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太後手裡的一枚棋子(1 / 1)

腰嬈一夢 可莎潤 3626 字 12個月前

像是雪也覆蓋上了太陽一般,今日天空中太陽發出光的像是銀白色。雪壓彎了樹枝上,時不時有點點的雪塊從掉落,沙沙幾聲,在地上摔散開來。

宋陳入了宮,恰好在宮門遇到幾個出宮的老臣,見到他,都麵帶笑容和他寒暄。他亦笑著和這些老臣一一問好,這些老狐狸眼神頗有意味地看著他,沒一會,便開始胡子一抖一抖地恭維起他來。

“宋大人,年少有為,老夫自愧不如。”

“老夫在宋大人這年紀還隻是一個小小的侍從,宋大人已經是侍中郎了,實在慚愧。”

“望宋大人多在太後和皇上麵前替在下美言幾句。”

這幾個老臣老奸巨猾,表麵含笑,但目露陰光。宋陳哪會不知,嘴角一扯,假笑起來:“各位大人取笑下官了。各位大人都是下官的長輩,還請多多指導下官才是。”

“宋大人太謙虛了,今日不上朝,大人入宮所為何事啊?莫不是也要找皇上議政?我們幾個也是剛剛麵聖出來。”其中一人問,目光狡黠,似是想要從他這裡套出點話。

宋陳淡然回答:“是太後召見下官,說是有好茶要品。”

“如此,我們便不耽誤宋大人了。”

宋陳頷首示意說了句:“先走一步。”便轉身往太後所居住的長央宮去了。

見他走遠,一位老臣這才不屑地說了句:“狐假虎威,不過是個來路不明的下人罷了。”

長央宮內,宮女齊齊立於長廊兩邊。

吳太後坐在鏡子前端詳著銅鏡中自己的麵容,白發星星點點藏匿於黑發之中,眼角也爬上了皺紋,可哪怕有歲月痕跡,眼角眉梢也能看出她年輕時的姿容。

上月高祖崩逝,吳太後悲痛不已,守靈三日,頭上又長出了不少白發。

管事太監徐公公躬身走了進來:“啟稟太後,宋陳宋大人到了。”

吳太後微微側頭,瞥眼看向門外,嘴唇輕啟:“讓他進來。”

她神色中有一種威嚴淩厲,那是後宮的其她女人所沒有的。她年少嫁予高祖,陪伴他一同滅梁朝,見證了權力的交替,亦經曆幾場血腥的戰爭,數次從敵軍手中脫險,這些閱曆賦予了她不同於一般後宮女子的氣概。

她坐在那裡你就知道,這就是辰朝最尊貴的女人。

徐公公低頭道:“是。”然後退出了門去。他的腳步聲極輕,不仔細聽根本聽不見,這是在宮中侍奉久了,練出來的。先皇在世時徐公公得寵,新皇登基後,徐公公亦跟在太後身邊侍奉,是宦官中最得信任之人。

昨夜的大雪已經停了,隻剩宮牆上厚厚的積雪。宋陳站在長央宮門口等候召見,寒風吹過,呼呼的風聲從他耳邊劃過,他像是沒有感覺到冷一樣,一動不動,看著前方,頎長的身材在這空曠的宮門前,如曠野上唯一的一顆鬆柏一般。

“宋大人,請隨我來。”徐公公走到了宮門口,見到他便笑說。

“太後今日可好?”宋陳低聲詢問了一句。

“甚好,早晨太後起來飲了茶,誇好喝。”徐公公答。

“如此便好。”宋陳答,他的眼眸裡是深不見底的黑。

進了長央宮內,炭火的暖氣撲麵而來。宋陳隨著徐公公往內室走去,立於一旁的宮女、太監見到他紛紛低頭請安。

徐公公引宋陳到了內室,說了句:“太後,宋陳大人到。”

吳太後正端坐於桌前,麵前放著一杯冒著熱氣的茶杯,她穿著暗紅色的開襟長裙,上麵用金線繡著一隻飛天鳳凰,發髻上點綴著華麗的金飾,氣質華貴。

“拜見太後。”宋陳躬身,雙手作揖,恭敬地說。

“嗯,免禮。”吳太後微笑,她雙眼微微眯起。

徐公公便低頭退了出去,將門輕輕關上了。

“事情辦得如何?”吳太後問。

“啟稟太後,下官已經將搜羅來的美人悉數送入了樂府中,習歌舞,假以時日,就可為太後所用。”

她拿起茶杯,杯口冒出的煙便微微晃了晃,道:“很好。朝中這些人,明麵上還是暗地裡,都務須要人盯著。皇上才登基,我看朝中就有人坐不住了。一有風吹草動,就要斬草除根。”

