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道枝的傷口未完全恢複,左手使用仍有諸多不便,晚間道枝要洗澡的時候,目黑蓮本意想要陪同。一是擔心道枝受傷的手會被水淋濕,二是擔心道枝洗澡中途因身體需要而暈過去,但是思考再三目黑蓮並未提出這個建議,隻讓道枝到沙發那邊等一下。自己轉身從廚房拿來保鮮膜、兩個一次性手套和膠帶,坐到道枝的身邊,看著道枝有些疑惑,便小心地抓起道枝的左手,搭放在自己的膝蓋上,用保鮮膜在道枝的手腕緊緊的纏繞了好幾層,又套上了兩層的一次性手套,並在手腕處纏繞膠帶封住。
目黑蓮操作的時候,道枝就在一旁安靜地看著,配合的抬起落下手,目黑蓮的手很大,明明兩個人的身高差沒有特彆的多少,但是目黑蓮的手卻比自己的大了有一圈,拇指和食指就可以輕易圈住自己的手腕。眼前的男人像是在包裹著易碎的藝術品一樣,認真小心,輕拿輕放,動作因為過於仔細而顯得有些笨拙。時不時還抬頭問道枝,疼不疼,道枝聞聲搖了搖頭,全部包裹完畢以後,目黑蓮抬起道枝的手前後左右地檢查了一番,確認不會落水進去,才放下心來,嘴角跟著浮起了笑意,看來他對這個作品很滿意。
轉頭看向道枝的時候,笑意在眼角蕩開,道枝發現目黑蓮笑的時候,鼻子兩側會皺起,眉眼皺巴到一起,是個笑起來像個孩子一樣的人。道枝看了看自己裹得像木乃伊一樣的左手,又抬眼看了看目黑蓮,雖然覺得對方有些過於小題大做,但卻不忍戳破,隻笑著道了謝,便起身去了洗澡間。直到道枝進到洗澡間關上門,目黑蓮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道枝剛才對自己笑了,雖然笑的有些無奈,但是確實是笑了。目黑蓮撓了撓後腦勺,難道是裹得太醜了,下次裹得好看些。
道枝身體的恢複比目黑蓮想象中的要慢很多,身體的虛弱讓道枝甚至無法長時間的閱讀。好幾次目黑蓮去找道枝的時候,都看到道枝在書桌旁的沙發上睡著了,書還在手裡捧著。沙發很小,道枝像是胎兒在母親的子宮裡那般蜷縮在狹小的空間,整個人即使睡著了也透漏著不安。目黑蓮總是會小心地把書抽出來,再輕輕地把毯子蓋在他的身上,道枝比初見時瘦了很多,本就清瘦的人,現在更是仿佛一陣風就可以吹走了。目黑蓮心底不由地滋生出憐惜,每次都會坐在旁邊待一會兒,想要驅趕走道枝周身彌漫著的不安。外麵的春天已經來了,但是道枝卻始終處在寒冬的那個雨天未曾走出來,任由那些不堪的記憶如鎖鏈般束縛著自己。看著這樣的道枝,目黑蓮覺得自己像是個隻知道用蠻力的莽漢,遇到了一件精美絕倫的瓷器,瓷器在多年前沉船,深埋海底多年,目黑蓮想要打撈起這件瓷器,卻不知道該如何下手,如何才能完好地讓瓷器重見天日,如何讓蒙塵的瓷器得以重新煥發光彩,目黑蓮通通一無所知,但有一點目黑蓮可以確定,他不能再放任它在海底被侵蝕腐爛下去,放任它坦然地迎接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