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計都是個行動派,橫豎羅叔給了他一個月的假,他要在一個月內……讓柏麟也喜歡上他。或許這個目標有點遠?不過羅叔說過,定下高目標,收獲才會超出預期。
一大清早,計都就跑到柏麟的公寓門口守株待兔了。柏麟的車停在自己公寓附帶的車位了,要是放計都那,不出十分鐘就得被劃。
柏麟穿著能帥瞎人的一身行頭出來時,沒想過會在自家門口撿到一隻計都。
“你白日不用去工作了?”
“我有假,一個月呢。”
柏麟輕笑,這他知道。
計都躍躍欲試,這是他正式在柏麟這上班的第一天,“你今天去哪?我載你!”
“……”他本是想去月宮談談收購的事……?
“就,也沒什麼要緊事,想著隨便走走。”
“那你想去哪隨便走走?”
這話在柏麟的大腦中經過了嚴密的信息處理後轉換為六個字,“你去哪我去哪”。
嘖,想帶他出去玩。
柏麟和顏問道:“計都可去過照相館?”
計都搖頭,“沒有,那裡好貴,聽說也隻是很小的一張片,不如找人畫個像,又大又便宜。”隻是確實不如照片活靈活現,活得都被老一輩稱是讓相機攝了魂。
“那走吧。”
計都跟在他身後,“去照相館?”
“去聽戲。”
計都:???那你問我照相館?
柏麟瞧出了他在腹議什麼,“下次帶你去照相。”
下次……同柏麟一起的話,真被攝了魂好像也沒什麼。
32.
柏麟帶計都聽的是司家班的戲。
下車坐定後,計都還有些悶悶不樂,無他,概因這回又是柏麟的開的車,理由自然還是他不識路。他本來還準備讓柏麟習慣於他當司機時的穩重周到體貼,若是沒了他或換了彆人都不行的那種呢!
計都也沒鬱悶太久,戲這就開場了。
戲曲這東西計都原先也聽過,在天橋底下,不過司老板的戲他隻在牆根踮著腳蹭過,票都排不上。今天唱的是《小上墳》。講的是男子進京求官,多年未歸,訛傳已死。其妻受娘舅虐待,逼嫁未從。時男子得官,回鄉祭祖,值妻子正在上墳。夫妻相見,不複相識。妻子控訴受虐待情形,男子亦取出信物,夫妻乃相認偕歸。
計都覺得,這大概就是戲曲的魅力,說實話咿咿呀呀的他真的聽不大懂,但從角兒的唱腔神態步履中,你就能明白這是個什麼故事。
計都跟著感覺叫好,竟然也同看官們的喝彩合上了。叫柏麟有些側目,沒想到計都還懂戲。
司老板是柏麟的朋友,先前就送了票請他去聽戲,隻不過他對此實在沒什麼興趣,想著計都或許喜歡,今天又是曲目的最後一天,就帶他來了,看來還真是來對了。
曲終人散,賓客退卻。
柏麟讚道:“計都懂戲?厲害。”
計都灌了碗茶,叫好叫的嗓子乾,“不懂啊。”
“……”那他是白白雀躍了半天,還以為選對了地方。
“但是我很喜歡。”計都額上一層薄汗,說話時還有些輕喘,實是方才鼓掌叫好的分外賣力。
“那就好。”柏麟自西裝內側掏出一方棉帕,“擦擦汗,小心著涼。”
計都下意識想說他用袖子隨便擦擦就行,轉念又接了過來,“那,我洗乾淨了再還你?”殊不知自己眼裡寫滿了“想要”。
柏麟遂了他的意,“你留著用,想要的話隨時找我。”
計都就舒展了表情,眉開眼笑的象征性的擦了汗,其實根本就沒沾到方帕的邊。
柏麟站起身拍了拍衣服,“走吧,帶你去後台轉轉。”
“這裡有你認識的人?”
“嗯,司老板是我朋友。”
計都猛地拉住他手臂,“司老板?!我我我我也可以見嗎!”
柏麟低頭看他骨節分明的手,除開昨晚拒絕他,這還是計都第一次主動貼過來?
還沒想完,那手又放開了,計都三兩步跑到門簾處,“柏麟,快來!”
柏麟就氣定神閒的走了過去。
跑得再歡,還不是得等他。
33.
鏡子裡映出柏麟的身影時,司老板的妝隻卸了一半。
“喲,往日三催四請的你不來,今天怎麼出現了?”
柏麟挑眉,“帶個人來見你。”
司老板翻了個白眼,“說了我不結婚。”
“……想屁呢你。”
計都頭次聽見柏麟罵人,新奇的也跟著小聲念了一句,柏麟頓時回頭看他,眼裡明晃晃寫著“彆不學好”。
嘖……比這難聽的他都說過,看來以後要注意了。
司老板看見了他,問道:“就是他?”
“嗯,這是我新交的……朋友。”朋友兩字真真讓他念的百轉千回,似司老板這等悟性高的人,此刻連戲本子都在腦內寫全了。
計都激動的同司老板握了手,奈何他是真的不懂戲,說不出什麼高深的東西,隻會一個勁兒說好。司老板也不介意,他看得出計都是真心誇讚。
再觀他對後台好奇的模樣,司老板忽的揚眉,“要不要扮上試試?”
計都驚訝,“啊?我?”
柏麟不愧能和司老板做朋友,就這一句,他也在腦內描全了計都身著全套行頭的樣子。繼而扼腕,怎麼早沒買個相機隨身攜帶。
34.
既然決定了要扮,那扮什麼就是個問題。
《霸王彆姬》太悲,《長生殿》太哀,思來想去,還是扮了《小上墳》裡的蕭素貞,好歹落了個團圓。
計都迷迷糊糊就被推到了鏡前,化妝時覺出不對,“這是……旦角?”
