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沁眼睛一閉一睜,發現自己瞬間從家裡柔軟的大床轉移到一個……
包廂?
場景的瞬間變幻,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薑沁迅速冷靜下來,她發現自己身上是平時上班常穿的女士西裝,而不是方才的居家服。
理所應當的,薑沁心底浮現出一些猜測。儘管暫時無法求證。
她從左到右環視一周,發現竟都是熟人。
最左側是一個頭發染了深紅色,穿著露臍裝超短裙的女生,五官妖嬈又嫵媚。一左一右兩個男孩貼著她,一口一個姐姐地親昵地喊著。是家底極厚,玩得很開的方玄初。
見到薑沁投過去的目光,方玄初對著她拋了個媚眼,同時手擺唇邊做了個飛吻,笑容浪蕩。
薑沁沉默地彆開了視線,看向坐在最右側的黎箏。
相較於方玄初張揚的打扮,黎箏就顯得嚴肅些,身上還穿著嚴肅的女士西裝,頭發順到後頸處用皮筋圈好,鼻梁上架著一副金邊眼鏡,眼神鋒銳,看上去很有氣勢。
黎箏身邊坐著一個長相斯文清秀的男孩,看上去略顯局促,與黎箏還隔著一拳左右的距離,卻渾身緊張得發抖。
黎箏也懶得理他,自顧自地往杯裡續酒。
注意到薑沁探究的目光,她抬起酒杯朝她舉了一下,隨後一飲而儘。
薑沁點點頭朝她意思意思舉了舉擺在自己麵前的酒杯,卻沒有往嘴裡送,而是擱回桌麵上,隨即便轉頭看向坐在主位上的人。
自然就錯過了黎箏在見到她放下酒杯後,投來的同樣探究的目光。
主位上的人,薑沁快兩年不見,變化最大。
潘遲若以前一頭乖巧的黑長直,現在全部削去,短發側耳齊切乾淨又利落,露出光潔的額頭和濃密的眉毛,銀色的流蘇耳墜掛著一連串的鑽石豎直垂下,整體看上去冷豔又淩厲。開口說話的時候,不自覺帶有幾分威嚴和發號施令的意味。
薑沁看著她的時候,潘遲若手裡的酒杯正在往身邊人嘴裡灌,她眸色淡淡,絲毫不顧底下人的掙紮和劇烈咳嗽,直把男生灌得必須扒開她的手奮力呼吸時,她才厭煩地“嘖”了一聲,塞了一張卡到那人領口裡,冷漠地將人轟走。
侍應生揣著卡,千恩萬謝地離開了。
薑沁看著她的舉動,感覺很奇怪,甚至有些……不是滋味。
記憶裡的潘遲若,不是這樣的人。
薑沁記憶裡的潘遲若,留著一頭乖巧的黑長直,和男生說話會緊張得羞澀,從小琴棋書畫詩舞茶花無所不精,知書達禮進退有度,上得廳堂下得廚房,賢惠又持家,真正意義上彆人家的乖孩子,被譽為江城第一名媛、江城第一淑女。連續五年霸榜江城男人最想娶的賢內助之一。
隻是去了A國兩年,她怎麼……?
薑沁看著她同以往全然不同的行事作風,有些出神,沒想到潘遲若直接回頭,對上了薑沁打量的視線。
隻見潘遲若瞥了一眼她腳邊,紅唇輕啟,淡淡道:“怎麼?身邊這個不喜歡?那給你重新換吧,長得像的應該不少。”
態度隨意敷衍得就像換道菜。
薑沁聽了這話心頭一突,順著潘遲若視線看去,這才注意到自己腳邊跪坐著一個人。
男生跪坐在柔軟的地毯上,半仰著頭,讓薑沁能夠看清他的側臉,而這張側臉……
和楚宸有六七分相像。
一瞬間,薑沁腦子裡閃過的居然是林放那句“長得大眾”的評價。
薑沁朝潘遲若擺擺手,示意不用。
她不太習慣有人跪在自己腳邊,總感覺有些埋汰人。
而且,說不上什麼原因,她總覺得這個男生給她一種十分強烈的熟悉感。
於是薑沁伸手:“彆坐地上了,起來坐我旁邊吧。”
男生低聲道謝,沒有拒絕薑沁主動釋放的善意,搭著她伸出的手起身,聽話地坐到她身邊。但並沒有貼著,而是隔了一段距離。
薑沁已經大致清楚現在是個什麼局麵,無非就是她們四人攢了個局聚一聚,不過還特意安排了男侍應生,這倒是她沒想到的。
不是特彆難以應付的環境,把無數關於瞬間移動的和記憶斷層的疑惑和猜測壓在心底,薑沁稍微放鬆了下神經,身體後仰,整個人陷入了彈性良好的皮質沙發內。
一旁的男生依舊脊背挺直,低著頭,端坐在沙發上,就算整個人都陷入燈光照射不到的陰影中,依舊抓眼奪目。
薑沁看著看著,就看得出了神。
