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以後我陪你呀。(1 / 1)

37.

因為約好了第二天帶計都去照相館,柏麟特意買了胡同口張叔做的餅,還貼心地預留了懶覺時間,才去接他的小司機。

人沒在,門縫裡塞了張紙條。

“羅叔病了我去探望他,改天再約啦對不起~”

柏麟想了一會兒,才想起來羅叔是計都提過的人,那他是不是也要去探望下,計都會高興?

走到胡同口又想起什麼,快速跑回車上。

38.

計都一大早就和小刀去羅叔家了,開了門也不客氣,上來就直接問是不是被人打了,羅叔很是要麵子,死撐了一會沒撐住招了。

羅叔原本在執行東家給安排的新任務,配合巡捕房抓捕富人區一帶的搶劫慣犯,其實□□嘛,誰還沒跟工部局有點交情,但如此聯手就為了幾個毛賊還是頭一次。可既然東家發話了,那聽著就是,搶劫犯也怪讓人不齒的。結果過程中羅叔就找到了上次當街強搶計都的三個孫子,計都好賴也是羅叔一手帶大的,那也是憋著火呢,一時衝動這不又被敲了悶棍。

“媽的這仨孫子!”計都狠罵了一句,又說:“羅叔您都這麼大年紀了還熱血,再說東家有新安排你還給我放假乾嘛?也讓我親手報個仇啊!不是,我都不知道您這麼看重我呢,我生病的時候也沒見著您啊?”

羅叔趴在床上疼得動不了,也罵咧咧地放狠話,“我打死你個小赤佬!我不關心你能成這樣??”

小刀在一旁幫腔,“都哥你可是錯怪羅叔了,羅叔來過的,不過你那會兒暈著呢,羅叔看你有人照顧才走的。”

計都知道,他就是想氣氣羅叔。

“呸,你當你那麼好用我願意給你放假呢?還不是東家讓的,我說你可以啊,這關係都搭上了,什麼時候的事?”羅叔罵完,八卦勁兒又上來了,表情特彆為老不尊。

計都也愣了下,“東家?”

“少東家。”羅叔呲著牙讓小刀幫他換個姿勢,“聽說少東家才回上海不久,你就跟他混熟了,很迅速嘛,等以後提拔了也彆忘了你羅叔好吧?對了,就之前不是要你們盯著梁家的少爺嗎,那是東家想和梁家做生意,結果沒想到少東家和梁大少是留洋時的同學,這不就妥了嘛。”

“……”計都瘋狂頭腦風暴,遲疑地問了一句,“咱們東家是白姓吧?”

羅叔翻了個白眼,“廢話。”

呼,那就不是柏麟,他就是一個普通的留洋回來的恰好是梁大少同學的有錢……羅叔家搖搖欲墜的木板門被“哐”的一聲推開,著一身亮眼西服的柏麟出現在門口。

羅叔興奮地招呼道:“說曹操曹操到呢,這不就是咱少東家白大少麼!”

……???

電光石火間,計都還沒來得及反應,柏麟已經掛上了官方微笑,“羅叔?我是計都的朋友,聽說您病了,特地來看看。”

“謝謝謝謝,還勞煩少東家親自來,真是謝謝謝謝!”

……你怎麼聽不懂呢我意思你彆說了怪不得這把年紀了還是個小隊長!

計都站起來,“羅叔你先歇著,小刀照顧著點,我們出去有點事。”

羅叔心想這小子和少東家關係真不錯,上級還沒發話呢他先安排上了。

39.

兩人坐在車裡,計都看見他手邊裝著餅的紙袋,問道:“給我的?”

“嗯……”

計都作勢就要拿起來開吃,柏麟攔住,“有點涼了……”

“沒事,我早上還沒吃飯,餓著呢。”

“那中午帶你去吃‘大上海’的紅燒肉。”

計都想了想,“聽說水晶蝦仁鬆江鱸魚醃篤鮮芙蓉蟹鬥也很好吃。”

“都有。”

柏麟看他吃,想著餅是乾的不好咽,下車到對街買了碗豆漿。等計都吃乾喝淨,又把碗給小攤老板送了回去。

計都坐在車裡注視他,實在想不出這樣一個清風拂山明月照江般的人是會拿槍的。

可羅叔不會騙他。

柏麟關上車門,迎麵就是計都好奇的眼,“你身上有槍嗎?”

“……”沒想過第一個問題是這樣,“有。”

計都就上下掃視著他,想看出藏在了哪。

柏麟如他的願,從腰後掏出一把槍。

計都瞧清楚了那個位置,邊回憶邊問:“你一直帶在身上?”