她說話語氣平淡,卻字字發狠。

“太後英明。”宋陳道。

“自古以來,這美人計,對你們男人來說都是頗為有用的妙計,連先皇也不例外。一個張美人就把他迷得暈頭轉向,後來甚至要把我盈兒的太子之位給廢了,”太後看著他笑說,“嬌弱的美人會降低男人的警惕,一不留神,就昏了頭,把真心話說出來了。”

宋陳頷首:“太後說的是。”

“朝堂之上有你們,朝堂之下就要靠她們了。”吳太後說完喝了一口茶,她潔白的手掌上,有一道明顯的疤痕,像一條紅色的爬蟲。

宋陳回:“太後放心,樂府的這批美人,我會送到三位王爺和朝中重臣身邊,為您的耳目。”

高祖有四個兒子,盈帝孟盈成、梁王孟修遠、趙王孟適之、燕王孟建允,其中隻有盈帝是吳太後親生,其餘三位都是其她的妃嬪所出。

高祖曾動過更換太子的念頭,想要立他非常寵愛的張美人的兒子趙王為太子,若不是太後在其中斡旋,以家族勢力為依靠,遊說群臣反對,稱太子賢德可為明君,給了高祖重重壓力,估計現在坐在朝堂之上的會是彆人。

但哪怕太子已經繼承了大統,太後還是有所忌憚,懷疑著眾人的忠誠。

她一晚夢見,三王起兵,群臣反叛,嚇得在宮中驚呼。

派廷尉司查探,卻說朝中群臣皆對皇上及太後恭敬臣服,並無反意。

她不放心,便派宋陳搜羅美人培養為細作,準備送予三位王爺和朝中重臣,以作監視之用。吳太後不信任他們:“這幫狐狸藏得深,不會對不信任之人吐露真心,柔弱嬌媚的女人才能讓他們卸下防備開口說真話。”

宋陳讓樂府令張大人以樂府招募舞姬之名從民間搜尋美女,很多百姓攜女來應征,數日,便挑選了十位美人。昨日,他還親自去永安巷帶回了一位。聽說是永安巷有一戶人家因為家貧想要送女兒來應征,此女姿容極為出眾,但因家中有事無法前來,他這才破例帶了衛臨一同前去看看。

“這些美人可有絕豔之姿者?朝中這幾位見過的美人多,不是出挑之人,可入不了他們的眼。尤其是梁王,頗為挑剔。”吳太後太了解這些人,各個自視甚高。

“都是一等一的美人。身段樣貌,都極為出挑。”宋陳說,他又想起昨夜帶回的那個名為應腰於的少女。

“很好,讓她們在樂府呆一年半載,學習一下男人喜歡的,歌舞魅術,便找個由頭送出去,讓她們替我盯著這些人。”太後看向他,緩緩道。

她的眼裡,這些人是棋子,而她是那個下棋的人。

“是,下官一定讓樂府令張大人好好訓練她們,為太後所用。”

吳太後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袖口,說:“樂府令一個小官,現在卻重要的很呢,你帶話給他,事情辦好了,重重有賞。”

“是,下官一定將太後的意思轉達。”

吳太後笑了,看向宋陳眼神中儘是欣賞:“好好輔佐皇上,這天下將來有你一半。”

“下官有今日,全憑太後的提攜。下官必為皇上和太後,肝腦塗地,死而後已。”他說的話擲地有聲,好似這一刻他就是一個即將要上戰場的戰士,要向上表忠心。

這一瞬,宋陳回憶起了自己的過去,他命運被改變的那一年。

那年,宋陳隻八歲,梁、辰兩軍大戰,戰事蔓延到了他的家鄉,他的父母便帶著他逃到山中躲避,不想遇到土匪搶劫財物,將他的雙親悉數殺害,他便不知所措地趴在父母的屍身上嚎哭,哭聲引來了當時同在山中躲藏的吳太後一眾人,她令人將土匪殺掉,救下了年幼的宋陳。

因宋陳的長相與吳太後因病早夭的幼弟頗為相似,從此吳太後便將他帶在身邊,同她的兒子孟盈成一同長大。

後來,梁朝覆滅,高祖建立辰朝,孟盈成被封為太子,宋陳亦住在宮中,陪伴太子一同學習,直到高祖崩逝,太子繼位,他被封了侍中,才搬到了宮外的府邸中去。

朝中都說,侍中郎宋陳深得太後和皇帝的信任,凡是朝中大事都會問過他的意見,特許令在身,是朝中出入宮門無阻的唯一一人。彆看宋侍中階品不高,可比張宰相、劉太尉這樣的一品大員厲害多了,是真正能在太後和皇上跟前能說得上話的人。

宋陳自然知道他的人生是太後改變的,亦要為太後肝腦塗地,在這亂世若不是太後關照他早就身首異處了,有今日,是他幸運,亦是天意。

宋陳出了長央宮,看了一眼這威嚴的皇宮,宮闈看起來平靜,卻暗潮湧動。他將手握緊了些,扭頭往宮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