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這一覺並沒有睡多久,也沒有睡多沉。
她其實一直都能迷迷糊糊聽到林幻在她耳邊叫她,這讓她覺得很安心。
最終吵醒她的是安瑾嫻和另一個人的腳步聲。
另一個人大概就是安瑾嫻找來的醫生了。
林暮現在還沒徹底清醒,不太想睜開眼睛,就閉著眼睛聽著兩人的談話。
“有點低燒,沒什麼大問題了,等會吃點東西再把藥吃了,睡一覺,應該很快就能退燒了,不過”那個男聲停頓了一下,語氣一轉,“小姑娘聽有想法的,躺地上避暑,挺少見的,像這種思維靈活多變的建議家長多加看管了,不然,指不定哪天又靈光一閃乾出什麼驚世駭俗的事呢。”
安瑾嫻卻沒對他的話做出反駁,甚至語氣聽著甚至是對他的批評做出了反思:“是是是,我們肯定好好教育她,麻煩封醫生跑這一趟了。”
姓封?
很少見的姓氏。
林暮終於打算睜眼看看這位醫生到底是長什麼樣的,應該不會又是一個雞蛋一樣的臉吧。
林暮第一眼看到的卻是林幻已經哭紅了的眼睛。
林暮覺得自己的心臟好像被刺了一下。
她什麼時候哭的?
她明明隻是聽到林幻一直在叫她,沒有哭腔,甚至那一聲聲暮暮中的笑意都沒減半分。
可她哭了,甚至臉上的淚水還沒乾,卻又在林暮睜開眼的這一瞬間,綻放出一個帶著眼淚的笑容。
通過林幻之前的表現,林暮以為現在的林幻現在的心智倒退成了一個孩子,無憂無慮,不會難過的孩子。
但她卻默默哭紅了眼。
還有人看著,林暮的視線沒敢在林幻身上停留太久。
她轉過頭看向站在自己床邊的醫生。
這個醫生倒不像是陳姨一樣沒有臉,但帶給林暮的驚嚇不比陳姨少。
醫生沒有在看林暮,林暮順在他的視線看過去,視線的落點和剛剛林暮一模一樣,林幻的身上。
林暮不能確定他是能看得見林幻,還是隻是看向自己剛剛看向的地方。
但林暮不敢貿然試探。
好在醫生的視線很快就回到了林暮身上,他的眼神淡淡的,沒有半點剛剛說人壞話被人正好聽到的尷尬:“既然醒了,正好吃點東西然後把藥吃了。”
醫生穿著一身白大褂,即使扣子嚴謹地扣到了最上麵的一顆,依舊沒什麼醫生的氣質。
他就這麼淡淡的看著人,卻不像是什麼治病救人的白衣天使,甚至讓人覺得他會隨時掏出把刀,送麵前的人少走幾十年彎路,提前投胎。
林暮感覺她最近見到的人顏值都挺高,都是拉高這個世界的平均顏值的那一類人。
醫生也生了副好相貌,金框眼鏡架在鼻梁上,透過鏡片看人,拉大了距離感,更讓人覺得疏離了,他的樣子倒是挺符合某段時間流行小說主角的設定,斯文敗類,禁欲係。
最近出現在她麵前的高顏值的人好像都扮演了不同的角色。
那麼醫生呢?
他又是以什麼樣的身份出現在她麵前的,又或者是她想錯了,這僅僅是個在她生病的時候來看望她的普普通通的醫生而已。
是她的錯覺嗎?
