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歸 大金沒跟回來,除了凝芙和雁闔,……(1 / 1)

離音豔曲 電子枸杞 5508 字 2024-05-01

大金沒跟回來,除了凝芙和雁闔,沒有人會問。凝芙會看眼色,解濟會提前捂住雁闔的嘴。

這兩日驕陽沒在,豔曲總是擔心離音會走,乾脆約出去吃飯,還去同喜樓。沒提前訂,二人坐在了二樓,讓掌櫃拿了屏風當做遮擋,不然吃飯也難清閒。

旁邊桌食客和小二搭話,“最近人怎麼這麼多?”

小二掰手指頭算,“紅綃樓開張,韓派遺失古戲文現世,這烏泱泱的,全都是外鄉人。”

食客笑,“有當年都城的樣子了。”

小二跑去上菜了,其餘食客自己聊起來,豔曲隻看著眼前之人出神。

外麵突然一陣喧鬨,梨落苑裡尖叫陣陣,很快歸於平靜,臉若隱若現的唱曲聲也沒了。二人對視一眼,就聽下麵喊,“豔曲姐姐。”

驕陽爬上來問,“我們追夢妖來的,看見沒?”

那八成是,豔曲指梨落苑,三人一齊跑到梨落苑門口,大門緊閉,縈繞著黑色的氣息,就見一個熟人毫不遲疑抬腿邁了進去。

“二姐等我。”驕陽也進去了,豔曲和離音對視一眼,也跟上。

梨落苑裡橫七豎八全是倒著的人,玉耳快速查看了幾個,“應該是入夢了,還活著。”

說話間站起來,幾個人都互相見過,沒有時間寒暄,分頭搜尋夢妖。梨落苑是很方正的格局,一樓除了戲台就是桌椅,一覽無餘,再找就是上樓,看包廂。

玉耳提議一起進,避免單獨被夢妖拖進夢境,選定二樓最近的包廂玉耳打頭推開門,幾人眼前一花,轉眼便來到一處深山,待看清周圍景色,玉耳臉色難看,“藺山。”

藺山,《一世為妖》故事的發生地,已經進入夢境了嗎?豔曲慶幸看過一眼戲文梗概,細節還不知道,故事大體走向還是知道的,而且既然是水神的故事,這裡有三個神,安心些許。

夜晚的藺山很亮,月光皎潔,不遠處有腳步靠近,腳步越來越近,是個傴僂的男人,他一頭栽在地上喘著粗氣,他傷很重,可能會死。

如果這是豔曲的故事,撐傘的黑衣男人就該出現了,可這不是,於是,一隻雪白的小狐狸,跳了出來。

狐狸小心翼翼走出灌木叢,站在他不遠處打量,見他沒有動靜,便又走近了些,如此幾次,終於走到他的麵前,仰起頭再次打量。

卻不防男子猛地睜開了眼,小狐狸嚇到了,猛地彈開,全身的毛炸裂警惕盯著他。

那人環顧四周,像是沒看見四個大活人一般,隻把眼神放到狐狸身上,“把你嚇到了?”

小狐狸歪頭,特彆可愛。

重傷的男子突然高興起來,“倒是隻可愛的小狐狸。”他望向天空,靜默好久。

“小狐狸。”他突然說,不知為何眼神有些躍躍欲試,“你在修煉嗎?需不需要人的精元?不然你吸了我吧!”

豔曲發誓她清晰地看到狐狸翻個白眼,轉過身拿屁股對著他,晃了晃尾巴離開。

身後的人還在自言自語,“連小狐狸都不理我。”

如果豔曲聽完那場戲,就會知道,小狐狸此時心裡想的是。“這人類真笨,我哪裡不理他,本狐仙明明是要去給他采藥,這是我見到的第一個人類,輕易死了可怎麼好?”

不一會兒小狐狸果然回來了,叼著一把藥草往他麵前一放,仰頭看著他。男人看看狐狸,看看藥,笑言,“我不餓。”

豔曲也要翻白眼了,就沒見過這麼不知死活的人。如果霖秋在,她會說,“親愛的大人,請您攬境一觀。”

可是這裡沒有霖秋,隻有凝重嚴肅的玉耳,咬著手指專心看愛情萌芽的驕陽,和,看著還沒長出心的清璿元君。

那邊小狐狸被氣得已經開始張嘴叼住他的褲腿往下拉,男人哀嚎,“哎哎!”他拚命護住自己的褲子,“你這狐狸好生輕薄。”

驕陽急啊,“你可輕點作吧,待會兒人家不理你了。”顯然驕陽的三個好姐姐都不想破壞他看戲的興致,沒人告訴他故事的發展。

小狐狸已經累得開始喘粗氣了,它轉而叼起一株藥草,嚼起來,嚼嚼嚼,晃晃尾巴,嚼嚼嚼,晃尾巴,嚼

“你做什麼呢?”男人問。

狐狸不理他,繼續嚼,然後……咽了。咽了!