端坐在一旁的男生對她而言,有一種莫名的吸引力,就仿佛信徒想要朝神明靠近一般,讓她不自覺地想要伸手觸碰探求。
“你叫什麼名……”
薑沁湊到男生身邊,才剛開口,話都沒講完,包廂門突然被打開。
把嘴邊的問題咽了回去,薑沁眼皮懶懶一掀,眼底流出一抹意外。
看清來人的一瞬間,包間裡除薑沁外的另外三個女人都安靜下來,看看走進來的高大男人,又看看薑沁。
好家夥,原來長得像楚宸的人這麼多。
薑沁身邊都還坐著一個2.0版,現在又出現一個3.0版。
林放剛從訓練場匆匆趕來,身上還穿著標誌性的淺藍色襯衫,他走進包間,抬頭掃了一圈,試圖尋找趙裴生的身影,沒想到直接對上了薑沁的視線。
臨下班之際,林放才忽然意識到今天的日期。
二月二十五日,薑沁和趙裴生初見的日子。
也是他們倆狗血劇情的開端。
《你不像她》這本書之所以被眾多讀者稱為集狗血之大成,其關係之複雜、人物情感之混亂,都可以被視為替身文學的楷模。
其中最核心的一點就是全書已經形成邏輯鏈的單箭頭向替身關係。
黎欣欣把楚宸當成白月光的替身,楚宸把薑沁當成黎欣欣的替身,薑沁再找人來替楚宸。
無論是替與被替,環環相扣,主打一個無人幸免。
先不說原文劇情有多麼炸裂,這些都跟林放關係不大。
現在他需要擔心的,是原文中薑沁真正的替身——也就是趙裴生的出現,會不會徹底把他清除出局。
“你來做什麼?”薑沁奇道。
林放大致掃了一圈屋內的場景,略一沉吟後,指著薑沁身邊的男孩謹慎開口:“找他。”
薑沁疑惑地看向男生:“你認識他?”
男生打量了一會兒林放,乖巧地搖搖頭,又重新垂下眼,仿佛一切都與他無關。
“你誰啊?找裴生哥做什麼?他都不認識你。”窩在方玄初懷裡的一個男孩忽然插了一句。
“沒你事,我和他說兩句話就走……”
“等會兒,你說他叫什麼?”
薑沁一下子按住了準備起身跟林放離開的趙裴生。
林放的眼睛眯了眯。
“啊……”男孩沒意料到薑沁反應這麼大,頓時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我叫趙裴生。還請薑小姐彆為難小許,他不是故意的。”
薑沁擰著眉,鬆開自己的手:“我為方才的失禮抱歉。但你這指責沒道理吧,我一句話都還沒說,怎麼就為難人了?”
沒過腦子就說話的趙裴生:……
林放看著薑沁不留任何情麵,直接把人懟了回去,心情無比舒暢,不自覺笑出了聲。
薑沁聽到他的聲音,轉頭看向他,同樣沒什麼好氣:“還有你,人都不認識你,找他什麼事?”
林放:……
“有點事要通知趙先生,是……關於趙先生父親的事。”
原本神情淡淡,看似將一切都置身事外的趙裴生猛地抬頭,三步並作兩步衝到林放跟前,緊緊揪住他的衣領,語氣不複方才的溫順,反而透出幾分凶狠:“你都知道什麼?!”
林放一手按住趙裴生的肩膀,把自己的衣領捋順後,下意識看向薑沁的方向。
薑沁朝他隨意地擺擺手,示意他可以把人帶走。
看上去林放那邊要說的事比較重要,自己雖然對趙裴生感到很熟悉,但也不急在一時,等他們說完也不遲。
林放帶著趙裴生一前一後出了門。
留下一臉懵逼的屋內眾人。
方玄初表情奇異,衝著薑沁問道:“剛才那人誰啊?得有九成像吧,這特麼才是頂配啊。”
薑沁沒搭茬。
比起之前出現在薑禾口中、自己模糊記憶中的趙裴生,她更關心林放出現在這裡的理由。
之前她托潘遲若查過,林放就是一個簡簡單單的駕校教練,身家經曆清白到隻需要半張A4紙就能寫完。
那林放為什麼會認識趙裴生,又為什麼會來這種幾乎和他人生軌跡沒有交集的會所呢?
所以他究竟是什麼身份?處心積慮接近自己的目的又是什麼?關於周邊種種異樣的事,他又知道多少?
一切的一切,都是薑沁心底的困惑。
她覺得自己現在所處的狀態,就好比眼前有一團濃霧遮住了纏繞繁雜的線團。其實線團本身纏繞多麼複雜都無所謂,隻要理出線頭,一切將會變得簡單。
但現在線頭的那端,似乎握在了林放手裡。
這個認知讓薑沁覺得很不踏實,仿佛是把手裡的槍主動遞給了敵友未明的人,頭頂時刻高懸著利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