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不相信封玦,即使他看上去真的很可信,而且在這個詭異的世界,他確實是個很奇特的存在,並且所知甚多。
但林暮要是真的這麼容易就相信了一個隻見過兩次麵的人,那她恐怕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我原本的行動軌跡是什麼?”
封玦的聲音帶笑,用有些開玩笑的語氣回答:“一個一見麵就暗戀我的花癡女配?主要負責去女主角麵前耀武揚威,促成我的金絲雀的逃跑,然後在女主被找回來之後被打臉,然後黯然退場。”
麵無表情地說林暮暗戀他,他是真的半點不帶尷尬的。
封玦不傻,看得出來林暮不信任他,也沒自信到覺得林暮會在僅僅見了他兩麵的情況下就會對他拋出信任,他把那本書再次遞到了林暮手邊:“書你可以拿回去先看看,到底要不要信我,你可以考慮清楚了再做決定,現在離劇情開始還有一段時間,我不急。”
林暮還是接過了書。
林蔭道上。
林幻依舊在玩著她踩光斑的遊戲。
林暮看著她,目光沒有從她的身上移開過,腦中卻浮現出剛剛在診所中再一次拿到書之後隨手翻開看到的那部分內容。
【林家的小女兒,眾所眾知,生得貌美,才學出眾,在大部分時候脾氣性格也好得讓人挑不出毛病。
可惜是個瘋子。
她總覺得自己是在貧民窟長大的,她還有個和她抱錯的姐姐。
林家人從不阻止他們唯一的小女兒對封玦的追求,不僅是因為這確實是一門她們求之不得的好親事,更是因為林暮在麵對封玦時是正常的。】
她在這本封玦所謂的原文中,是個瘋子,好像有一個證據在她耳邊叫囂著林幻就是個她幻想出來的假象。
但她不信,從來都不信。
她甚至更願意相信林幻是一個上天眷顧她而賜給她的孤魂野鬼。
林暮並不急著回家去,安瑾嫻和林修然從來都對她的行動軌跡不多加管束,之前林暮還奇怪過,現在想來,或許是因為她時刻都有人在盯著,所以也不怕她脫離掌控。
甚至他們還在希望著她去查那些早就被抹掉的過往。
林暮也不急著找地方去詳細閱讀現在拿到手上的書,不管她行不行封玦的話,封玦在時間還很充裕這件事上不至於騙她,因為那太容易被揭穿了,封玦不是傻子。
相比那些看上去好像更重要的其他事,林暮更願意就保持現在的狀態就好,她走在林幻身後的不遠處,就看著她在斑駁的樹影下,跑著,笑著,跳著。
一束又一束的光從一億多公裡外的源起處投射過來,經過很多很多重的篩選,僅有很少的極幸運的幾束光落到了麵前的人的身上,隨著她的蹦跳,細碎的光好像在她的裙擺發梢浮動跳躍。
林暮光是看著,就覺得那幾束光真的是該死的幸運,有幸落入她的懷裡,同時她光是看著就覺得那些光一定是暖的,甚至是灼熱的,一瞬間就把她整個心都填滿了,甚至燃燒起來了,劈裡啪啦,她的血液也被那把火燃燒著,但是不痛,甚至出乎意料的滿足。
林暮用很短的時間就意識到了,她離不得林幻,在她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就離不開了,她是從見到林幻之後才活過來的。
又或者更早,在她們尚未見麵,在她的對於這個世界對於她的人生的認知都過於淺薄,在她的淺薄的認知中她們尚不相識的時候。
林幻的腳步突然停下來了。
她們在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出了楓葉街的範圍了。
道路兩旁種的樹不夠搞到,遮陰的能力隻能說是聊勝於無。
林暮沒有注意到她們什麼時候離開那條街的,她的注意力幾乎完全投注到在林幻的發梢上跳躍的光的碎影上了。
相比踩著光點前進的林幻,她甚至顯得更加執著和幼稚。
和往常一樣,她總是在忽略周圍的景物,知道她一直看著的人停下了腳步。
