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說了嗎?陛下新譜的《霓裳羽衣曲》據說要在新元那天首次登台,屆時會在宮外大擺三天三夜的宴席,連我們這些人也能開開眼了。”
“可不是嗎?據說這是陛下特意為貴妃寫的曲子,真可謂是一段人間佳話。”
“都說貴妃傾城之姿,若能在宴會上見上一眼,此生也無憾了!”
.......
我飲下一杯茶,饒是淡定地聽著這一切,換做是從前的我可能會激動的不行,終於可以聽聽這隻在傳說中出現過的曲子,而現在,光是聽見三天三夜的宴席就一陣肉疼,這得耗費多少人力物力?有好多的百姓可能都不知道怎麼度過這個冬天,若是把這些錢用在民生上……
正思考間身後突然傳來一陣熟悉的笑聲:“哈哈哈,師傅,就跟你說自打她回來後跟變了個人一樣,時不時就擺出這副表情,像是千斤重擔壓在身上一樣,年紀輕輕學什麼老成持重?”
段善本:“怎麼了管兒,是不是遇到什麼煩心事了?需不需要為師幫忙?”
“師傅!”
上次走的匆忙都來不及跟師傅告個彆,如今見到卻仿佛過了一個世紀般,莫名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我有好多話想跟你說……”
康昆侖搬了把椅子在我們中間坐下,那賤兮兮的表情還是讓人超級不爽!
“怎麼哪都有你?你一天到晚怎麼老粘著師傅?不是馬上要舉行新元慶典了嗎?你應該忙得不可開交才是呀!”
康昆侖眉頭一皺,有些不耐煩地道,“我彈得再好有什麼用?人家扭兩下,風頭全搶過去了。”
我來了興趣:“你說的可是安祿山?”
康昆侖:“就是他,仗著自己會跳什麼胡旋舞,一天到晚在陛下麵前晃悠,諂媚!為了陛下開心竟然認比自己小十幾歲的人為母,我若不是親眼見過他的為人都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我:“可我怎麼聽說此人的胡旋舞跳的極佳,輕盈而有力,配上鼓樂伴奏可謂一道奇景?”
康昆侖沉默了一會,有點不開心地道
“跳的好也是真的,可這為人就實在是不敢恭維了。”
能得他一句好的看來是真的有幾分本事,我不禁有些好奇了。
我:“新元慶典上他也會表演?”
康昆侖:“沒錯,據說連陛下都要親自為貴妃伴奏,這次的盛典可謂空前絕後啊。”
我:“可是這麼大的場麵,不知道要花費多少,君王遊樂萬機輕,一曲霓裳四海兵。”
史上所有大的動亂都不是突發的,久壓之下必然生變。
段善本:“什麼四海兵?”
天機雖不可泄露,可我也不忍他們被災禍牽連。
我:“這次去江南一帶覺得百姓過得是真的苦,曆覽前賢國與家,成由勤儉敗由奢,這樣下去……怕是繁華如過眼雲煙,我們應該早些未雨綢繆才是啊!”
“師傅你看她是不是不大一樣了?管兒這一下江南似乎成長了不少嘛,是不是從前梨園裡打鼓的那小子給你灌輸了什麼?”
康昆侖說的漫不經心,眼裡卻比從前多了幾分擔憂,
“不過這話說的的確在理,凡大國延續必得反躬自省,時常查檢,但是現在這朝廷竟是越來越叫人看不懂了,有能者鬱鬱不得誌,那些大字不識幾個的反而節節高升,金榜題名也不需十年寒窗了,多使些銀錢便可,就連教坊裡也混跡了許多無能之輩,那些拿著俸祿濫竽充數的可不占少數.......不是說你哦,彆放在心上。”
我差點把喝過的茶水全都咳了出來,他最後這句話不說我還不會往那方麵想,一說倒好像是欲蓋彌彰似的,這種恃才傲物的性子也就師傅壓得住他!
