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家因為出了孔伯昊這等醜事,宣布退出此次比試。
外麵都傳——孔家使詐作弊,心虛退出,將孔鳴氣個半死,接連兩天都沒露麵。
謝崢則每日都準時出現在仙劍大會上,挑個不起眼的看台位置坐著,盛濯從善如流坐他旁邊。
盛濯往那一坐,周遭自然沒人敢和他們挨著,但還是架不住有八卦膽大者上來打招呼,又被盛濯冰山一般的氣勢嚇回去。
謝崢心裡偷笑,盛濯就是一悶棍打下去也不憋出半個字的性子,能從他的嘴裡問出來什麼?更何況,不管盛濯說與不說,哪裡有人敢來隨意編排他。
道上隻傳,近日仙劍大會,盛家大公子結交了一位不知名散修,這位散修模樣甚好,據說是上京城裡賣酒的。
三日後。
仙劍大會終於塵埃落定,陸家弟子奪得魁首。魁首名喚陸魏郡,極擅洞簫,實力出眾,之前沒怎麼聽過他的名號,據說是陸風的親弟弟,去年剛滿十七。
年少有為啊,謝崢心道,和盛濯一起回了駕仙樓。
“所以,奉天劍最後落到了這位陸公子手中?”小樓和駕仙樓的一眾人——跑堂的、算賬的,一起圍在謝崢身邊,聽他講仙劍大會的趣事。
“是的。”謝崢點頭。
夜深打烊,大堂裡沒有客人,他被這群小崽子圍在中間,活像個說書先生。
“聽說這位陸魏郡公子承襲陸家傳統,乃是音修出身,那他拿了這把劍又能做什麼呢?應該沒法修煉吧。”
“是呀,我還以為會是盛家或者孔家的劍修想去爭這把劍呢,誰能料到孔家中途退出?盛家大公子沒參加今年比試,盛家某個內門弟子倒是爭氣,得了個第二名,但終究不是魁首。”
似乎有人覺得可惜,歎了一聲。雖然他們這些普通人不懂修道,也認為這把聞名千古的名劍應該落到真正需要他的人手上。
謝崢笑著把手搭在小樓的肩上,歪頭道:“比試也好,對決也罷,贏就是贏,輸就是輸。這都是很常見的,也許陸家想把這劍拿去收藏呢。”
此前,他去參加仙劍大會的目的,就是為了探得是哪家想爭得這把傳說可破萬物的奉天劍。但是目前看來,陸家得了第一,盛家包攬二三名,孔家作弊中途退出……
一時之間,真相隱在迷霧之下,倒叫人瞧不分明。
“行了,今日故事就說到這裡。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謝崢揮揮手,夥計們拎抹布的拎抹布,拿賬本的拿賬本,散開回了各自房間。
“小樓,你留下,有點事拜托你。”謝崢拍了拍小樓的肩。
“怎麼了老板?”小樓疑惑地看著他。
謝崢抬抬下巴,小樓順著他的方向望去,隻見盛濯一身白衣,正從門口進來。
謝崢道:“明日,你去把我隔壁那間房收拾一下,盛公子會住進來。”
小樓震驚:“老板,那不是間雜房嗎?我要怎麼收。”
謝崢“噓”了一下,壓低聲音:“小聲點!雜房怎麼了,它空間大又亮堂,你收拾乾淨不就成了。明日你就專門負責安置這個,彆的都不用管,缺什麼家具就去林木匠那裡拖,簡約大氣即可。”
正好,盛濯往謝崢這個方向走來,謝崢不知道他有沒有聽見,又聽見了多少,他摸摸鼻子,主動打了個招呼。
盛濯頷首,麵無異常,謝崢略放下心來。
小樓若有所思站了一會,福至心靈,對盛濯道:“盛公子,請問您是要續住嗎?續住多久,可以在我這裡登記。” 說完,他又將求助的目光投向謝崢,因為他不知道住在後院要如何收費。
隻一眼,謝崢就看懂了小樓眼裡的疑問,默默給他頒了個“駕仙樓年度最負責任夥計”獎,麵上乾笑兩聲:“續住時間待定。至於錢嘛,他有多少你收多少。”
小樓徹底不懂了。
頓時,周遭空氣好像冷了起來,謝崢沒再管,抬腳就往後院溜,盛濯跟在他的後麵。
再往前走,就到後院了,謝崢隻好停下來:“房間還沒收拾好,你明日再過來。”
盛濯不答話,無聲矗立。
不知為何,謝崢覺著盛濯今日的氣氛格外壓抑,他彎下身子側頭,仔細去看盛濯神情,意思是:怎麼,誰欺負你啦?
