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一路上都充滿了歡聲笑語，請將掌聲獻給主要貢獻者計都。

他頭先還怕柏麟因為聽到自己不標準的發音而嘲笑自己，後麵就被美色迷得暈頭轉向了，不就是洋文嗎，他能說到死！

柏麟倒也不是嘲笑他，他隻是單純的被計都的可愛發音笑到，不過不管他為何想學洋文，柏麟都樂於教他。

計都驚訝的瞪圓了眼睛，“你還去英國留過學？”但好像又不是那麼驚訝，因為他對此早有猜測，轉瞬間又皺起了肉肉的眉頭，“那你在那邊吃不好的吧？我看他們都愛吃那什麼牛排和香腸，有一次我也攢了三個月的工錢帶小刀去試過，難吃得緊，還不如胡同口張叔賣的餅。”

柏麟微微一笑，“沒那麼慘，家裡有人做飯的，那邊國人也不少……彆岔開話題，我剛剛說的記住了？”

“嗯嗯，念這個單詞的時候舌尖要抵著上顎，像這樣。”說著微抬了下巴，身體力行的做出柏麟老師教的標準動作。

車行至此，前方是一條直道也沒有彆的車，柏麟就側身去看，一下子就看到了計都貌似頂的十分賣力的粉紅色舌尖。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渡一切苦厄。舍利子，色……

“哎小心！”

車身突然猛地一晃，柏麟額上滲出冷汗，握緊了方向盤。

“沒事，我……手滑。”

計都關心的詢問，“是不是開太久累了？還是換我吧？”

“咳不用，這就到了。”

坐在車裡已經能看到馬場的樣子，計都的注意力馬上就被吸引過去。

柏麟默默念完了後一句。

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複如是。

23.

沒想到在馬場，竟然碰見了兩人共同的熟人梁大少，隻不過一個是雙箭頭的熟，一個是單箭頭。

梁大少不識計都，見到柏麟卻是熱切的很。

“卡爾！沒想到居然能在這碰到你！”

……卡什麼？

柏麟露出客氣的笑容，“梁大少，好巧。”

“咱倆都這麼熟了，叫我艾迪就好了嘛。”

柏麟但笑不語。

“這家馬場著實不錯，需不需要我帶你……哎，瞧我這記性，這不就是你家的產業嘛。”梁大少這才看到後麵乖巧站立一直沒吭聲的計都，“你是？”

柏麟替他回答，“是我新招的司機。”

之後梁大少似乎就對他不感興趣了，兩波人一先一後進了跑馬場。

24.

策馬時的計都會發光。

洋人騎馬時穿的那一套他統統不需要，蹬著馬鐙就躍了上去馳騁起來，氣勢足的叫柏麟仿佛看到了清朝的巴圖魯。

柏麟在場外注視著他，目光漸漸從一開始的擔憂轉為欣賞。

持同樣心態的還有梁大少。

“你這個司機小孩是從哪找的？看得我也想把阿華給換掉了。”

柏麟語氣透著淡淡的得意，“不告訴你。”

梁大少用胳膊肘頂頂他，“哎說真的，把他讓給我怎麼樣？我用阿華跟你換，阿華的能力你知道的。”

柏麟側目，“你認真的？”說著瞟了眼後麵的阿華，那意思很明顯，都不能叫暗示了。

偏梁大少嘴硬，“好歹做了四年同學，你覺得我會在一棵樹上吊死？”

“誰管你的私生活。不許碰他。”

梁大少挑眉，他懂了，但他偏不。

身後的阿華穿著熨燙的十分平整的衣服，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心說少爺，你且作吧，回去再收拾你。

25.

