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咫尺春風度 這一刻也不知……(1 / 1)

不信時光不解情 古今禪 4945 字 12個月前

這一刻也不知持續了多久……兩個人在月下仿佛靜止了一般,夜漸漸濃了,有幾片葉子從寒風中落下,拍打著他們的肩膀,他們也紋絲不動。

在白玉這裡,他讓自己心如止水,但還是感受到了女孩帶給他的美好,此刻,她是一個整體,她不僅僅是某種影像,也不僅僅是聲音,也不僅僅是氣息,她是一團火焰,但是溫和甜美;在子櫻這裡,她看起來也好像靜止了一樣,但在她的精神世界裡,一切春天世界裡的美好都在綻放……在寒夜裡,他們圍成爐火……

同樣的,也無須言語,兩個人幾乎同時睜開眼睛。白玉笑了笑,“這麼冷的夜,我送你回去吧。”

“嗯。雖然很想和你在這裡一起體會寂靜的夜,一起等待日出……”

“嗯,這樣的夜,沒把你送回去,我不放心呢。”

“你不放心啥?是對自己不放心吧。”子櫻淡淡一笑。

白玉臉紅了:“不管怎樣,做朋友該做的事吧。”

“嗯,我要你記得……”說罷,用殷紅的指甲劃過白玉的手。白玉沒有抗拒:“願我們的友誼地久天長……”

“其實,我比較不相信永遠呢。我更相信現在的每時每刻,彼此真心真意,彼此覺得舒服就好……”

“沒有當下,也就沒有永遠,一切都是由心發出的。你說的對,沒有誰能擁有‘永遠’,但我們說的‘永遠’,是一種心願,也是真心實意的……”

“嗯。不需要回答。”子櫻慢慢地收拾好,又回歸活潑可愛的神采。

兩個人就這樣彼此牽扶著走下了山。

“你能不能背著我走一段?”

“好啊,沒事吧?”

“沒事。”

女孩就這樣靠在白玉的背上,此刻的表情和心意,隻有月亮、樹木、山和她自己知道。

白玉心下淡然,因為要走山路,每刻都要專注,也沒有多想。

……

快到宿舍區了,子櫻輕輕說道:“我們各自回去吧。這樣才更像朋友……”

“好的,小櫻,再見,晚安,早點休息。”白玉第一次用“小櫻”這個稱呼。

“嗯,玉哥哥……”微笑著,淡淡地轉身,一切的光隨著她的離開仿佛漸漸地隱沒……

“我這是怎麼了?”回去的路上,白玉察覺自己有些異樣的情緒,“還好……”他不由得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夜裡卻好像被什麼侵入了一樣,難以入眠。撫摸著她劃過的那道淡淡的傷痕,他明白,她已經在他的心底留下了戳記,就算他忘記了,他的細胞也會提醒他的。

山間的一切是那麼自然,他也渴望和一個女孩長長久久地融入這自然之中……

“難道,愛一個人總是難的,而被人愛,總是幸福的……愛情,到底是為了什麼……我隻知道,我必須遵從自己的心,哪怕失去什麼,也是人生最值得的體驗……”想到這裡,他不禁欣然一笑,原來,有一種失去,居然在心裡是無限的收獲……

“你,把我忘了嗎?”眼前仿佛是一片燦爛的櫻花林,落英在風中翩翩起舞,有一隻淡雅純白的蝴蝶飛過,忽然向他發問。他仔細一看,卻發現這隻蝴蝶原來是……

他一下醒來,卻發現已是中午……

新的學期開始了。天南海北的青春男女重又相聚,聊天嬉戲,各處又充滿生氣。學校真是一個奇怪的容器啊。在未來,除了商場,不會再有一個地方如此集中地聚集著如此年齡相似、且散發著青春活力的男女,而在商場,人們並不相識,在這裡,他們彼此之間,至少可以稱呼一聲“同學”。

而且,大學階段,是人走向成年的開始。小時候起形影不離的“耳提麵命”逐漸消失,每個人開始作為獨立的個體,為自己負責,也可以選擇做自己喜歡的事,而其中,放開最大的,無疑是戀愛。

戀愛是人成熟必然要經曆的關卡。而恰是因為學習的緣故,整個社會禁止人太早進入戀愛階段。不像古代十幾歲就可以結婚,現代社會的學習周期長,如果太早談戀愛,可能影響學業,甚至導致“半途而廢”,影響孩子未來的“前程”。同時,出於學校管理的需要,也必須限製少男少女的愛情,所以可想而知,人的某種自然性被犧牲了。

