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薇珀爾:我哪敢說話口牙……(1 / 1)

隨著複活節長假的結束,薇珀爾迎來了大學的期末考試。兩周十門科目的高強度測驗並沒有給她帶來多大的負擔,在公布了她又是以近乎全科滿分的成績成為壓倒性的第一時,班級裡已經再沒了當初那些“隻是僥幸罷了”的不屑聲音。

新一年的獎學金到手,薇珀爾盤算著給兩位兄長準備些什麼禮物。下課回家路過裁縫店的時候,她突然想起近期麥考夫和夏洛克都訂做了新的西裝,便決定給兩人分彆購買與衣服相配的領帶。

阿爾伯特走進這家店時,看到的就是她捏著下巴對著成品展示架上的領帶發呆的場景。

“阿爾伯特大人,”店長艾登滿臉笑容的迎了上來——對於他來說,阿爾伯特不隻是尊貴的伯爵,更是讓自己能夠親手為兒子複仇的恩人,“您是來取之前定做的禮服的嗎?”

“是的,”阿爾伯特向他行了個脫帽禮,將視線轉向一旁少女的背影,輕聲詢問,“那位小姐也是今天的客人嗎?”

“啊呀,真虧您能一眼看出來她是女性呢,”艾登跟著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整理布匹的動作未停,“最開始我以為是哪家紳士,聽見聲音的時候還被嚇了一跳,差點鬨出笑話。”

“也許是每天打交道的人比較多吧,自然就辨認出來了。”

“哈哈,不愧是您啊……那位小姐想買兩條領帶,但是無論我們怎麼推薦她都不太滿意,所以我就請她自己挑選了。”

“這樣啊……”阿爾伯特轉向艾登,麵帶歉意地道了句“我失陪一會兒”,便徑直走向了薇珀爾,向她問好。

被說話聲打斷了思緒的薇珀爾抬起頭,看向身旁笑容溫和男人。在環顧四周確認對方確實是在和自己講話後,她微微頷首,道:“您好。”

“您的表情看上去很苦惱,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麻煩?”阿爾伯特垂眸注視著她,語氣平緩而真誠,似乎真的隻是想替她排憂解難,“需要我幫忙嗎,福爾摩斯小姐?”

聽到這話,薇珀爾才轉過身正眼瞧他。也不在乎阿爾伯特是否會自己過於直白的目光生氣,她盯著那雙深綠色的眼睛看了幾秒,又後退半步將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個遍。

“能請您試戴一下嗎?”她取下掛在展架上的一條深紅色的領帶。

“當然,”阿爾伯特解開自己的領帶,搭在臂彎,換上了薇珀爾手裡的那條,任由她審視自己現在的形象,狀似不經意地問道,“我以為您會好奇我是如何知道您的身份的。”

“算是意料之中吧。”薇珀爾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抿起唇,像是對這條領帶的上身效果不太滿意,而後便不再看他,自顧自開始物色起新的備選。

阿爾伯特看著她神情專注的模樣:“您的確如同傳言中一樣,是一位特立獨行的女性。”

“不用這麼委婉——請再試試這一條——我對自己的風評心裡有數。”

“看起來您並不在乎那些謠言。”被毫不客氣地當成了試衣架的阿爾伯特沒忍住輕笑一聲。

“這得感謝我的哥哥,”薇珀爾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有他們在,目前還沒人敢在我麵前說這些。”

她提到家人時微微發亮的雙眼讓阿爾伯特的笑容中少了些許表演的成分:“您和家人的感情非常深厚。”

“彼此彼此,”薇珀爾淡淡地瞥了一眼他胸前口袋裡的東西,“您不也隨身帶著弟弟送的禮物嗎?”

“哦……”意識到她說的是那隻威廉贈送的鋼筆,阿爾伯特訝異地感歎一聲,詢問道,“恕我冒昧,您是如何看出來的?”

“您的站姿和走姿挺拔而板正,我猜測您正在軍隊裡當職,這並不是需要頻繁用筆的職業;並且,先不說在胸前的口袋裡插一支鋼筆既難受又不方便,那隻筆的顏色也與您身上的西裝並不相配,排除純粹為了美觀的可能。所以我想,一定是贈送此物的人對您來說有什麼特殊意義,您才會把它放在最顯眼的地方隨身攜帶。”

“的確如此,”阿爾伯特撫著下巴,“而且我沒有戴戒指,妻子的選項可以排除……但您又是如何判斷贈送者是我的弟弟的?”

