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琳琅垂眼看了看腕上細細的黑色皮筋。

之後幾局一直都是鹿意翎贏。

鹿意翎有些犯困了，把手機隨手塞給周琳琅，“困，我睡一會兒。”

抬眼再次瞥見周琳琅的手腕的皮筋。鹿意翎的頭發還短，用得發圈既細又小，發圈使用次數也少。

戴到手腕上立刻就把手腕勒出明顯地痕跡，周琳琅沒拒絕，也一直沒摘掉，這會兒手腕周圍的皮肉已經泛起了青紫色。

鹿意翎良心發現抬手去摘，周琳琅卻下意識往邊上躲了下。

意識到鹿意翎並沒有說要給他，有些不好意思，問：“要用嗎？我幫你紮。”

鹿意翎輕一挑眉，沒說話，繼續伸手去勾，這次周琳琅沒再躲，鹿意翎很輕易就把發圈拿了回來。

在指尖繞了圈，抓過周琳琅的手，套到他拇指上，聲音裡已經有了些困意，“蠢不蠢？”

周琳琅看著拇指上的黑圈，溫聲承認：“有點。”

鹿意翎合上眼睛靠到他肩膀上，含糊地講：“也還行。”

周琳琅就笑了，攬過鹿意翎的肩膀輕輕拍著。

順利回到家已經快十一點了，鹿意翎在強大的職業精神支撐下拉周琳琅一起鍛煉了半小時，然後洗澡上床。

鹿意翎已經有點迷糊了，縮在毯子裡蓋住半顆腦袋，努力睜眼朝周琳琅看。

直白地問他：“要做點什麼嗎？”

周琳琅覺得有點好笑，隔著毯子拍了拍眼睛都快睜不開的人，“睡吧，晚安。”

鹿意翎含含糊糊地說好，順從自然天性合上了眼睛。

好一會兒周琳琅都以為他已經睡著了，他突然撐著身體坐起來了，起身從床頭櫃抽屜裡摸了摸。

“給你，彆不開心。”

是一塊巧克力。

他喝醉那天，承諾周琳琅如果忘記給他準備禮物隔天下課了可以給他帶兩塊巧克力就不跟他生氣。

周琳琅準備了禮物，但還是給他帶了巧克力。

帶盒巧克力就能讓鹿意翎稍微覺得高興，為什麼不做呢？

鹿意翎並沒有斷片，而且記得很清楚，他說：“我記得我說的是兩塊，不是兩盒。”

周琳琅覺得兩個巧克力大概是有什麼象征意義，拆開塑料盒子，每種拿了兩顆給他。

鹿意翎垂著眼睛，掌心合上又張開，說：“怎麼這樣，小玉你好小氣啊！”

正當周琳琅要說剩下的也都是他的時，鹿意翎輕輕笑了。拆了其中一塊塞進嘴裡，合上眼睛仔細品味，眼睫翕動個不停。

周琳琅不想他哭，張開手臂抱了他，陪他安靜地等巧克力慢慢融化。

鹿意翎安靜待在他懷裡，好一會兒告訴他說：“有點苦。”然後拆了另一塊一樣的讓周琳琅張嘴塞進他嘴裡。

“小時候鹿意境考九十分他媽就會獎勵他巧克力，隻獎勵兩個。因為他長蛀牙，還喜歡吃巧克力。”

“一舉兩得真是個聰明的女人。”鹿意翎說。

周琳琅深感語言的無力，隻能更用力地抱他。

鹿意翎似有所覺，牽著他的手把玩，“做什麼？我又不喜歡巧克力，也沒有長蛀牙。”

“那個女人在鹿家半年就去世了，所以鹿意境沒什麼好叫人羨慕的。”

“而且，我一般都考一百分，我厲不厲害周小玉？”

周琳琅簡直不知道該擺出什麼樣的表情。

隻能不斷重複誇獎著：“很厲害，阿翎很厲害。”

鹿意翎驕傲地昂昂頭，“我就是這麼厲害。”

周琳琅另外拿了兩顆巧克力給他，“諾，獎勵。”

鹿意翎猶豫了一下才伸手去拿，微涼的指尖在周琳琅的掌心輕輕劃過，沒拿穩，球狀的巧克力又一次落回周琳琅的掌心。

不知這一幕是不是似曾相識，鹿意翎眼眶驀地紅了，聲音裡有細細地哽咽。

他說：“也給我了。”

“什麼？”

“也給我獎勵了，那個女人也想給我兩塊巧克力，”鹿意翎說：“但是我拒絕了，後來她就死了。”

周琳琅告訴他：“這兩者並沒有直接聯係，你那時候還很小……”

“我當然知道，”鹿意翎是在那樣荒誕環境裡存活下的幸存者，自然清楚所謂善意背後真實的惡念，“但是很像……”

“吳梅瓶女士當時看我眼神，跟看他親生兒子的眼神很像。”

