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看著那雙眼睛,凜剛才說……(1 / 1)

看著那雙眼睛,凜剛才說的那些關於道枝的過往,在目黑蓮腦海裡徘徊著,那些過往的重量,讓目黑蓮一時無法接住道枝的目光,他怕自己眼中控製不住流露出來的同情,被道枝發現。低廉又隨意的同情,除了讓受害人的傷痛再一次被提醒,再無任何意義。所幸凜很快擋住了道枝的視線,趴在床邊問道枝,“怎麼樣,還難受嗎?”道枝輕輕地搖了搖頭,張嘴說了什麼,卻嗓子卻因為久未進水而乾燥沙啞的發不出聲,凜把耳朵貼近,道枝又重複了一邊。凜聽完整個人顫抖了一下,像是極力在壓抑著什麼,轉頭額頭從側方抵住道枝的額頭輕輕地左右晃動著,一隻手不停撫摸著道枝的頭頂,一隻手在道枝的下顎和臉頰來回摩挲著,眼睛緊緊地閉著,小聲地說著,“不要道歉,小枝你沒有對不起我們,你沒有對不起我們……”凜不停地重複著這句話,目黑蓮知道凜未能繼續說出的下一句話,道枝唯一對不起的隻有他自己吧。

凜的眼淚從緊閉著眼睛裡滴下,落在了道枝的臉上,又從道枝的臉上滑落,像是替道枝在留著他未曾替自己流出的淚水一樣。床上的道枝,吃力地抬起了手,目黑蓮以為他是想要什麼,向前跨了一步走到床邊,卻發現道枝隻是想要替姐姐擦去眼淚。那雙纖細而瘦長的手指,小心地擦拭著,卻被凜抓住,按住在自己的頸側,凜脫力般地整個人一下子跌坐在板凳上,哭的更猛了些。正當目黑蓮想讓凜平複一下心情,免得讓道枝擔心的時候,一聲“凜”從身後傳來,剛剛離開的道枝母親,回來了,看到床上的道枝醒來後,手裡的東西都沒來得及放下就來到了床邊,目黑蓮忙體貼地接過道枝母親手裡的東西,放在了床頭的櫃子上。

道枝母親在跟道枝視線對上時,眼淚就從眼裡飛快的落了下來,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著道枝的臉頰,嘴裡不住的說著,“小枝,以後不要再這樣嚇媽媽了好不好,媽媽真的再也驚不起這樣嚇了,好不好,不要離開媽媽好不好“,聲音裡的害怕和擔心在這一聲聲裡被傳達。道枝的眼眶有些紅了,心疼地望著母親,卻始終未能點頭答應,在凜和母親的哭泣聲中,目黑蓮的眼睛裡也是泛起了淚,他想起來了自己的母親,模糊的視線裡,看到道枝望向了自己,目黑蓮偏過頭去擦了擦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再回看過去,道枝卻已經移開了視線,望向了上方的天花板,眼神裡有悲傷有痛楚有遺憾依然沒有後悔。

因道枝母親仍要照料道枝父親,所以道枝住院期間,仍是由目黑蓮在照料,凜和姐姐時不時會過來幫忙。就像之前一樣,即使是作為病人,道枝也是很配合很好照料的人。因為左手有傷,隻能用右手吃飯,目黑蓮擔心道枝會比較辛苦,提議是否需要自己來喂,卻被道枝拒絕了,目黑蓮就未再堅持,隻買一些用勺子就可以輕易吃起來的東西。道枝在醫院裡大多數時間不是在睡覺就是發呆,偶爾有天晴的時候,目黑蓮就會去護士台借一輛輪椅車,推著道枝出去轉轉。醫院的道路旁種了有一排的櫻花樹,正是初春的時候,有些趕早的樹已經開起了花苞,目黑蓮很喜歡推著道枝在這條路上走,因為這是為數不多道枝可以被交流的時候。

在病房裡的道枝,總是把自己屏蔽在一個他無法進入的空間裡,即使跟他說話,也是毫無反應,隻有在這個時候,道枝才會從那個空間裡出來,自己跟他說話,才會被他聽見,雖然道枝大多不會有回應,但是即使僅是被聽到,也已經是很好了。道枝年紀小,身體恢複的很快,沒幾天醫生就批準出院了,讓回家好好休養,道枝現在的問題,是迫切地需要休養和調理。道枝出院那天,是凜開車送回來的,道枝父親還有一周左右的時間才能出院,所以仍需要目黑蓮幫忙照料道枝一段時間,但可能是為了讓母親放心,凜說自己會時不時去幫著照料。

雖然凜說道枝隻會在雨天有自傷自殘的行為,雨下的越大就越是危險,晴天的時候,道枝一般都能夠很好的控製住自己,讓目黑蓮不用一直這麼緊繃著。但是,那天道枝在窗戶前的景象,讓目黑蓮至今仍心有餘悸,回到道枝家以後,目黑蓮就莫名地生出了一種緊張和恐慌感。因著這感覺,目黑蓮覺得自己不能夠再像之前那樣照料道枝,放任道枝像一潭死水一樣,在家裡待著,等著致命的雨天到來。道枝的生活像是架在雲上的空中樓閣,隨時可以被割舍被舍棄,把自己囚禁在房間裡,禁錮在書裡,外麵世界的變化和紛擾都與他無關,即使拋下也心無波瀾。目黑蓮想要把道枝從天上拉到地麵上,用生活的實感衝抵掉道枝身上的陰霾,讓陽光可以透過衝刷的縫隙,照進道枝千瘡百孔封閉已久的內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