林幻好像有些跑累了,坐在一座建築前的階梯上歇腳,林暮看了一眼她潔白的裙擺,上麵沒沾染一點灰塵,顯得她纖塵不染的同時讓人更明確地感知到她和這個世界的脫節。
林幻的背後是一座美術館。
林暮對這種東西不感興趣,一竅不通。
但她本能地覺得,林幻或許會喜歡,她是站在和她不同的理性的對立麵,擁有著足夠的柔情和感性,她們該是互補的。
林暮就這樣站在一邊等著林幻。
林幻休息夠了回頭一看,看到了矗立在她背後的美術館。
林暮在她的眼睛裡看到了明顯的想進去的情緒。
林暮邁步走了進去。
林幻看得很認真,但林暮的審美水平實在有限,看不懂其中的繪畫技巧已經其中包含的藝術性和美學內涵,她對於這些畫的評價也隻有淺薄的好看,以及更多的不太理解畫到底好看在哪裡但居然擺在這裡了那應該挺厲害的的心態。
直到,林暮停在了一幅畫麵前。
一幅在任何人看來都十足普通的畫。
不,其實,也不算普通。
畫麵上是一間寬敞整潔的教室,畫麵的主體是一張木質的課桌,天空碧藍明媚,陽光灑在課桌上,看上去就暖烘烘的。
這片陽光沒能把這張課桌照全,在這張課桌沒被找到的地方雖然落下了陰影,但畢竟挨著那落進來的陽光,靠著這束光輻射過來的亮度,這片說是陰影的地方其實已經比周圍亮多了,教室其他地方才是一片空蕩的陰暗。
在這片沒照到陽光的桌角,躺著一隻白色的鳥,它的翅尖展開,最遠隻到光暗的交界線,明明隻差一點就可以觸碰到陽光了,但它就是不肯往前挪一點。
這隻鳥美則美矣,雙目卻是無神的,說是無神其實也不太準確,它那雙空洞的隻用黑色塗抹出的眼睛好像在透過畫框看著畫麵前的人,無端讓人覺得詭譎。
除此之外這真的是一個很正常的教室,黑板上甚至還寫著大片大片的數學板書,黑板旁牆壁上還貼著一張通知單,寫著,放假通知……
作品名:《暮色》
作者:佚名
明明窗外是正午的驕陽,陽光的灼人幾乎要透過畫傳出來的,卻偏偏要起名叫暮色。
從看到這幅畫的時候開始,林暮就沒覺得這幅畫簡單過,至少對於她來說太特殊了。
那張莫名出現在她課桌裡的紙條,雖然被林暮毀掉了,但她曾經回憶著她觸摸時的記憶在腦中無數次構建過那上麵的字的模樣。
“有人一直在看著你
這個世界是假的”
筆鋒淩厲,提按分明,牽絲勁挺。
畫上的那個假字,和林暮在腦中構建臨摹出來的一模一樣。
畫上的那間教室也很像林暮的教室,隻是比記憶中更精致更清晰,再加上藝術的加工,多了些奇特的氛圍,除此之外,彆無二致。
當然,這世界上的教室的布局大部分都大差不離,字體相似的更是不再少數,林暮沒有任何證據也沒有任何根據來確定這幅畫的作者和那個給她遞紙條的是同一個人。
隻是猜測而已。
而現在,林暮能做的事隻有,把這幅畫每一分每一毫死死地記在腦子裡,然後故作淡然地移開目光,不要讓不該注意到這幅畫的人對這幅畫有過多的關注。
但林暮的動作瞞得了彆人,卻不可能瞞過林幻。
林幻注意到了林暮的異樣,湊到了這幅畫麵前。
“咦!”林幻有些驚訝地多看了這幅畫幾眼,甚至又湊近了更加仔細地觀察。
“這幅畫好像和暮暮你房間的那幅畫著暮暮的畫是同一個人畫的。”
什麼?
林幻還在繼續解釋:“這兩幅畫不管是繪畫習慣,繪畫技巧,甚至是布局都是一樣的,如果沒有意外,大概率是同一個人畫的。”
那幅畫是李風逸的母親交給林暮的那幅,據說是李風逸畫的畫。
如果畫是李風逸畫的。
那是不是可以說明那張紙條和那支筆也是李風逸塞到林暮桌子裡的。
李風逸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在這一切的事件裡又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
他已經死了,留下了數不清的謎團。
“我得再回四中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