這話落進耳朵裡，周琳琅真真切切體會到心都快碎掉是什麼樣的感覺。

那兩盒巧克力被鹿意翎連同那束玻璃花一起擺到客廳的古董架最中心的位置。

作為獎勵的那幾個則放進了床頭櫃裡，鹿意翎塞進他手心的正是其中之一。

周琳琅明白過來，原來鹿意翎是在哄他開心。

哄往往要與騙相連，會用到些誇張的手段，常常做不得真。

但那又怎麼樣，勾勾手指就能讓他做任何事的人肯花心思哄他，還有什麼不滿足。

在意才肯花心思，不是嗎？

——

“對，周琳琅升學宴，給你送了請柬，記得來。”

鹿意翎反坐在椅子上，下巴搭在椅背上，掛掉電話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繼續撥下一個。

宋老師：“現在幾點？”

鹿意翎握著手機，卻選擇舍近取遠，抬起點下巴問正洗水果的周琳琅。

“小玉，現在幾點了？”

周琳琅聞言甩了甩手上的水，去客廳看了一眼，認真溫和地回答他說：“7點43分。”

鹿意翎點點頭，對電話裡說：“7點43。”

宋司誠：“……這麼早就給我打電話，看來我屬於最早接到通知的那批。”

鹿意翎：“那可不，媒人，坐主桌。”

“還坐主桌呢？”宋司誠說：“你到底辦升學宴還是訂婚宴？”

“我肯定不辦升學宴啊？又不是我保研，”他無不遺憾地講：“我本科都還沒讀過。”

宋司誠抽抽嘴角，“新婚快樂！”

又撥了幾個，鹿意翎漸漸沒了耐心，舍了寒暄，隻說重點。

鹿意翎：“你怎麼知道我們小玉保了研究生？”

朋友：“我不知道啊！”

鹿意翎：“你現在知道了。”

這場升學宴本來是存了給周琳琅鋪路的心思，不過從周琳琅的家學背景來看，他似乎並不需要。

但鹿意翎還想辦熱鬨點，像宋司誠說的，四舍五入一下這可以算他們的第一場訂婚宴。

鹿意翎沒耐心，做事講效率，自己做了一半，剩下給他家金牌經紀人發獎金，拜托他幫忙分擔。

趕在下午飛巴黎前解決好了一切事宜。

下午三點，鹿意翎的微博更新了一組機場圖。

寬鬆毛衣牛仔褲，慵懶隨意地坐在黑色行李箱上對鏡頭比剪刀手。

配文：出發

本次巴黎之行唐大經紀人全程陪同，鹿意翎吐槽他這是假公濟私公費旅遊。

唐生俊不否認，“我國慶打算周遊巴黎，你最好彆打擾我，不然我就去你升學宴上滋事。”

鹿意翎擺擺手，說：“放心。”

手指在屏幕山劃了劃，刷新了一下評論區。

【寶寶聽我的，多發美照少發瘋，準備準備咱升咖。】

鹿意翎回：磨刀砍柴兩不誤。

【啊啊啊，毛毛回我了，準了準了，說實話我蠻喜歡你的精神狀態，但是咱稍稍裝一裝，彆影響我勸人上桌。】

【鹿意翎沒說高處不勝寒，再升就成仙了，不錯不錯。很收斂，真聽話，媽媽愛你。】

鹿意翎：你們這麼發言，說我瘋？

【有點激動，有點激動，多多包涵。】

鹿意翎一整個矛盾體，極易引起討論，唐造神手最初帶他的時候，告訴他隨性做自己就行。

鹿意翎無所謂，自己管理了一段時間微博，每次拍完戲會發一些感想，每次固定回二十條。

唐生俊告訴他，他最適合的就是黑紅路線，走起來簡直不費吹灰之力。

鹿意翎高中肄業的事家喻戶曉深入人心，一路走來極具爭議性，很大一部分是因為唐生俊的背後操作助力。

近兩年鹿意翎大火，影響力越來越大，且自己做了老板，早些年的黑料該澄清澄清，該洗白洗白，也就還剩了個高中肄業了。

其實早年也沒什麼，主要是各種緋聞，以及一堆黑他演技的稿子，而且大部分還是唐生俊買的。

他們倆配合地默契，唐生俊買通稿黑他，他自己發微博或者開直播澄清。剛離開鹿家那一兩年他是真的情商低，裝都不會裝，一度越澄清越混亂。

不過有唐生俊操盤也出不了太大的亂子，而且也不完全算是壞事，鹿意翎發言太大膽無忌，每次發微博都會吸引一大波圍觀，維持熱度方麵全然不用唐生俊費心。

緋聞後來都澄清了，而且他一直對外宣稱自己有男朋友，他當年追孟筠時風風火火沸沸揚揚，不可能沒有風聲傳出。

連續幾年被拍到牽手同行，緋聞不攻自破，鹿意翎還得了深情的名頭。

演技與情商那也是與日俱增，各大獎項拿了個遍，從第一次獲提名時備受質疑(唐生俊買的），到隻要鹿意翎在提名名單中，基本就確定成為獎項得主成為共識。

從第一次站上領獎台，激動地淚灑現場，到成為頒獎嘉賓，壞心眼地吊人胃口。圍觀過他微博的人，基本都成了他的粉絲。

其實如果他想，拿個文憑，躋身優秀藝術家行列簡簡單單。甚至就算不去讀，就他公司現在的公關力量，隻要鹿老板交代一聲，升咖還是洗白都是輕輕鬆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