“高仕鋼筆,美國貨,雖然質量很好但在國內並不出名,畢竟英國自己的鋼筆製造產業就是世界第一,”薇珀爾首先點出了鋼筆的品牌,“長輩會更加青睞國內的名牌,而不是冒險選擇進口產品,所以贈送者應該與您是同一輩人,而且經常與文書工作打交道。”

“其次,您這隻鋼筆的款式與我在市麵上看到的不同,而高仕鋼筆私人定製的價格非常昂貴,朋友和兄長一般不會專門浪費錢送這種觀賞性不強、主人也用不太上的禮物,”薇珀爾說,“而戀人和姐妹則往往更傾向於懷表、珠寶、服裝配件之類貼身或具有一定觀賞性的用品。”

當然,薇珀爾判斷他是長兄的最直接的原因是他的氣質,成熟、穩重、溫和、喜怒不形於色,與那些生長在老派貴族家庭的長子幾乎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不過因為這個猜想帶有嚴重的刻板印象,她並沒有說出來。

阿爾伯特點了點頭,眼神中多了幾分佩服:“完全正確,真是精彩的推理,福爾摩斯小姐。”

“這些淺薄的猜測能夠搏您一笑是我的榮幸,”終於發現目標的薇珀爾興致高昂,難得有心情地說了句漂亮的場麵話,接著招手喚來店員,“請拿一條相同款式的給我。”

“好的。”店員接過她手中的樣品離開。

“看樣子您已經挑到心怡的領帶了。”

“是的,多虧了您今天這身衣服的顏色和款式。”

“嗬嗬,我的榮幸,”阿爾伯特笑了笑,“我記得福爾摩斯小姐就讀於倫敦大學,恰好我的一個弟弟也在那裡教書……”

“莫裡亞蒂伯爵,您要的禮服已經包裝好了。”一聲高喊在兩人背後響起。

“好的,勞駕您先放在一邊,我過會兒來取。”

阿爾伯特並沒有說話被打斷的惱怒,轉身笑吟吟地衝呼喚他的店員擺了擺手,再看向薇珀爾時,少女已經退開了一大步,仰頭望著他,目光之中帶著一種奇異的陌生和驚恐。

“福爾摩斯小姐?”阿爾伯特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似乎不太理解為什麼她會突然用這種眼神看自己。

“我在想,您說的那個弟弟,”薇珀爾試探性地問,“該不會是數學係的教授吧?”

“哦,是的,他的名字叫‘威廉’,”阿爾伯特的眼神中浮現出一種屬於長輩的驚訝和欣喜,“您聽說過他嗎?”

話音落下,薇珀爾單手捂住了臉,嘴唇蠕動著呢喃道“果然如此”、“我就知道”之類的話,好一會兒才終於平複過來。

“是的,他是一位認真負責且關愛學生的好教授,”她撓了撓頭發,表情窘迫,語氣也乾巴巴的,“請原諒我之前的冒犯,莫裡亞蒂先生。”

“我並沒有覺得冒犯,請不用介懷。”阿爾伯特安撫道。

“不一樣的,”薇珀爾搖搖頭,表情認真,“對於我來說,‘搭訕的陌生人’與‘莫裡亞蒂教授的兄長’的分量是完全不同的。”

阿爾伯特聞言一愣,靜靜地看著她,失笑:“您實在是一個有趣的人,我的名字是阿爾伯特·詹姆斯·莫裡亞蒂,如果您願意的話,可以叫我阿爾伯特。”

“好的,阿爾伯特先生,”薇珀爾看向明顯已經等了很久卻遲遲不敢上前打擾他們的店長,“雖然很想與您繼續聊天,但現在時間已經不早,我得離開了。”

“哦,的確如此,”阿爾伯特說,“我的馬車在外麵,需要我載您一程嗎?”

“不用,我住的地方離這裡不遠……我先走了,再見,阿爾伯特先生。”

“再見,福爾摩斯小姐。”

……

阿爾伯特臉上麵具般的笑容在登上馬車後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緩緩吐出一口氣,靠在軟墊上假寐。待到車廂內的顛簸逐漸平息,知曉已經進入了貴族街區的阿爾伯特睜開雙眼,即將與家人見麵的喜悅讓身體上的勞累消退不少。

“你回來了,阿爾伯特哥哥。”客廳裡原本正在看書的威廉抬眼望向把外套掛在衣帽架上的男人,笑著說。

“嗯,”阿爾伯特在他對麵的沙發上坐下,“我今天見到了她。”

“你是說薇珀爾·福爾摩斯?”

“對,是個非常隨性而且意外的有些活潑的孩子。”

聞言,威廉的腦海中浮現出對方在自己麵前惜字如金的模樣。

“還有一點就是,她對我改變態度,並不是因為我是所謂的‘貴族’,而是因為,我是你的哥哥,”說到這裡,阿爾伯特的嘴角情不自禁地揚起,“這對我來說還是第一次,怎麼說呢?有種非常奇妙的感覺……”

“看樣子您對她印象不錯。”威廉說。

“可以這麼說,”阿爾伯特垂眸,複又看向對麵的人,“我覺得你和她應該會很有共同話題。”

“嗯?”

“一種直覺。”

在威廉準備追問的時候,路易斯的聲音打消了兩人繼續談論這個話題的念頭:“威廉哥哥,人已經到齊了。”

金發青年看向站在入口處的幾人,深吸一口氣,站起。

“那就開始我們的作戰會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