因此在中學時候,大多數少男少女都沒有好好談過戀愛,但那個年紀,人的心思汙染較少,所以不論什麼感情,都能比較純粹。大學,也還相對單純,加上寬鬆的環境,很多愛情故事正在校園各個角落上演。那些成年人已經無法禁止,並且在說起來的時候,還有點“豔羨”地故作批評。

但是,大多數大學生的愛,卻是一次次“試錯”。大多是因為無聊,無聊至極,有個人陪伴在自己身邊,各方麵都還匹配,就談談戀愛唄,並沒有什麼很深的思想,其中更多的也是大自然的一種隨機性安排,和內在的本能驅動。

少有人追問這種無聊的原因是什麼。無疑,是一種意義的缺乏和興趣的消散。我們的孩子,那樣純真燦爛、曾經有無限活力的孩子,為什麼那麼早就失去了對於生活的樂趣?難道人生就是如此,學好了一切,到就業市場上,等待一個好的價格?

所以,大學期間,不少人迅速成為功利的知識分子,講起道理和學問來都頭頭是道,本質上卻已經在為謀取利益做各種準備。

大學,它容納萬千,它是人走向成年的最後一片淨土,也是各種利益交織開始滲透的地方,是人真正走出家庭的庇護,真正了解社會的真麵目的開始,也是人相對可以獨立地選擇,卻又發現可選的路已經不多,路好像越走越窄,人與人之間好像越來越冷漠的開始。

阿金暢談自己在暑假裡又見了幾個大老板,成功人士,跟他們一起吃飯聊天,眼界大開,受益匪淺。他生活在一個經商氛圍很濃的小城鎮,家裡覺得特彆缺“金”,所以就給他取名“金”,希望給家裡帶來更多收益。阿金也很清楚,學校學習是一回事,在社會上出人頭地又是另一回事,自己要儘快走上軌道,學習理財,爭取財富自由,以後想做什麼都可以。

雖然如此,他也有自己的煩惱,其貌不揚,女生很少注意到他。家裡資本有限,隻能靠自己努力,這更加深了他的“危機”意識。但他也有自己的優勢,成熟世故,有時會點風趣,隻是至今沒有遇見“解風趣”的女孩,又或者因為他的眼光也不低,所以難以談成吧。對此,他也往往半帶著譏諷的語氣說道,學校裡那些戀愛沒什麼可持續性,看著吧,還是專注自己,將來發達了什麼沒有。

天風跟他說,還是要走走班委和學生會,至少未來寫簡曆找工作的時候,可以讓老師幫忙美言幾句。由此可見天風的目的也不單純,但他總是從比較正麵地角度去看待事物,既為學校做了服務,自己也不虧,還可以鍛煉自己的能力,人之常情而已。

阿光仍然沉迷於遊戲,他認為大學是玩遊戲的最好年華,再往後肯定沒法這麼“痛快”了,人生到哪不是及時行樂,自己開心就好。何況他玩的是網遊,跟人打字聊天,買賣裝備,很好玩,比跟現實中的人聊天好玩多了,興許還能遇見美麗的女網友呢。

他們隻看到白玉“乖乖”地每天去圖書館自習,以為又是個“書呆子”,勸他有時要放鬆放鬆,或者多搞點關係。白玉心裡卻感恩和慶幸,自己沒有特意去做什麼,卻收獲了人世間最美好的關係,這也許隻因為自己隻願意做自己真正喜愛做的事吧。一旦投入自己真正喜愛做的事,哪怕彆人覺得很苦,自己卻甘之如飴。全神貫注投入其中,仿佛醉倒,自己也獲得了解脫。

也許,就是專心在走自己的路的時候,他遇見了“她們”。他真想告訴他的舍友們,她們每一個都那樣純真和美麗,又怕他們誤會,隻有把這份美麗深藏在自己心裡。其實,一個人,不用特意去談戀愛,專注做好自己,自己會遇見彼此“吸引”的人,是你的,總逃不掉的,他心裡這樣想。

至於學習,他是這樣想的:學校把學習變成專業,最後社會又將其轉化成職業。很多職業的事是為社會貢獻必要勞動時間,無所謂樂趣可言,專業的學習往往也在消磨這種樂趣。但是學校的好處在於,它是收集經典的叢林,它指出各種可能的學習路徑,至於探險,是你自己的事了。所以,白玉的想法就是,在基本完成學業,不負家人所托的同時,開展自己的探索,專業上也有些有趣的事物,但更多還是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畢竟,人生是自己的,自己要做自己覺得值得做的事,那就夠了。