在林暮看著麵前的這個醫生的時候,這個看著冷漠疏離的醫生好像有一瞬間,對著她笑了一下。
醫生掏出裡的筆,在病曆本上寫下一串地址,再寫下落款,撕下來,放在林暮的床頭。
“下次小姐再有奇思妙想,我可不會來了,勞煩自己上門看診。”
“我可以找其他願意上門的醫生,畢竟這世界上醫生又不隻你一個。”
醫生垂著眸,居高臨下地看著林暮,喉嚨中溢出一道類似於笑聲的聲音:“可我是最好的醫生。”
林暮沒有去問這個最好是誰評選出來的,隻是看著醫生離開,安瑾嫻也跟著醫生離開了,一邊走還一邊問著關於林暮的病情的一些注意事項。
儘職儘責。
林暮偏頭去看醫生寫下的那頁紙。
他真的不像是醫生,從他寫字的字體來看更不像了,紙上的字很漂亮,也很工整。
封玦
這個人的名字。
怎麼說來著,這個名字看著很想是一個小說主角的名字,就,給人的感覺和林暮她這種看著就很路人甲的名字挺不一樣的。
林幻好像對這個寫了封玦字跡的紙片挺感興趣的,她已經擦乾淨了眼淚,從床的另一側溜到了這邊,現在正伸著手指一下一下戳著那個紙上的名字。
林暮好像讀懂了她的意思,她雖然沒有記憶了,但她覺得自己對這個名字感到熟悉,但除此之外,林幻分不清她自己對於這個名字到底是好感還是惡感。
林幻覺得疑惑。
林暮勉強從被子裡伸出一隻手去拿那張紙片,在她拿起的一瞬間,在光找過來的某個特定的角度,她看到了一些幾乎難以察覺的痕跡,像是有人在上一頁寫字的力度太大,在這一頁上留下的不太明顯的痕跡。
要看到這些痕跡的內容很簡單,隻需要一隻鉛筆就行了,而在離她不遠處的桌子上的筆袋裡正好就有。
但是基於有人在看著她的理論之下,要是她去找一支鉛筆塗抹出紙上的字跡,也就意味著如果醫生真的在紙上寫了什麼不能暴露的秘密,不僅林暮能知道,那些背後的人也會知道。
家裡的傭人不會無故來她房間,安瑾嫻下去守著給林暮這個病號重新做的早飯去了,暫時還不會回來。
“要不要看一下呢?”
林暮看著麵前的空氣,好似自言自語地問了句。
林暮其實不太清楚林幻到底有沒有聽明白她的畫,林幻隻是虛虛地抓住她的胳膊,貌似在空中搖晃了兩下她的胳膊。
她說要看。
嗯,跟她的想法一樣。
一種奇怪的直覺,相較於在教室找到的線索,麵對封玦遞到麵前的線索,林暮好像一開始就沒有很想替他掩飾。
林暮掀開被子,頂著稍微有些混混沉沉的腦袋一邊向著書桌走,一邊給自己的行為找補。
或許是這個醫生看著挺像主角的,主角不死定律在大部分的作品裡還是很管用的,這個“主角”應該不至於這麼快下線的吧。
林暮坐在桌子前麵,拿著鉛筆在紙上動作輕柔地滑動著,紙麵上的字也一點點地顯現出了廬山真麵目。
你想知道世界的真相嗎?
正好在哪一行地址的上方,明明是上一頁的字,卻毫無違和感地混進了這一頁。
連起來是:
你想知道世界的真相嗎?
北區楓葉街316號
封玦
封醫生的這條信息是寫給她的嗎?
林幻是靠在桌子邊上看著她塗出來這行字的,但現在在林暮都還沒決定好到底要不要去這個地方的時候,林幻麵無表情地一巴掌排在了桌子上,正好擋住了那行字。
林暮在她的臉上讀到了無聲的不讚同。
那個地方是未知的,它在林幻的記憶中和感知中,都是一無所知的,林幻不希望林暮冒險去這個一無所知的地方。
林暮摸不到林幻,她隻能在林幻放著手的桌子的位置拍了拍,她和林幻都知道,這是一種假裝觸摸的安撫。
林暮仰頭,咬著唇,對著林幻眨了眨眼睛。
林幻妥協得很快。
“那我要和你一起去。”
林幻好像有些氣惱與自己如此快的妥協,伸手捂住了林暮的那雙讓她毫無原則的眼睛。
有風吹到了林暮的唇上,她那被自己咬得有些發白的唇又重新泛起了血色。
但事實上,林暮並不知道林幻捂住她眼睛之後乾了什麼,畢竟她看不見,也感知不到。
林幻隻是個不隻真假的虛影,她存在著,但連一陣風都帶不起。
林暮不知道,在林幻捂住她的眼的那算得上漫長的十四秒鐘林幻都乾了什麼。
就當她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