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琳琅很耐心，很溫和，一個個認真回答了他隨口提的無聊問題。
鹿意翎不怎麼情願地把胳膊從被子裡伸出來，胡亂擼了把周琳琅的腦袋，“這還差不多。”
“今天晚上可是鹿少爺，”鹿意翎的手指對著自己點了點，“我，救你於水火，宋司誠那家夥看著人模狗樣，那方麵的癖好可是另類得很，你跟了他少不了要受皮肉之苦。”
“謝謝鹿少爺，”周琳琅十分配合，二十分誠懇，“那我要怎麼答謝鹿少爺？”
鹿少爺衝他曖昧地笑笑，手指輕輕滑過他的眼瞼。
“放開我，滾下去，把窗簾拉上，然後滾一邊去，那舒服哪待著去。”
周琳琅聽話地放他躺下，體貼地整理好被子邊角，隨後下了床把窗簾嚴絲合縫地拉好。
等做這一切，他又回到了床邊，一動不動地站著。
“你不認識我，為什麼要救我？”
甚至不惜把自己置身險境。
“行善積德嘍！”
鹿意翎蜷縮成一團，聲音聽上去有氣無力的，好像馬上就要睡著了。
“剛剛是逗你的，”鹿少爺說：“你想犯傻去找宋司誠我才懶得管你，我能混到現在的水平，跟各家媒體少不了合作，你拍了東西也翻不出花。”
“另外，你要想殺我，你跟你在意的人就得給我陪葬，說實話我有點嫌棄，所以你可千萬彆乾蠢事。”
周琳琅又一次說：“我不會傷害你。”
“那你就彆問東問西，一邊待著，有事明天再說。”
房間裡隻有一張床，但沙發很寬敞，睡一晚也不算委屈。
周琳琅還是站在床邊一動不動。
“滾一邊去，”鹿意翎扔了個枕頭，“要上床睡也可以，但要洗澡，而且我可能會對你動手動腳，先給你提個醒。”
周琳琅這才聽了話去洗澡，洗完出來的時候鹿少爺已經給他騰好了位置，床很大，他隻占了小小一塊位置。
鹿意翎抱著枕頭蜷縮成一團，是很沒安全感的睡姿。
周琳琅輕手輕腳地上床，躺到大床的另一側，跟鹿意翎中間隔著楚河漢界。
“你帶著什麼跟我從一張床上醒來的任務嗎？”
周琳琅沒有接他的話，他湊過去把鹿意翎團進懷裡，隔著被子拍他的脊背，跟哄小孩子一樣。
鹿意翎的記憶就到這裡，後麵依稀記得他好像又跟周琳琅說了什麼，不過至於到底是什麼，那就隻有周琳琅一個人知道了。
對了周琳琅那個婆婆媽媽的家夥還給他喂了醒酒藥。
好像還威脅了他。
隔天早上他們確實從一張床上醒來，準確來說鹿少爺是從周琳琅的懷裡醒過來的，睜開眼睛時周琳琅正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看。
這感覺有點怪，但還算舒服，鹿意翎就這麼躺了會兒等意識回籠，想到昨天被周琳琅占據了主導權覺得極其不爽。
壞脾氣的鹿少爺一腳把人踹到了床下，笑嗬嗬地跟人打招呼：“早上好呀！”
不知道是真的好脾氣，還是為了什麼目的選擇忍耐，周琳琅到目前為止地表現都能得到高分。
他給聲音有些沙啞的鹿少爺倒了杯水，遞到他手裡，做了個喝水動作：“是溫的，喝吧，喝完再說話。”
鹿意翎不識好人心直接摔到了地上。
杯子的材質不錯，撞擊地板發出劇烈的響聲，卻沒有碎掉。
周琳琅過去把在地上滾了一圈杯子撿起來，再次遞到鹿意翎麵前，問他：“要再扔一次嗎？”
情緒穩定得驚人。
鹿意翎下意識搖頭。
周琳琅說了聲“好”，接著換了另一隻杯子重新倒了杯水，這次他自己先喝了一口，又遞到鹿意翎麵前。
“沒有加東西的。”
鹿意翎還不滿意，“你喝過了，我嫌臟。”
周琳琅動作一頓，鹿意翎以為他終於要受不了了，他轉身去了洗手台把杯子裡裡外外洗了個乾淨，洗完後還耐心地用熱水燙了燙。
“現在可以喝了嗎？”
鹿意翎偏過頭不看他，“我沒刷牙前不喝水。”
周琳琅就把水杯重新放到床頭櫃上，他又一次隔著被子擁抱了鹿意翎，輕聲回應他：“早上好。”
鹿意翎呆了好一會兒，長長的眼睫撲閃了幾下，感歎道：“你脾氣真好。”
周琳琅摸了摸他的頭發，也同樣誇讚他：“你很可愛。”
鹿意翎：“好吧，說說看，我昨晚做了什麼？”
周琳琅還是擁著他，聲音溫溫沉沉的：“你說你救了我，要我以身相許。”
鹿意翎：“胡說八道，我明明說的是我在行善積德。”
周琳琅被拆穿了也不尷尬，抱著他繼續說：“我給你喂了醒酒湯，你說我很懂事，要包養我，讓我繼續照顧你。”
鹿意翎的眼神寒了寒，睡意和曖昧一下子消散。
“讓我再看看你。”
周琳琅放開他，把自己的臉不加掩飾地呈現到鹿意翎麵前，“鹿少爺，我還沒洗臉。”
鹿意翎捏著他的下巴仔細觀賞，他的手指很細長，看起來柔柔弱弱的沒什麼力氣，但事實恰好相反，這隻手力氣大的好像要把周琳琅的下巴卸下來。
