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要過去了,地上的積雪少了不少,枯樹灰白的樹乾上冒出了一些嫩綠的新芽,就像一副基調蒼涼畫作上出現的一抹亮色一般。
“吱吱吱”天空飛過幾隻鳥兒,鳴叫了幾聲。
王薔推開了窗,看了看,轉頭對應腰於說:“這天氣暖和了些,鳥兒都飛出來了。”
“對,沒那麼冷了。”應腰於也轉頭看向窗外,天空的顏色變得藍了些,不似前些日子那般灰撲撲的。
嘻嘻哈哈的姑娘笑聲從屋外傳來,有人說:“上元節外麵可熱鬨的很,能出去看看就好了。”
“都管今天不在樂府,我們也許能偷偷溜出去。”另一個人回。
聽她們說這話,王薔眼神一亮,上元節之時,敘寧街上會有燈會還有煙火,那地方離樂府不遠。她湊近應腰於:“要不,我們也溜出去看看吧。”
應腰於搖了搖頭:“我們不能擅離樂府,被發現要被打板子。”
“彆怕,你看她們也要去,都管今天休息,不會來的,溜出去一會又發現不了。”王薔撲閃著大眼睛說,她喜歡燈會喜歡熱鬨,這樂府來來回回就這幾個人,這幾件事無聊的很。
應腰於看著她期待的目光,問:“可是大門口有侍衛守著,我們根本出不去。”
王薔嬌媚一笑:“我知道有個地方可以出去,你跟我來。”
說罷,她拉起應腰於的手,走出了房門,走到長廊儘頭,右轉到了一處雜草旁。
“那個後麵有個洞。”她左顧右盼了一會,小聲說。
“哪兒呢?”應腰於問,這地方偏僻,是樂府的最角落,有不少雜草。
王薔走過去用腳扒開了一窩草,後麵的確有個洞,剛好可以鑽出去那種。
應腰於一驚:“你怎麼發現的?”
“上次,我看見突然出現了一條小狗,便追著它到了這邊,它鑽進草叢就不見了,我一看,就發現了這個洞。”王薔小聲說,用手比了個噤聲的動作。
入了夜,周圍靜悄悄,她們倆悄摸摸地鑽了狗洞。
還好瘦,鑽出去和狗一樣沒有什麼難度,很滑溜。
狗洞連接著一條偏僻的小街,鑽出去見沒有人,她們便拍拍身上,爬起身往燈火通明的大道走去。
都城大,城南是富戶住的,應腰於從來沒有來過,更不知道有什麼上元節燈會。走得離敘寧街近了,遠遠就看見攢動的人頭,以及嘈雜鼎沸的人聲和孩子的嬉笑聲。
她一瞬間就想起了她娘,眼眶不由得微微發酸。
她眨了眨眼睛,吐了一口氣,調節著自己的情緒。她看向自己身邊邊的王薔,她笑嘻嘻地到處張望,這些燈做的精致,各種形狀的都有,盤旋的飛龍、盛開的花朵、潔白的兔子······
應腰於也沒有見過這些玩意,看著不禁欣喜,露出了笑容。
“誰借你的膽子,擅離樂府?”一個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她和王薔瞬間倒吸了一口涼氣,愣了愣,互相看了一眼,才緩緩回了頭。
這聲音,宋陳?應腰於心想。
回頭一看,她們身後站的正是宋陳,他身旁站著的是衛臨。宋陳脫去了繡著官紋的衣服,穿一件藏青色的長袍,看模樣隻以為是城中的富家公子。
他雙手背後,垂眸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們倆,不說話。
衛臨嬉皮笑臉地先開了口:“應姑娘,又見麵了,也出來看燈會呢?”
應腰於像犯了錯的小孩被抓住了,有些不好意思,低下頭,對他們倆行了個禮,小聲說:“給宋大人、衛大人請安。”
衛臨看了宋陳一眼,見他不說話,便對著她們倆擠了擠眼,說:“我就不用叫大人了,光給宋大人請安就行。”
宋陳看著應腰於,這才開口說話:“應腰於,你擅自離開樂府,知道什麼後果嗎?”
應腰於,不知道怎麼回答,咬住自己的下嘴唇,麵色為難。
王薔聽他這麼一說,立刻著急了,生怕被處罰,忙說:“宋大人,今天樂府休一天,我們就想著來看看燈會。我們立刻就回去,望大人恕罪。”
說罷,王薔牽著應腰於轉身就走。
“站住!”宋陳開口叫住她們倆。
她們沒走出幾步便停住了腳步,轉過身去。
宋陳看著她們倆:“來都來了,看完再走。”說罷指了指旁邊又說:“那邊還有異國來的人偶師。”
應腰於和王薔互相看了一眼,都沒有說話。
衛臨看她們這模樣,便解釋道:“宋大人的意思是,你們可以在這燈會再逛逛,他不會追究。”
王薔眼神露出欣喜的光,用手肘推了推應腰於,說了句:“多謝宋大人。”
應腰於也說:“多謝宋大人。”
宋陳挑了挑眉毛,看了應腰於一眼:“在樂府裡麵你倒是學得知書達理了。”
樂府禮儀舞樂樣樣都教,這一月,應腰於學得有模有樣,看起來有些大家閨秀的風範了。
“都管教得好。”應腰於說。
燈市太熱鬨了,他們四人順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往前走了一段,見到五個正帶著麵具的異國人偶師,正用幾根細線操控著台上的人偶。人偶師手指頭一動,人偶便騰空而起,在空中打了個轉又落了下來。台下的觀眾紛紛叫好,畢竟從沒見過這把戲。
“這是怎麼做到的?”應腰於轉頭問了問王薔。
王薔搖了搖頭說:“或許是變戲法?”