計都在衛生間撞見了梁大少。

彼時他正在洗臉散散熱氣，抬頭時在鏡子裡看到多了個人。

“你叫計都？騎鯨騎鯉計都窮，管領人間閒雨與閒風。好名字。”

計都霎時皺眉，頓覺自己與柏麟的初次接觸一點也不純了。但他好像是柏麟的朋友，於是耐著性子問：“您有事？”

“那我就直說了。”梁大少稍稍向前一步，“我喜歡柏麟，你做他的司機也是為了錢吧？我給你雙倍，你把他的動向一一彙報給我，如何？”

如你媽……等會，他喜歡柏麟？？？

“你、你喜……？”

梁大少還挺乾脆，“嗯，我喜歡他，在追求他。”

“可、可你們都是……？”

“小孩年紀輕輕不要那麼迂腐嘛，愛情連生死都能跨越，區區性彆算什麼。”

……男的能喜歡男的？

……男的能喜歡男的！

梁大少好心的給了計都消化的時間，然後又問：“怎麼樣？乾不乾？”

計都從名為震驚的漩渦中掙脫，第一反應就是乾個屁，你什麼人我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說什麼也不會叫柏麟和你這二世祖在一起！

計都不為金錢折腰的姿態又讓梁大少悟了，輕笑一聲，“你們倒是互相緊張的很。”轉身率先出去了。

計都沒聽到，他心裡似是有個念頭被梁大少肆意放了出來，張牙舞爪，快要抓破胸腔。

他好像……好像……

26.

直到上了回程的車，計都還有些心不在焉。

柏麟單知道他與梁大少單獨相處了一會兒，對於他們聊了什麼卻渾然不知，想起那人臨走時耐人尋味的眼神，柏麟就手癢。可他又不敢直接問計都，看他現在這模樣好像已經受了什麼刺激，再問豈不是二次刺激。

行程過半，計都終於開口了。

“柏麟……”

柏麟立刻應道：“嗯？”

計都又猶豫了幾秒，還是說出口，“梁大少同我說，他喜歡你，想追求你……”

柏麟放下了心，原來是說了這話，那人一向愛瞎玩，他從不當回事。

計都看他渾不在意反而笑笑的模樣急了，“我跟你說，他不是什麼好人，他……”然後叭叭的把他盯著梁大少時目睹的那些行徑竹筒倒豆子般說了。

柏麟聽後連連應是，又踟躕問道：“那你……對這事是怎麼看的？”試探一下總是可以？

這事，指的自然是男男之事。

計都登時轉過了頭看向窗外，“我、我沒什麼看法……”

他有的，他好像……好像是喜歡柏麟。

眼看著計都這不願再聊下去的樣子，柏麟眸色轉暗，梁艾迪，你可是完了。

27.

回程的後半段靜默非常，一個心煩意亂，一個咬牙切齒。

當晚計都就失眠了，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想搞明白自己是不是那個意思，吱呀吱呀的床板聲擾得小刀也沒睡好。

他喜歡柏麟？不不不，是崇拜和仰慕吧？他以前也是喜歡過清純少女那一掛的來著，隻不過對方是個富家小姐，計都知道自己配不上，悄悄的喜歡，悄悄的過了。哎這麼一想柏麟也很有身家，又是高級公寓又是馬場，並且應該還有很多他不知道也不了解的事情……但與柏麟一起時，他從來都想不起自己是否配得上，而且，他們已經、已經是朋友了……

這麼想著，計都已經不自覺蒙著被子笑起來了。

“都哥，你咋了，肚子疼嗎？”小刀聽見聲音，迷迷糊糊的問道，甚至已經坐了起來，準備下地照顧他都哥了。

計都急中生智，語調含糊似在囈語，“我、我要賺大錢……買房子……”

小刀躺了回去，不愧是都哥，太努力了。

聽得小刀的輕鼾漸起，計都抱住被子，又開始思索他的人生大事了。

但凡他多讀點書，就能明白“輾轉反側”和“寤寐思服”是個什麼含義了。

28.

最後計都覺得自己還是再確定一下，萬一他對柏麟確實是兄弟之情呢？這確定的方式，還是得找個姑娘看看他怎麼個想法。

要說上海這地方哪裡姑娘多，肯定不能去大街上或者女校裡隨便找，果然還是得去……咳咳，總之為了防止碰到柏麟，計都特意選了個稍遠些的月宮，這裡不如百樂門名氣大，消費也沒那麼高。

計都再次穿上了自己最能拿得出手的那身衣服，揣著全部家當，這就去了。

月宮的舞女多數年紀偏小，大部分都是想要減輕家裡負擔攢些花費的學生。姑娘們一個個穿著開叉的旗袍，或豐腴或苗條，計都也沒敢多看，隨手指了一個旗袍樣式最為樸素的，兩人這就坐下開始喝水了。