司老板都懶得理他,手下穩穩地給他描著油彩。
計都為自己爭取了一下,“其實我身手還不錯的,可以試試武生?”
司老板拒絕的乾脆,“少廢話。”
“……”計都忽的想起曾經聽過的戲曲裡念的“我本是男兒身,又不是女嬌娥,為何……”,轉而從鏡子裡瞥見柏麟貌似期待的眼神,默許了。
化好了妝,再穿上那身白戲服,連司老板都是眼前一亮,“我要是早個幾年見你,說什麼也得給你騙進戲班。”
民間有語曰:要想俏,一身孝。
這戲裡的蕭素貞本就在行祭拜之事,戲服自然是一身白。
計都拘謹地站在那裡,白衣彩相,同其他扮相比起來也沒有多華麗,隻他平日總穿褂子,此時腰被束起,越發顯得身材修長。
惹眼的緊。
計都一緊張,說話都糙了,“行了吧?老、老子這就去換了。”
“等等。”司老板挑起一條手絹遞給他,“你咬個手絹我看看。”
?我一個男人咬什麼手絹??你以為我不知道這動作勾人嗎看也不是給你看!
司老板又略湊近他耳邊低聲道:“說不定柏麟想看。”
神經病啊柏麟為什麼會想看這……誒,柏麟為什麼直勾勾盯著他也不說話,說起來剛剛大家都讚歎來著也隻有柏麟沒出聲,是不是不好看?計都下意識往鏡中看去,嘶……彆說他這模樣還真可以!於是轉念一想——沒有看不起各位老板的意思——女裝都穿了,咬個手絹好像也沒什麼?再說這裡除了柏麟也沒有他的熟人,不丟人,他原本不就是想讓柏麟一個月內……
腦子裡還沒想完,計都已經伸手接過那條罪惡的手絹。
“怎、怎麼做?”
司老板雙眼冒光地指點,“對角折起……然後撚住兩尖……抬起……這段重點是寡婦鄒氏夜中孤單寂寞之態,動作要柔媚……對,咬上去……”
計都頭皮發麻,越聽越不想做下去,他不是“貞潔烈婦”嗎?怎麼又要演“寂寞寡婦”??他夜裡又沒寂寞過哪知道什麼樣???
“神態,注意神態,鄒氏心裡是想人的……所以要……”
但真等到咬住了,計都又聽不見司老板在羅裡吧嗦地說什麼了,一雙眼睛直直朝柏麟看去。
——帶著天然的渴望。
動作僵硬,懵懂青澀,無一處像蕭素貞,也無一處似鄒氏。
柏麟壓了壓帽簷,也壓下了心中的野念。
然後走到計都跟前,令他不禁後退半步,接著一把抽出那條罪惡的手絹扔還給司老板,“乾不乾淨?洗了沒就讓人上嘴?”
司老板慌忙接住,他這可是頂級的蘇繡,且貴著呢!再聽到柏麟的話不由翻了個白眼,呸,當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
計都原以為他是生氣,待尋到他發間燒紅的耳廓,暗暗發笑,勾不勾人的,貌似還挺成功?
35.
那可以說是相當成功,柏麟不僅後悔沒早買個相機,甚至覺得還得再配個錄像機。
計都偷笑的勁兒過去,終於緩過味兒來了。
他剛才好騷啊真的好騷啊!!!他不是這樣的人來著!!!
結果柏麟停止了腦內循環後,就看到了計都圓潤的後腦勺,幾分鐘過去了,還是後腦勺。
“怎麼,小孩現在知道害臊了?”
計都用音量掩飾著不自在,“笑屁,還不是因為司老板說……老子才做的!”
柏麟抬眉,“哦?他說什麼了?”
計都不說,顯得自己好像很想得他心意似的,又想到不對啊,自己本來就是想得他心意來著。
於是囁嚅著也說出了口,“說、說你或許想看……”
柏麟驚訝了一瞬,這他猜到了,本想用來揶揄小孩,沒成想他竟然誠實主動地說了出來。
那豈不是代表……計都想討好他?
唇角勾起,“嗯,我想看,很好看。”
“那、那就行唄,我、我自己也覺得好看!”
“隻是以後不許單獨和司老板見麵,必須我跟著才行。”不能錯過小孩任何一個風情萬種的瞬間。
“嗯嗯。”要是柏麟不在,他單獨見司老板做甚。
柏麟瞧他聽話的樣子道:“不自稱‘老子’了?”
“……”
“以後再說什麼屁和老子的,我就……”
話說一半,最是憋人。
計都問道:“你就?”
柏麟笑道:“就把你的嘴堵上,用你想不到的方式。”
計都:怎麼想想還有點小興奮我是不是病了彆救我!
36.
羅喉計都和柏麟結束了“一日約會”,自覺進展非常,距目標近了一大步,回到家時都是心情愉悅哼著曲兒的。
“都哥你乾嘛去了這麼開心?”
計都想了想,決定隻告訴他點皮毛免得嚇著他,“我今天穿女裝了。”
小刀,“……?!!!”
計都看見小刀震驚的眼神也覺得失言,補救道:“是戲服,戲服。就那個‘咿咿呀呀’,咱們在天橋下聽過的。”
“哦哦。”小刀明白了,“對了都哥,羅叔病了,咱們明天去看看他吧?”
計都大驚,“怎麼回事?!”
“其實我聽說好像是和人打架打的,但羅叔要麵子,非說是自己撞到了,我就不明白了,自己走著走著撞到了就很有麵子麼?”
計都一聽他絮叨,就知道羅叔大概是傷得不重,但既然是打架,那大家就有怨報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