“這是西域傳來的,將內力注入細線,可以控製人偶。”宋陳說。這武功隻有上西人才會,他看著台上的人偶師,不禁皺起了眉頭。
辰朝和上西國曆來摩擦不斷,先帝在世時以和親手段,維持了邊境的暫時和平。可是近日,上西的國王病重,說是新王要登基了,估計這平和日子不長久了。
台上的一個人偶師突然轉頭看向了他們四人,中指一繞,咻的一聲,一個人偶就直直衝向了他們。
“小心!”宋陳說著,掏出了藏在懷中的匕首,抬手一劈,將飛過來的人偶上拴著的細線斬斷了。那個人偶像是失去了力氣一般,啪的一聲掉到了地上。
周圍人見狀發出了陣陣驚呼聲,有人以為這是新的把戲,還鼓起了掌。
台上的五個人偶師停下了動作,全部轉向他們幾個。他們的麵具上畫著一個黑麵獠牙的怪物,看上去有些可怕。
“台上的朋友,為何要突然下這樣的殺手,到我辰朝的都城之中,如此放肆,怕是於理不合吧。”宋陳背著手,看著台上的三個,淡定地說。
“你毀了我的玩偶,就是待客之道嗎?”那個玩偶師開口,說著將手上的斷線緩緩地卷了起來。
“我們好好在這站著,你用這玩偶想要殺人,還談待客之道?”衛臨吹了口氣,表示不屑,說道。
“你是辰朝朝廷的人。”那個玩偶師抬起手指了指宋陳說。
宋陳有一些意外,他換下了官服,怎麼能被看出來,他笑:“我就是一個過路商人而已,和朝廷沒有關係。”
“你身上的味道是木潭香,那是我國進供給辰朝皇帝的,珍貴無比,怎麼可能給一介商人用。”那人緩緩道。
宋陳吸了吸鼻子,他身上確實有香味,想來這味道是他去宮中的時候沾上的。
宋陳笑:“敢問這位上西國的朋友,有何指教?”
“指教沒有,教訓倒是有。”那人說完,便用聽不懂語言說了幾句話。他身邊的四個人抬起了手,玩偶就在原地轉起了圈,發出咻咻咻的聲音。
“衛臨,小心。”宋陳提醒他。
“是,大人。”衛臨拔出了劍,準備應對隨時而來的攻擊。然後轉頭對周圍的人說:“都散開,危險!”
在周圍看熱鬨的百姓,見兩人都拔出了兵器,見這是來真的,便散開來。這圍得水泄不通台前,瞬時間變得空了不少。
“你們也快走。”宋陳轉頭看著應腰於和王薔說。
應腰於衝他點了點頭,她心中有些害怕,這喊打喊殺的事情,她何曾見過,她挽住王薔,往另一邊走去。
“砰”的一聲,天空綻開了絢麗的煙火,霎時在他們的臉上打上了五顏六色的光。
就這一瞬,台上的玩偶師齊齊抬手,四個人偶飛了起來,卻向著應腰於和王薔的方向急急飛去了。
宋陳一驚,大喊:“衛臨,快用劍斬那線。”說完自己將匕首射了出去,一下斬斷了兩根細線,兩個急速飛向前的玩偶從空中墜地,掉在了地上。
可衛臨擲出的劍,一碰到另一根細線,一下就斷成了兩半。他的劍比不上宋陳削如泥的匕首,斬不斷這上西國的特製的細線。
“糟糕!”衛臨脫口而出,眼看那兩個人偶就要擊中她們的後背。
宋陳三步並作兩步,跑了過去,撿起方才掉在地上的匕首,擲了出去,又斬斷了一根線。
還剩下一個玩偶,直直衝向應腰於,一個玩偶,這時卻露出了殺氣。
眼見來不及了,宋陳便衝到了應腰於身後,在玩偶即將碰到她之時,拉住她的手臂,往旁邊一扯,躲過了玩偶的一擊。
應腰於突然被拉了一下,驚呼出來,她回頭這才看見一個玩偶就在自己身側,差一寸就碰上自己。
那個玩偶調轉了方向,又向她衝來,距離太近,這次是躲無可躲了。宋陳一個轉身將她護在了懷中,背上被重擊了一下,劇痛瞬間蔓延開來,他低聲叫了出來。
“宋大人!”衛臨驚呼,他撿起地上宋城的匕首,一下劃斷了最後一根細線。那玩偶也像失了生命一樣,倒在了地上。
宋陳表情痛苦的躬起了身子,他懷裡的應腰於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回頭隻看見宋陳發出了痛苦的□□。
“宋大人!”應腰於驚呼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