“嗯。”

那麼兩人第一次見時,他怕他站不穩去扶他卻被躲開,並不是嫌他臟,而是……怕被碰到槍?

柏麟不知道計都為何突然笑得開心,但順著就對了,“你喜歡,下次帶你去玩射擊。”

“不要,拳頭棍棒打人才爽。”計都看了看就把槍還給他,“你是不是喜歡我?”

40.

柏麟訝然,又聽得他說:“你都和梁大少是朋友,彆說你不懂。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反正你是我東家,我也不能把你怎麼地。”

話說的鎮定,實則後背已經出了層薄汗,所幸柏麟也沒停頓多久。

“是。”

如釋重負。

計都放鬆了身子,得意起來,“那你讓羅叔給我放假是不是為了……怎麼說來著,追求我?”

“是。”

“那你叫人去抓搶劫犯,是不是為了給我出氣?”

“是。”

“那你早說嘛,我……”

柏麟忽然靠近他,鼻尖幾乎要蹭上,溫熱的氣息噴灑著,呼吸交錯。

傻小孩,先後都不對等,早說你早跑了。

“我可以親你嗎?”

眼前這兩片唇如淡紅色花瓣,微微上翹像在引誘他。

計都捂住自己的嘴巴,聲音嗡嗡的,“不行。”

“……”到這地步了告訴他理解錯了?

“剛吃了餅。”他聲音極輕,“現在不行……”

41.

因為羅叔的傷需要靜養一陣子,計都就接替他去和巡捕房對接了。後麵幾天忙得不行,每天打架打得都很嗨,根本想不起來才和某人互表了心跡,興奮勁兒該往哪使才對。

但這個任務……確實也是柏麟親自下的,計都接任於情於理都很合適,柏麟隻好白天工作,下班了和計都待一會兒又分開,莫名感覺寂寞如雪。

梁大少看他那副神遊的樣子就受不了,“你要是閒著沒事,不如繼續去月宮談談收購?之前不是還說這事呢,回頭讓我也入個股,他家菜色還是不錯的。”

你懂個屁,我收購的前提是計都和那個舞女有什麼,現在看來完全是子虛烏有,那我乾嘛還花冤枉錢?

柏麟瞥了眼一旁向來與梁大少寸步不離的阿華,又泛起一種名為傑樂斯的情緒。

咦,他怎麼被計都傳染了?

梁艾迪:卡爾剛剛笑得好惡心啊阿華你看見了嗎!

阿華:(微笑)

42.

計都就沒柏麟那麼多的想法了,他現在覺得自己就是人生贏家,事業愛情雙豐收超年少有為的那種(此處忽略了戀愛對象是他頂頭上司這件事)。收工後拋下兄弟們去和柏麟一起玩(?),油然而生一種優越的幸福感。

今天,這種好心情持續到他回家的那一刻。

“都哥你乾嘛去了,我們還以為你是又去見嫂子了呢,怎麼還讓嫂子找到家裡來了?這麼漂亮的嫂子你還有二心的話,我就要跟羅叔告狀了啊。”

“……哈?”一連三句“嫂子”給計都整懵了。

小刀背後出現一個水靈靈的姑娘,計都看了一會兒,眼熟但就是想不起來。

姑娘自報了家門,“我、我是盼盼。”

“噢——是你啊。”當日兩人聊得挺開心時,計都確實提了一嘴自己的住處,不過並沒有說的具體,也不知道她怎麼找來的。

小刀不讚同道:“都哥你咋這麼說話,要不是我在胡同口看見嫂子這麼一個大美人站了半天才上去問,還不知道要在那等多久呢。”

計都頭疼,“什麼嫂子,你彆亂……”

“哎,少東家怎麼也來了?今晚上還真熱鬨。”小刀積極地又搬來一個長板凳,用袖子擦了擦,“少東家,來坐。”

計都定住,轉身正看見柏麟溫柔一笑,“嫂子?盼盼?”

這月宮的收購或許也不能輕易斷定為冤枉錢,未雨綢繆是個好詞。

43.

屋裡隻有一個方桌,正好四人一人占了一邊。

“所以你是被家裡發現了在兼職做舞女就離家出走了?”

“嗯……”

“因為去同學和熟人家會被家裡猜到所以來了我這?”

“嗯……我不是都說了嗎?”

計都吐出一口氣麵向柏麟,“您可都聽清楚了?我是清白的!”

柏麟吹了吹滾燙的白開水,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

倒是小刀有點失望,“原來你不是我都哥的女朋友啊,害我白激動……嘶,你掐我乾嘛?我告訴你啊既然你不是我嫂子我就不會那麼客氣了哦!”

