理我……”
“嗯,我也會遇上這樣的時候,給一些時間,如果彼此還是在意對方的,那一定會有消息的。”
“嗯,謝謝你。”
“還有,想念也是一種幸福,有人可想,就值得喜悅。”
“說的很是。能告訴我,為什麼你們總是那麼喜悅?”
“那是‘喜樂’。因為我們的喜愛是雙重的——不僅喜愛這世界,更喜愛它的源頭——造物主。”
“所以,僅僅是塵世上發生的一切變化,不足以影響我們內在的這種喜樂。‘凡勞苦擔重擔的人,可以到我這裡來,我就使你們得安息。’就像朱熹說的‘為有源頭活水來’,要常常回到喜樂的源頭來。”
“很有趣,也很讓人欽佩。也許有一天,我也會走上這條信仰之路。”
“你會的。因為我看得出,你的心也是柔和的。”夢瑜微笑著。
“那,再會!”
“好的,需要我送你一程嗎?”
“不用,太謝謝你了……”白玉微笑著,眼睛重又出現光明。
“那好的,再見。”
夢瑜走了,白玉一個人慢慢地走回宿舍。他感覺到一種聖潔美好,原來愛可以讓一個人變得這樣美好,那是沒有對象、沒有執著的博愛……
心裡有個想念的她,不就夠了嗎?一切一定會有答案的,好好體會當下吧。
於是白玉開始關注當下,關注學業。這天晚上他走向自習室,卻看到一個身影從眼前閃過,“Hello,來自習嗎?”原來是靈琳。她穿著件紅色的大衣,圍著條橘黃色的圍巾,顯得很洋氣又充滿活力。
“是,是啊……圖書館人太多,而且都是喜歡的書,容易分心,今天來看看專業的書……”
“要不,找個地方一起學習?”靈琳很真誠地邀請道。
“好,好哇!正好要向你多多請教呢。”
這學期除了開設基礎專業課程以外,一本厚厚的《離散數學》,也是很難,白玉看了很久,還是有些地方沒有搞懂。
“這道題怎麼解呢?”白玉問道。
“嗯……我看看。”靈琳三下五除二,就把題目解開了,讓白玉不由得佩服她有這方麵的天賦。而且她看書時的神采,和那時在沙灘邊遇到的女孩形象,又有所不同。
自習雖然沒有老師上課,但也和上課時一樣安排鈴聲,有中間休息的時間。休息時,白玉說起靈琳的天賦,靈琳卻說,她其實並不是很有天賦,隻是很願意下笨功夫,能沉得下心來讀,她說,她最佩服的還是梭羅,一個人就敢去瓦爾登湖畔獨自生活,還留下那麼多美好的思考。
又一次,兩個人又碰巧在一起自習,靈琳提到,她現在的想法就是向居裡夫人看齊。她看過居裡夫人自傳,其中居裡先生跟居裡夫人講過,要想改變她祖國的命運,這並非易事,但是在科學領域,這是一個相對純粹可以自己把握的領域,隻要付出努力就有收獲,而且能夠為社會的變革提供助力。所以她就想,好好學習,將來從事科研,不用去搞太多關係,可以獲得一種比較自由純粹的生活。白玉不禁為她的想法點讚。
但他也問道:“學習是這麼艱苦、枯燥,特彆是數學,你吃得了這個苦嗎?”
“還好,我對這有點興趣。隻有有興趣,彆人看起來很難的東西,自己也會自得其樂。”靈琳說著,微笑著,側對著白玉,眼睛和梨渦都泛著光芒,風透過二樓的欄杆吹過她的衣角,讓她的長發更顯得飄逸,“而且,我發現,那些符號不會變通,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如果出錯了,一定是你不夠細心,雖然難,但可以把握,不像人心那樣反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