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景辭在快班班房裡著急的來回踱步:“這麼久了,怎麼還不回來。”
紀新忙著查八名死者的身份,開口說:“你著什麼急,審犯人哪有那麼快。”
“那萬一杜衡真是殺人凶手,我擔心他會對秦斯時做些什麼……”餘景辭不免得心慌了起來。
紀新忍不住笑:“哈哈哈…他們兩個男人能做什麼?再說了,牢中還有獄卒呢,怎麼可能讓杜衡有這個機會……”
“萬一獄卒不在呢……萬一杜衡用秦斯時脅迫他們怎麼辦……”
“更何況,秦斯時那樣文弱……”餘景辭心想。
餘景辭可能連自己也不曾想過,自己竟會這樣擔心秦斯時,儘管那些“萬一”是幾乎不可能發生的事。
“就算有你說的那種可能性,秦斯時那麼聰明,根本不可能被脅迫。”紀新不忘挑釁餘景辭:“你以為秦斯時和你一樣啊?”
想一萬次不如行動一次。
餘景辭沒時間跟紀新鬥嘴,忙起身去尋秦斯時。
快班班房距離牢房並不遠,一會兒的功夫,餘景辭便到了牢房門口。
牢房門前站著兩個獄卒,一個直挺挺地站著,一個漫不經心地低頭想著什麼。
“餘小公子。”
餘景辭點頭“嗯”了一聲,剛想進去,就被那個剛剛低著頭的獄卒攔住:“餘小公子,秦公子說了,不讓任何人進去。”
“任何人?我也不行?”餘景辭重複道。
那獄卒低頭仔細地想了想,秦公子說的確實是“任何人”,確認後,那獄卒抬起頭堅定地拒絕:“你也不行!”
餘景辭後退幾步,幽怨地看著那獄卒,說:“你可真是儘忠職守。”
獄卒“嘿嘿”一笑,並未聽出餘景辭的言下之意。
旁邊沉默寡言的那名獄卒輕輕地搖了搖頭,便不再理睬,繼續認真站崗。
誰知,那名獄卒又沒眼力見地問道:“餘小公子,您和秦公子相識許久了吧。”
餘景辭滿腹狐疑,點頭應了聲:“是啊。”
“那您可知,秦公子可有心儀女子?”
聽到這話,餘景辭立即開口道:“有啊!”。隨後又湊到獄卒耳邊,低聲說了句:“隻不過,不是女子。”
餘景辭說完便在內心偷笑,等待著那獄卒的下一句話。
果然,那獄卒震驚地長大了嘴:“啊?”
餘景辭更忍不住笑了,挑眉輕言道:“你也很震驚是不是!是不是覺得我在胡扯?”
“可這就是真的!”說完,餘景辭轉過身去,一隻手背著,一隻手甩著腰間的玉佩,晃著頭,繼續揚言道:“秦斯時誒,那可是秦斯時!”
餘景辭低著頭輕笑幾聲,突然轉過身來,故弄玄虛道:“你們想知道他喜歡誰嗎?”
說完又轉過頭去,緩慢地向前走著,又忽地停下來,大聲說道:“他喜歡——我!秦斯時,秦慎!喜歡——我!餘佑!”
“我怎麼不知道。”
“你怎麼可能……知……道嘛……”餘景辭轉身的一瞬間臉上揚著的笑僵住了……
秦斯時站在那,白衣玉冠,豐神雋上,態度安閒,靜如溫風梳柳色。
他什麼時候出來的?
餘景辭緊張地搓了搓手,走上前去,有些拘謹地笑道:“你……審完了啊?”
“嗯,審完了。”秦斯時盯著餘景辭的眼睛,似笑非笑道。
餘景辭有些緊張,磕磕巴巴道:“那……那我們先……先回去?”
秦斯時覺得餘景辭這副模樣好笑,他側過臉,輕笑出聲道:“好。”
……
“問出什麼了?”紀新見兩人一前一後地進來,開口問道。
“真相。”
秦斯時惜字如金。
紀新抬眼看著秦斯時,等待著他所問出的“真相”。
——建和十年
鄉試之後,廣陵城大街小巷都張貼一篇名為“民生論”文作,一時間成為了茶樓街巷所熱議的話題。
同時,創作這篇文作的人也被推上風口浪尖。
江月茶館中人聲鼎沸。
“各位都看過那篇《民生論》了嗎?”
“你這話問的,誰會沒看過?整個廣陵城,想必是縣太爺都看過了!”
眾人大笑。
“這內容,大家都看懂了嗎?這上麵寫的‘德惟善政,政在養民’,怎麼解釋?”[1]
江月茶館中魚龍混雜,三教九流,商賈名流,多的是書香世家的學子,亦或是些落寞士族。
“這句的意思通俗點講就是:讓百姓過的好的政治才是好政治。”
“我也有問題!這句!”那人指著文作上所寫的“民心所向,憂之念之;民康物阜,盼之行之。”問道。
“這話我知道!這句是說:官府要體察民情!”
“誒,你們知不知道寫下這篇文作的到底是誰啊?”
江月茶館的眾人搖頭。
“可真是奇怪,貼出來,又不標明是誰寫的。”
“該不會半月前鄉試的解元吧!”