這個想法剛冒出頭,謝崢自己就沒忍住笑了一下,立馬又正色,努力將笑容壓下去。
料哪個王八蛋子欺負人,也欺負不到盛濯頭上來。
盛濯還是一聲不吭,臉上也沒什麼表情,瞳孔冰冷,薄唇微抿,和平常的樣子沒什麼分彆。
忽然,謝崢一拍腦袋,心虛地想:不會是方才說要把雜房收拾出來給盛濯住的話,被盛濯本尊聽了個正著吧?也是,隻怕從出生起,盛家長公子就沒受過這樣的待遇。
還是盛濯怪他房費收得太高了不地道?謝崢撇撇嘴,開個玩笑而已嘛,他不會真要盛濯的錢的。
“欺負”盛濯的人忽然變成了自己,一時之間,謝崢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去安慰盛濯,他這方麵的經驗著實匱乏。
盛濯終於啟唇:“你沒和他說過我們的關係,是麼。”他語氣肯定,這不是一個疑問句。
關係,什麼關係?謝崢疑惑一瞬,靈台即刻清明,反應過來:哦,馬上成為道侶的關係。
他差點忘了。
謝崢比劃著解釋:“這不是還沒結契嘛。而且之前你也答應了,先不讓太多人知曉的。”
盛濯微微垂眸,隻道:“小樓和你關係如何?”
謝崢想也不想:“朋友啊,也是我最好的夥計,你彆看他很多時候不正經,其實可靠得很。”
盛濯又沒說話了。
謝崢恍然大悟,盛濯是在怪自己沒有主動在朋友麵前公開他們的關係。雖然他們重逢的時間沒有很久,更沒有什麼轟轟烈烈的故事,但是此刻,謝崢由衷懷疑起自己:是不是他做的太不地道了?
分明答應了人家,卻又遮遮掩掩,確實聽起來不像好人。
謝崢無奈:“好吧,我不是故意的。”因為我沒經驗嘛。
頓了會,他又道:“我房間還有一個軟榻,要不你先跟我將就一晚?我們的事情,後麵會和小樓解釋,”
話音落下的瞬間,謝崢感到周圍的氣氛馬上活泛起來。
盛濯固執又古板,他認定的事情必須按照軌道紋絲不動地運行,隻是有時候,謝崢不確定什麼才是盛濯真正在意的。他內心扶額,看來有時候不是他看不透盛濯,而是他對他知之甚少。
還好未來的時間還很長,他可以好好摸一摸盛濯的性子。
謝崢抬腳欲走,忽然覺得自己懷裡被塞了個東西,軟軟的,散發著古木清香,掏出來一看,繡了蓮葉紋樣的白色荷包。
盛濯道:“給你。”
謝崢:“給我?”
盛濯頷首,謝崢猶豫地打開荷包,發現裡麵是各色靈石和金子,裡麵被施了法訣,真實數量隻會比看起來更多,足以把半個駕仙樓買下來。
盛濯見謝崢愣愣的沒有反應,眉心微蹙,補充道:“房費。暫時隻有這些。”
謝崢這時是真沒忍住,放聲笑了出來:“好好好!很好!你這是一次結清啊盛公子,行,本店接受這樣的結款方式。”
次日。
謝崢睡了個好覺,起來渾身輕鬆,踱步走到外麵,就見小樓慌張朝他跑來。
“怎麼了?”謝崢問。
小樓的氣還沒喘勻:“老板,你知道嗎?他,他……”
謝崢:“誰?我不知道。”
小樓:“哎呀,是孔家那個孔伯昊,孔公子,他死啦!自殺了!”
謝崢的身子猛地震了一下,聲調瞬間提高:“什麼?!”
“被人發現的時候,他正跪在祠堂,身子卻倒了下去。有人把他翻過來一看,喉嚨口被割了好大一條口子,匕首還握在手中,血全部濺到了祖宗的牌位上,嚇死人了。”
“你怎麼確定,他是自殺?”
小樓愣了,他沒想過這個問題,隻道:“我也是聽彆人講的,這是昨天夜裡發生的事情,他們都說,孔伯昊離開孔家活不下去,又覺得實在丟人,就畏罪自殺了。”
謝崢搖搖頭,沒說話。
罪責已定,懲治明確,孔伯昊就算自殺也肯定不是畏罪才自殺。
不過小樓說的是事實,孔伯昊靈力深厚,但為人囂張,仗勢欺人,結下不少仇家。倘若真的離開孔家,不東躲西藏的話,預計他活不過一個月。
謝崢眯了眯眼,所以孔伯昊是恐懼未來,才結束自己的生命嗎。
謝崢來到駕仙樓大堂,果然,無論修士與否,茶餘飯後,大家都在討論這件事情。還有人惡意猜測,會不會是孔家為了封口殺了孔伯昊?
沒人可以下定論。
唯獨孔家風評下降,這是肯定的了。
盛濯也走到謝崢身邊,淡聲問道:“下月你可否有空?”
“沒空。”謝崢看都沒看是誰,下意識回答道。
說完這話,謝崢才反應過來方才開口的是盛濯,他拿出了兩分耐心:“怎麼了,有事?”
盛濯頷首:“回盛家,見父母。”
謝崢打了個趔趄,那麼快?
今日是七月二十九,馬上就是“下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