盼盼揪著他的衣領來了個戰術後仰,小聲提點他,“你傻呀,看不出來他倆是一對?”

小刀愣了,“一對?我都哥和少東家?”然後笑開,“你真能想,不可能的,他倆都是男的好吧,淨胡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屋裡就這麼四個人,再小聲能有多小呢,被三個人無聲的盯著他狂笑,小刀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不是吧?哥?”傻孩子聲音都顫了。

計都還是很爺們的,既然被發現了,就要給柏麟一個名分。

“本來還想等你長大些再告訴你的。”邊說邊拉起柏麟的手晃了晃,“事情就是這樣。”

這樣?哪樣?

小刀恍惚了一陣,衝進院裡祭出了砍柴刀,“哥!是不是他逼你的!你告訴我彆怕!”

話喊得凶,人也隻敢站在門口邁不進腿。

柏麟唇角抽動憋住了笑,計都這弟弟,著實可愛,隨他。

計都尷尬之餘又覺得驕傲,沒白疼這孩子。

44.

總之事情明了了,計都也同意盼盼住下,能幫就幫,他能確定自己的心意還多虧了盼盼呢。

“那今晚你就安心住下,明天我送你回家去,彆讓父母擔心。”

“明天我是肯定不會回去的……我也就不瞞你們了,我本名褚璿璣,以前家境還不錯,可是後來家裡沒落了,不然我也不至於兼職賺錢。”

“這和你不回去有什麼關係?”

“你聽我說完嘛,問題就在於……我姐也被發現了,她在百樂門……所以我準備明天去找姐姐商量下。”

“……”倆女兒都“墮落”了,父母不氣才怪,“那明天我送你去百樂門,你今天就先睡在……呃。”

計都家的布局真是非常簡單,就兩個單人床,小刀一個他一個。

“你睡床就是,我在地上湊合一晚,反正現在天氣熱,地上還涼快呢。”

褚璿璣擺手,“哎那怎麼好意思,你們肯收留我就很感謝了,我睡地上可以的。”

“就是,怎麼能讓我都哥睡地上,我來!”

一直沒說話的柏麟飲進杯中最後一滴水,提議道:“那不如,計都今晚住我那好了,這樣床不就夠了?”

嘶——乍聽起來好像沒什麼問題,但是……

小刀一拍桌子,“那我們一起去,柏少爺家裡地方總不會不夠吧?”

柏麟從容微笑,“不夠,隻能住兩個人。”不等小刀反駁又說:“而且三男一女住在一起被鄰裡看到了像什麼樣子,所以就這樣,你和她住,計都跟我走。”

三男一女不行,一男一女就可以了??再看他都哥,完,麵色已經飄了,他得雄起。

小刀還想拍桌子,被褚璿璣拉住了,“好的謝謝柏少!”

小姑娘挺有顏色,柏麟分給她一個眼神,“我姓白。”

“好的謝謝白少!”

臨彆時,計都囑咐他:“你小子老實點,彆欺負人小姑娘。”

“她比我還大幾歲呢……”小刀有些欲言又止。

“有話就說。”

“都哥,我覺得是你比較危險……”

“……”熊孩子。

45.

柏麟的公寓很大。

計都晃了一圈,發現一個問題。

“你家……就一張床?”

柏麟的五官在暖色燈光下越發深邃,他笑道:“夠用。”

“……”計都按了按彈性十足的沙發,比他那硬板床不知強出多少,“我睡這就行。”

柏麟瞥了一眼暗色的沙發,根本不接話,“洗澡嗎?一起?”

“!!!”

“怕什麼,早都看過了。”

“!!!”

46.

最終兩人還是分開洗,分開睡的。

互道了晚安,計都就卷著毯子在沙發上躺正了。

可是怎麼睡得著,這是柏麟家,他躺在柏麟的沙發上,蓋著柏麟的薄毯,與柏麟一門之隔,甚至……還穿著柏麟的睡衣。

其實是有點大的,計都把袖管和褲腿卷了卷,還行。

再聞聞,說句耍流氓的話,香。

客廳的掛鐘發出嘀嗒嘀嗒的聲音,計都一下下聽著,也不知過了多久,還是沒睡著。好像一直在胡思亂想,又好像腦袋空空。

“哢嚓”一聲,門開了。

計都慌忙閉上眼,以為柏麟要去喝水或者放水。

一分鐘、兩分鐘……怎麼沒有聲音?

計都動了動身子,背後突然貼上一堵熱源,滾燙的呼吸噴在他頸後,他低呼一聲,條件反射的就要踹人。

“彆動,我要掉下去了。”

柏麟家的沙發不算窄,躺一個人綽綽有餘,兩個就擠了。

計都聞言不敢再動,“你、你乾嘛不睡?”