我白了他一眼沒跟他計較,畢竟還有事需要向他打聽,放低了些姿態道
“是是是,世上除了師傅就你最厲害了,對了,你久居宮中,對郭遠這個人了解的多嗎?”
“你說的是禮部尚書郭遠?”
康昆侖微微思考了一下,回憶道“他嘛......了解談不上,掌管宮裡的禮儀,祭祀,宴餐和一些外事活動,都是可以大撈油水的活,在這個職位幾十年還能全然低調,沒有半點流言傳出也是少見的。”
我:“這麼說來他還是個好官了?”
康昆侖不屑地笑了笑道:“我什麼時候說他是好官了,你們這種動不動就以好壞來評判一個人的行為就跟小孩子一樣,你以為能混跡官場那麼多年他能沒點城府和本事?說吧,你打聽他乾什麼?看在師傅的麵子上我興許能幫你一個小忙。”我
就知道任何事都瞞不過他,湊近了些道:“師哥!”
師傅在旁邊突然身體不受控製地抖了一下,康昆侖差點原地彈射,飛出去五步遠。
“好好說話,再這樣我不幫你了。”
師傅歎了口氣道“管兒,這種風格不太適合你,隨性就好,隨性就好。”
什麼嘛!我好不容易撒一次嬌,反饋就這樣?
“咳咳,這件事我不適合出麵,好在大家都不知道我們倆的關係,師哥你最會察言觀色,我想你去幫我試探一下郭遠,隻需問他幾個問題便可。”
康昆侖:“你說。”
我微微思考片刻道:“第一,玉桂坊出了批新茶,有沒有空去喝一杯?若他肯去便交給我們了,若他不願去就直接問他第二個問題,亡羊補牢尚未晚矣,魚死網破是否值當?記住,郭遠的任何回答以及表情都不能漏掉,要一字一句地複述給我聽。如果他仍執迷不悟,你就告訴他.......去年朝廷撥下來的賑災賞銀花起來可還舒坦?”
“什麼賑災款?”
師傅大為震驚“你是說郭遠身為禮部尚書,他敢.....他怎麼敢.....”
康昆侖飲下一杯茶,倒是屢見不鮮一副已經見慣了的樣子:“這些問題一問怕我怕是從此難睡一個安穩的覺羅,你可真行,讓你開口還真敢開口。我倒不怕惹禍上身,隻是凡事必得有個由頭,你且說來聽聽我再考慮要不要替你跑一趟。”
我將上次的刺殺之事簡單地說了一遍,師傅在一旁聽得膽戰心驚,康昆侖凝眉沉思“這長安城的風氣竟成這般了嗎?如何確定就是他所為?上百條人命......應當不至於如此。”
“所以叫你去試探一下嘛!”
我連忙打斷,生怕他再問下去很多事情便瞞不住了,
“那安安的母親死在我懷裡時嘴裡還念叨著她還不滿三歲的孩子,現場有多慘你都不知道,如今雖隻是懷疑也有七八分的把握,你就不想替那些枉死之人伸冤嗎?”
“昆侖!”
師傅已經坐不住了,拉過康昆侖的袖子,眼巴巴地看著他“為師陪你走一趟,我身份不便,可以說.....可以說是你隨行的.....”
“我去!”
這貨突然一把答應下來了,嘴角仿佛還掛著些許洋洋得意的神色,
“既是師傅的要求,這一趟無論如何我也得走一遭,剛好明天歧王府裡有宴席,郭遠也在受邀之列,我找個時機攔住他便是。”
我去!還是師傅的話管用啊,我求半天都沒用,師傅一句話他連後續的進程都想好了。
“如此便多謝師弟了。”
康昆侖:“仔細想想,明天我好像剛好有一些彆的事情要處理.....”
“哎呀!師哥師哥!”我急忙改口,趕緊夾菜,
“明日辛苦,多吃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