計都往四周看了看，這裡的客人確實比百樂門少了許多，也沒什麼熟麵孔，稍稍安心了些，才看向舞女盼盼。

盼盼顯然是假名，不過計都也不是要乾什麼，就這樣叫了。她正是做舞女掙錢的大學生之一，雖然化了妝，也能看出些原本的模樣，計都在腦內描摹了一下，該是他曾經喜歡過的那種類型。

盼盼有些緊張，今天隻不過是她來上班的第二天，前一天被其他姐姐帶著熟悉了一下，今天就上崗了。盼盼暗地深呼吸平複緊張，心中默念了三遍這是財神爺，主動些。

而另一邊，計都隻是想確定自己的想法，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說些什麼，結果兩人把水都喝完了，還一句交流都沒有。但總這樣沉默著也不是個事兒，他是男人，主動找些話題啊快。

“我……”

“我……”

“你先說！”

“你先說！”

兩人頓住，然後一同笑了。

29.

卻說計都為了降低碰到柏麟的幾率而特意避過了百樂門極其周圍的歌舞廳，殊不知柏麟這晚趁著計都告假也約了梁大少，而且不約而同恰恰好與他想到了一起。

於是在月宮一個被幾盆綠植隔開的卡座——也是計都所在位置的死角處，柏麟瞧見了他的小司機同一個舞女言笑晏晏。

頓時有點喘不上氣。

“你手頭正做的那個項目，我要了。”

梁大少正叭叭的跟他抱怨阿華是如何以下犯上欺負他的，聞言一愣，“我都這麼慘了，連你也欺負我？不給！”

柏麟冷冷的瞟他，“你乾的好事。”

“我乾嘛了？？？”

柏麟目光移向他身後，梁大少跟著看過去，也驚了，滿臉寫著“我絕不會看走眼的這不能夠啊”。

頂著柏麟的射線，不，視線，梁大少艱難的說：“這地方燈光這麼暗，說不準是個和你那小孩長相相似的人……”算了，他自己都不信，記得前兩天計都跑馬時那個快樂的樣子嗎？對，現在就是那個樣子。

總之這個約赴的，梁大少悔。

30.

計都從月宮出來時，心情很是輕鬆。

確定了，和盼盼聊了這麼久，沒有緊張局促，沒有心跳加速，也沒有語無倫次，有的隻是和同齡人相處的愉悅。

那麼如果是麵對柏麟的話……

“滴滴——滴滴——”

計都下意識回頭，稍稍避開車燈的亮光，再睜眼時那輛車就停在自己跟前了。

“柏麟？”計都有些不可置信，剛剛好想他，他就剛剛好出現，“你怎麼在這？”

“我出去辦了點事才回來，你呢？”詢問的同時將他上下打量個遍。

“我……”不能說實話，可麵對著柏麟編謊話的難度太高，計都鸚鵡學舌般回道：“我也出去辦了點事才回來……”

這明顯是托辭，柏麟也沒說什麼，隻邀請道：“那上車吧，捎你一程。”

計都坐上了熟悉的副駕，忽然間心就開始怦怦然，連帶著耳鼓都在震動似的。他這樣一放空，又忘了安全帶。

柏麟靠過來要給他係上，計都反應極大，迅速按住了他的手臂，“我、我自己來……自己來……”

那麼有答案了，如果是麵對柏麟的話……如果是柏麟靠近的話……光是想想就會布拉什啊！

恍惚間，計都覺得自己被石錘砸中了，渾然未覺在車燈沒能所及之處，柏麟的眼神已經染上了危險。

“計都，我是不是，對你太好了。”

“嗯？嗯，是很好，所以……”

“所以？”

“所以，我會加倍對你好的！”

對過駛來的一輛車前燈照過，恰好映亮了兩人的臉。計都掛著笑，眼裡是滿滿的暖色，這樣盯著他，簡直要把他眼裡的冰融化。

柏麟柔和了表情，“好，我……”

“砰砰砰！砰砰砰！”窗戶的敲擊聲打斷了他，窗外赫然是去而複返的梁大少。

“呼……”看兩人不像有事的樣子，梁大少鬆了口氣，“還好還好，分彆時瞧你那氣場我還以為……呃？”

不是，怎麼眼神還更凶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