“你不是也醒著?”

“我第一次到彆人家過夜,我緊張。”

“第一次有人到我家過夜,我緊張。”

計都被抱了一會兒,有點熱了,“回去睡吧?”

柏麟毛茸茸的頭發在他而後蹭了蹭,嘴唇犯規的擦過脖頸上的皮膚,是在搖頭。

“不讓睡,也不讓親,現在抱一會兒都不行了?”

黑暗中計都的臉紅到爆,“那、那親一下就回去麼?”

“嗬。”仿佛在笑他幼稚,“不。”

“……”

柏麟將他抱得更緊,在他耳邊用氣聲道:“彆怕,我什麼都不做,睡吧。”

……這能睡著就有鬼了你說得輕鬆!!!

黑夜狡詐,淨會撩動人心,無情的都能混在一處,遑論有情人了,這會兒還是聊聊天比較安全。

計都戰術清嗓,“你姓白,怎麼叫柏麟?”

“柏麟是我娘取的字,鬆……”

“我知道!鬆柏的柏,麒麟的麟,你說過的。”

“對。”然後在他耳根處親了一下。

計都微微顫抖了一下,“你乾嘛?”

“答對了獎勵你的。”

“……不許再撩我了!明天還要送璿璣去百樂門呢!”

“她不是有姓?”

“……”計都把他愈漸溫熱的手換了個位置,“能和我說說你媽媽的事嗎?”

柏麟頓了頓,“好啊。”

47.

“她出身書香門第,是個十分知書達理,優雅嫻靜的女人。可她又有自己的原則,在該堅持的事上絕不退縮。她很會教孩子,我記得小時候我不愛吃飯,每次都要人喊很久才去,她就告訴傭人隻叫三遍,不來就開飯,吃完就撤掉,哪怕父親說等等我,她也橫眉以對,不許彆人偷偷給我吃。後來我就改掉了,最多喊兩邊我就會出現在餐桌旁,不然要餓肚子。”

計都不由想象餓肚子的小柏麟,或許還會偷偷哭,暗笑道:“夫人真厲害。”

“她教我時嚴厲,可生活中又待我很溫柔。她很會做手工,曾親手給我做過一個九連環,她還說要……可惜後來身子差了,生產時去了。連帶著弟弟身子也不好,隻來這世間走了七年。”

計都把手覆上他的,柏麟聲音低啞,說得他都想哭了,“你要是不嫌棄,就把小刀也當弟弟,隨便打罵沒關係的,他皮實。”

“噗。”柏麟發笑,“小刀知道要生氣的。”

計都吸吸鼻子,“有我在他不敢。”

柏麟又撫上他的腰側拍了拍,“聽完了,可能睡了?”

“唔,好。”

掛鐘的嘀嗒聲又清晰起來,一刻鐘過去了,計都往他懷裡拱了拱,小聲地說:“以後我陪你呀。”

溫熱的氣流灌進他右耳,直入心扉。

“好啊。”

48.

一大早兩人就醒了。

計都直直盯著麵前那張沙發,都不知道他們兩個大男人是怎麼在上麵睡了一宿的,那麼小的地方!!

收拾妥帖,兩人去接了褚璿璣,就往百樂門去了。

百樂門早上不營業,但顯然柏麟和這裡的老板有幾分交情,四人就被放進去找人了。

等見著了褚璿璣的姐姐褚玲瓏,計都又是一愣。

這……這這這、這不就是他曾經暗戀過的那個富家小姐嗎!怪不得第一次見盼盼,呃,褚璿璣的時候就覺得她的模樣是他原先喜好的類型。

和巡捕房那邊的事了了,褚璿璣也給送走了,下午就閒了,於是兩人合計著去被擱置了好久的照相館。照相館就在戈登路上,就想著走過去,權當散散步。

柏麟見他神遊的樣子問道:“想什麼呢?”

“在想世界真奇妙,哎我跟你說,褚璿璣的姐姐居然是我初戀!”

初戀?

柏麟噤了聲,計都好似沒察覺,注意到路過的店鋪就激動地推門進去,是那家他們第二次見麵時去的進口糖果店。

“柏麟快來,給我買包奶糖!”

柏麟停在原地雙手插兜,“那再說一遍,你的初戀是誰?”

大庭廣眾之下,他以為小孩會害羞,也隻是嘴上逗逗他,實際問完就邁步跟上了。

“是你啊。”

膽大是他,青澀是他,熱情是他,純粹也是他。

霎時隻覺得,一包奶糖怎麼夠,送他一整個糖果店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