“你跟我前男友有點像。”
周琳琅垂下眼睫，溫馴地“嗯”了一聲。
鹿意翎放開他：“你知道？”
周琳琅：“嗯，宋公子知會過我了。”
“他說什麼？”
“他說您對您前男朋友情根深種，我跟他像是我的榮幸，說您出手大方，我好好努力您不會虧待我。”
周琳琅轉述著宋司誠地話：“他還說您跟你男朋友剛分手，正在傷心期，我真心待你……”
“趁虛而入也不是沒有可能。”
他說這話時抬頭望向鹿意翎的眼睛，似乎想通過他的眼神判斷自己有沒有趁虛而入的機會。
“你確定宋司誠不是勸你守好本分，不要動不該動的心思，說我雖然跟阿筠分手了，但也隻是分手了，他們分過很多次手，但每次都和好了，而我們每次和好感情都好進一步升溫。”
“分手不過是我們調情的手段。”
周琳琅扯扯唇角似乎想露出個得體的笑，但他失敗了，他連個勉強的笑也露不出來，索性低下頭把情緒都藏起來。
“他是這麼說的，你真聰明。”
鹿意翎輕輕拍了拍他的臉頰：“比不上你，滿嘴謊言。”
“其實仔細看看你們根本不像。”
周琳琅垂首一言不發。
鹿意翎自顧自地說：“你比他好看，氣質也好，如果我早點遇到你，我也許會愛上你也說不定。”
周琳琅低著頭，沉默了好半晌，開口時聲音還是藏不住乾澀沙啞。
“我是B大的，之後會繼續讀本校的研究生。”
他很符合鹿意翎的擇偶標準，無論從哪個維度評判都比孟筠要符合得多。
鹿意翎學曆濾鏡還是很強：“哇，高材生呢！”
“但是現在，”鹿意翎說：“我心裡有人了。”
他心裡有人了，彆的人再優秀也與他無關了。
鹿意翎眉眼柔和，語氣虔誠，真真一副癡情種的樣子。
但接著話鋒一轉，“不過我可以包|養你玩玩，他太心傲氣高了，在他麵前我總要小心翼翼。”
“還有就是，”鹿意翎摸摸下巴，“有些事情，我舍不得對他做。”
周琳琅說：“你包|養我吧，我都可以……怎麼折磨都可以。”
他終於不能在保持溫和的平靜，情緒有了起伏，聲音不住地顫抖著，隻是他垂著頭，看不清神情。
鹿意翎好奇，就伸手捏他的下巴想把他的腦袋拎起來看看，結果摸到了一手溫熱的液體。
“操，你哭什麼？”鹿意翎覺得不可思議：“你怎麼還越說越厲害？”
大顆大顆的眼淚帶著些溫度砸到鹿意翎手上，弄得他心煩意亂。
幸好周琳琅長的真的好看，不然鹿意翎早讓人過來把他扔出去了。
他真的無愧他的名字，玉一樣的麵容，平日裡被清冷溫和包裹著，看著冷靜自持，這會兒眼淚跟開閘泄洪一樣，分外惹人憐愛。
“你今年大幾？”
周琳琅儘力保持聲線平穩：“大四，明年就畢業了。”
那我你大，鹿意翎撥弄了下手指得出：“四歲……”
周琳琅虛虛握了下他的手指，眼睛慢緩緩地彎了下，眼淚依舊沒有止住，在彎起的眉眼裡稍稍儲存停駐，凝結成大顆的淚珠，而後滴滴滾落而下。
“是三歲，我休學了一年。”
鹿意翎惡狠狠地看著他，“你嘲笑我？”
不過十以內的加減法還下意識撥手指，在高材生看來應該確實挺可笑的。
“彆哭了？”鹿意翎指使他，“擦擦眼淚，跟臟的跟流浪貓似的。”
“我是挺混賬的，但是我現在不是在給你選擇的機會嘛？你要實在受不了可以拒絕嘛！”
周琳琅搖頭，他說：“我需要錢。”
鹿意翎不解：“不是，高材生，賺錢對你來說很難嗎？”
“我在短時間需要很大一筆錢。”
鹿意翎漂亮的臉皺成一團，“你彆跟我說，你有個重病的母親治病需要很多錢。”
不是，這鹿老大從那找的人寫的劇本啊？能不能尊重一下他的職業？
鹿三一早就給鹿意翎通風報信說他們的大哥要給他身邊塞個人。
鹿意翎嗔怪道：“我才剛失戀，都不給時間緩一緩嗎？大哥真不懂事。”
鹿意明輕聲安撫二哥：“二哥辛苦了。”
鹿意翎扁扁嘴，雙手合十，“是挺辛苦，希望大哥眼光好點。”
雖然是鹿意翎先招惹周琳琅，但從周琳琅一出現在他麵前他就能斷定這必定是刻意安排的。
鹿意境審美倒是還可以，找的人確實挺對他胃口，隻不過這橋段實在太爛俗了，鹿意翎好久不接這種苦情狗血的本子了，沒想到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幸好周琳琅搖了搖頭：“我母親很健康，是我父親。”
這個也同樣爛俗啊，親愛的。
鹿意翎問：“你父親借了高利貸？”
周琳琅點點頭。
鹿意翎也點點頭。
良久，鹿意翎輕歎了一下：“好吧，那你好好表現，你可能會吃很多苦，受很多委屈，這也你也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