“有可能,難不成是官府貼的?”眾人猜測道。
“算算時日,三日之後官府就該放榜了,到時去看看桂榜上的名字就知道是誰了”[2]
眾人商議著,三日之後,一睹真容。
“餘大人,過幾日的桂榜都已經擬好了吧。”
“湯知州,大體都擬好了,我派人正抄錄著,隻等著過幾日放榜了。”
“這榜單是不是該拿給我看看?”
“這……大人,這不和規矩。”餘崇溫拒絕。
這話是真的,的確不合規矩,這榜單就連餘崇溫自己也不曾看過。
“我是撫台大人親點的主考官,我叫你拿來你拿來就是,哪那麼多話。”湯達見餘崇溫如此不識抬舉,便搬出巡撫來壓他。[3]
都說官大一級壓死人,對於知州餘崇溫還尚且有膽子較量,可這巡撫,從二品官職,比他這小小的知縣不知大上了多少級。
餘崇溫隻好派人將榜單送到湯知州住處。
三日後,縣衙門口圍滿了人,有考生及其家眷,當然也有看熱鬨的百姓。
現場極其喧鬨嘈雜。
“我中了亞魁!”
“這解元是誰?”圍觀的群眾好奇地往前擠。
“娘!我是第十三名!”
……
待看榜的考生紛紛散去,圍觀的群眾一點也不見少。
“解元……吳衍?”
“吳衍是誰?”眾人都未曾聽聞這個名字。
人群中有人大喊:“吳衍就是前幾日寫《民生論》的大才子!”
眾人不曾注意到:一布衣男子穿進人群,在榜上尋找著什麼,無果。
那人低著頭,紊靡不振地穿出人群,朝著巷子深處去了。
……
“各位兄台可聽說過‘吳衍’?”
“知道!不就是那個寫《民生論》的嘛!”
“這人,單看寫的文章,以後肯定是個心係百姓的好官!”
眾人紛紛附和。
“你們誰知,這吳大才子可曾婚配啊?”江月茶館中有人問道。
“誒呦,你要是有心把女兒妹妹什麼人的許配給人家,可得趕快去啊!這時候,吳大才子家的門檻怕是都要被踢破了!”
“哈哈哈哈哈……”眾人哄笑。
路上,一戴著鬥笠的男子向路人打聽著吳衍的住處。
“老先生,我想請問一下,您可知吳衍,吳解元家在哪?”那人攔住一名卜卦先生,問道。
那名老者並未直接回答他的話,而是叫他摘下鬥笠。
那人雖不解,但還是摘下。
老者仔細地觀著那人的麵相,掐著手指算道:“公子,你我有緣,我勸你,莫去。”
“為何?”那人問道。
“若去,來日橫禍恐難返;若不去,卷土重來未可知啊。”
“我如今已是如此境地,再生橫禍?恐無處來。”那人苦笑。
“既如此,卿且去……”說完,那老者為他指明吳衍住處。
“多謝老先生。”那人道謝後匆匆離去。
那老者喃喃自語:“天道如此,城悲夫!”
……
室中點著燭燈,低垂的幔帳被燭光映的朦朧,帳後立著一張香案,案前坐著一名男子:“你來了。”
“你早知我會來?”說話的人語氣中帶著怒氣。
“彆生氣啊,你既來了,那我們談筆交易吧,杜公子。”
“你頂著我的名頭,來跟我談交易?”
吳衍放下茶盞,目光晦暗不明。“來,坐下說。”說著為杜衡沏了一杯茶,擺出“請”的姿勢。
“我承認,我的確……頂替了你,榜首而已,來日你再考一個便是了。”吳衍詭笑道:“至於文章……嗬,寫的確實好。”
“你真是無恥,你說與我聽,當真不怕我報官抓你?”
吳衍冷笑:“你以為,榜單上的名字是誰改的?”
杜衡握緊拳頭,額上青筋暴起。
“你看你,真是沉不住氣。”
“就算不是我頂替的你,也會是彆人,這樣看來,那人是我更好一點。”
“畢竟,你我是同一類人。”
杜衡怒吼道:“誰和你是一類人!你卑鄙無恥!”
“噓……小聲一點,被人聽到了就不好了。”吳衍抬眉勾唇道。
杜衡調整氣息,道:“你到底要說什麼。”
“有沒有興趣……跟我合作?”
不等杜衡開口,吳衍便繼續說:“說真的我沒什麼要求,你家裡窮,家中還有一妻一女,你女兒好像生病了,很著急用錢吧。”
杜衡緊握著的拳頭,在聽到“一妻一女”的一瞬,便鬆下了。
與他而言,妻女便是他的命。
吳衍哼笑,繼續說道:“你參加鄉試,也是為了拿官府給寒門學子的補貼吧。”
“你若答應我兩件事,你女兒生病要用的錢,我全出,且保你妻女一生無憂。”
杜衡內心掙紮著,半晌才開口道:“是哪兩件?”
“其一,我要你的手書,凡事寫過字的,詩句文章都可以。其二,我要你離開廣陵,當然,同你妻女一起。”
“最後呢,今日之事莫要與他人提起,半個字都不可以哦。”吳衍想了想又補充道:“這條是我附加的,你可以不遵守,說出去也可以。”
“畢竟,不會有人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