很多事情,可能在社會上不能兌換什麼等價的東西。比如寫詩,曾經在八九十年代,會寫詩是一件很“拉風”的事情,那時候,詩歌被青年們傳抄,在各種聚會上朗誦,因為那時候的媒體有限,一切思想上的解放,本質上也在詩的國度裡高標飛揚。人們窮,但人們並不在意窮,而是在精神上有很高的追求。而如今的詩歌,越來越走入象牙塔,人們的精神也日益“娛樂至死”,並不在意文學的生死存亡,更多地反而走向功利主義,“笑貧不笑娼”,“寧願坐在寶馬車上哭,也不願意坐在自行車上笑”。

在這種情況下,詩歌或者說文學也病了。過分強調創新,或者倒騰“語言實驗”,想搞出自己的特色的語言,結果寫出一些彆人看不懂的作品,然後說是大家沒有鑒賞力了,或者以此開展研究,寫論文,騙取稿費或者換取職稱。完全忽略文學第一作用是要“達意”,在此基礎上,才談得上形式和技巧,才談得上“以語言為美”。真正的作品,一定是內容和形式的統一。隻有在這個境界,才能說出這個話,像老子、莊子、佛陀一般。

達意,所以才要“美”,因為不美不足以達意。乾癟的口號,就是再大聲喊,也是不能打動人心的。隻有進入了美,你才能真正觸摸到那些說理所無法達到的境界,美,就是真理的外衣。

斷斷續續的,白玉還在讀悉達多,在圖書館,在亭子裡,或者在自習室,隨處隨在……透過優美的文字,體會他的經曆,他的種種感受。他看到悉達多與伽摩拉的愛情,是的,這就是“愛情”。悉達多為了她而放棄了沙門的身份,是的,固然他要自己去親嘗塵世間的一切,可是,為何他從第一眼見到伽摩拉起就感覺那麼不同呢?他遇見她時,心中充滿了喜悅,從未在意過她的身份。“與其向諸神祗奉獻祭禮,何如獻祭於美麗的伽摩拉。”他已看清了諸神,但如此的表達,豈非說明她在他心中的分量?

這讓他想起了最近很流行的“女神”這個詞。什麼樣的女孩才能稱為“女神”?很多人認為,女神隻是男子未了解女子時的一種盲目的傾慕和迷戀而已,一旦進入生活,女神就一點不“女神”了。就像天風曾經對白玉說過的:美女也是要吃飯拉屎的。而且,她們當中的大多數都很“世俗”,有些為了維持美麗的容貌,需要不斷消費,用世間的物質塗抹自己而忘記了自身真正的價值。而且由於長得美,往往被世人慣著、寵著,更難從世俗編織的精神陷阱中走出來。這樣的女子,當然不能稱為女神了。

所以,美女是大眾的,而女神才是心中獨一無二的認定,表明女子在男子心中的地位。但是,這種一開始就認為對方是女神的單向認定,其實也是一種不自知的表現,對自己,對她都不了解,因此女神必然會跌落“神壇”。隻有基於彼此真正的相知相處產生的愛情,才是真正的愛情,在那時,雖然不斷感受對方的美,卻不會稱之為“女神”。

那是一種真正的融合,既自在,又尊重,既自由,又遷就,既成長,又同擔。所以,隻有真正自足的靈魂才能真正愛,也才能享受愛,在愛裡融合又擁有自己。正如紀伯倫的詩裡寫的:

你們一塊兒出世,也要永遠合一。

在死的白翼隔絕你們的歲月的時候,你們也要合一。

連在靜默的憶想上帝之時,你們也要合一。

不過在你們合一之中,要有間隙。

讓天風在你們中間舞蕩。

彼此相愛,但不要做成愛的係鏈:

隻讓他在你們靈魂的沙岸中間,做一個流動的海。

彼此斟滿了杯,卻不要在同一杯中啜飲。

彼此遞贈著麵包,卻不要在同一塊上取食。

快樂地在一處舞唱,卻仍讓彼此靜獨。

連琴上的那些弦子也是單獨的,

雖然他們在同一的音調中顫動。

彼此贈獻你們的心,卻不要互相保留。

因為隻有“生命”的手,才能把持你們的心。

要站在一處,卻不要太密邇:

因為殿裡的柱子,也是分立在兩旁,

橡樹和鬆柏,也不在彼此的蔭中生長。

白玉把這首詩端端正正抄在筆記本上……想到這樣美好的愛,想到自己心中美麗的女孩,在這書卷的咫尺之間,在每一個沉浸閱讀冥想的時刻,他感覺已有春風點燃萬物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