“哈哈,你是讓我看你吃草嗎!”男人大笑,有些上氣不接下氣,看來確實傷的很重。狐狸氣得炸毛,背過身去,拿屁股對著他。

應該是打算嚼碎了直接敷在男人傷口上吧,水神當年是真天真爛漫啊,有點想見見了,豔曲知道是悲劇收場,但還是忍不住笑起來。煙杆捏壞扔了,豔曲手上空空,又掏根玉蕭出來轉。

男人笑夠了,又開始給自己上藥,狐狸還在賭氣,回頭正好看見這一幕,撲上去,掄起尾巴照著他腦袋狠狠抽了一下,跳到地上齜牙咧嘴瞪他。

男人開懷大笑,“莫生氣,開個玩笑,沒想到小狐狸如此有靈性,不過也真是隻呆狐狸。”

“小狐狸,謝謝你救我。”月光下的男人顯得有些虛弱,卻仍不知死活的笑著,四下打量半晌問,“這山挺好,我就在這兒安家吧,你有家人嗎?要不要跟我一起?”

月光灑在男人身上,他伸出手,在等小狐狸的回答,豔曲不禁看了離音一眼,心中默念,我心悅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你的人都來了嗎?”玉耳突然出聲,豔曲嚇了一跳,難得做賊心虛,“嗯”了一聲。

玉耳還是嚴肅擰眉,“出去之後有東西請你轉交。”

豔曲還沒回答,驕陽先聽不下去了,“轉交什麼?給誰?怎麼不讓我轉交?乾嘛非得等出去,現在不行嗎?”

玉耳伸手示意他去看主人公,小狐狸已經跳起來,撲進男人懷裡的瞬間,幾人再次腳下一轉,已是白天。

“還是藺山。”玉耳迅速給出信息。

白天的藺山很美,小河邊立著簡陋的木屋,男人走出來,臉上帶著笑,他的傷好了,也真的留在山上。

男人喚了一聲,“雲歸。”雪白的小狐狸熟練撲進他懷裡。

驕陽呆若木雞,“雲歸……這男人叫什麼名字?”

豔曲不忍心,“我記得是楚沛。”

驕陽鬆了一口氣,眼圈卻有點紅了,“還好……”

“也叫韓書揚,也叫淮衍。”

驕陽懸著的心終於死了。

他嗷嗷哭著撲向楚沛,“衍哥!”可惜這裡隻是夢境,驕陽撲空了,乾脆坐在地上哭,不遠處楚沛還在自言自語對雲歸說話。

他說,“連吃了幾個月的果子和烤雞烤魚,想吃熱乎的麵。”

他說,“這套衣服快洗爛了。”

他說,“快秋天了,需要被褥。”

他說,“我有事情非做不可,得下山。”

天黑了,小狐狸孤單趴在屋頂,望著月亮,他們知道楚沛離開了。

屋頂的小狐狸突然開口,聲音幽幽響起在半空,隨著雲歸的講述,幾人眼前場景變換不停,豔曲知道,是夢妖在控製,那麼雲歸曾經以這樣落寞的口吻對誰講過這段故事呢?

鬆鼠說他受不了山裡寂寞不會回來了,狼哥說人類離開正好。我什麼也沒說,蹲在屋頂上,望著下山的方向,守著日出日落。

從前在藺山生活對我來說就像是永遠玩不膩的遊戲,我可以每天都覺得新鮮,每天都過得開心滿足。可他來了又走,讓我在偌大的藺山裡覺得孤單,夏末的天氣裡,即便縮成一團也不覺得溫暖。

十幾天後,他回來了。

他背著兩個巨大的包袱,我在他腳邊跑來跑去,用儘全身力氣仰著臉想要仔細看看他。

他換了新衣服,人也精神了許多,眼睛裡麵都是飛揚的神采,那樣的神采讓我覺得迷醉又落寞。

他打開包袱一件件拿出東西來,“這個是被褥,還給你買了軟墊子,我把劍帶回來了,以後可以練劍消食了。還有油鹽醬醋茶和茶具,一會兒給你泡茶喝。還有米,你沒吃過米飯吧,我打聽了,狐狸可以吃米喝茶。”

他口口聲聲說的都是我,他即便在人間想的也都是我,我這樣想著。

冷不防他一抖衣服,一個怪東西掉出來,薄薄的一片,帶個棍子。我眨眨眼湊過去,看見上麵畫著一個人類,一個女人,微低著頭,素手掩紅唇,笑的溫柔又嬌美。

他撿起來塞進雜物最下麵,也許是見我好奇,便道,“這個叫團扇,女子才用的。”

那你為什麼有呢?

我跑去找狼叔,“狼叔,您知道團扇麼?聽說是人類的女人用的。”

狼叔正趴在一個木頭箱子上打哈欠,“怎麼了?”

我不解,“為什麼一個男人會有呢?”

狼叔望向遠方,山風吹的他的威風凜凜,目光也深沉的讓我看不懂,他用滄桑的聲音說,“是愛慕他的女人送的吧。”

愛慕?

從那以後,他每隔一段時間就要下山一趟,有時當天就回,有時卻要隔上幾日。他帶回來的東西越來越多,眼裡的神采越見讓我陌生的飛揚。

他每天下午都要拿出一個黑色的木板子,他說那叫琴,然後泡一壺又苦又澀的叫茶的東西,彈琴喝茶,折騰好一陣。

我雖然不喜歡茶,卻很喜歡他的琴,那聲音真好聽,好像能隨著風飄到很遠很遠的我不知道地方,可他再也沒有吹過葉子。

榕樹婆婆找我過去,我方想起——最近都沒有去看過她。榕樹婆婆是山裡年紀最大的奶奶,溫柔慈祥,一直非常照顧我。

我有些心虛的進到她的山洞,婆婆還是那般溫柔,她將我抱到膝上,溫柔問,“交到新朋友了?”

我大大點頭,“他是個人類,很好很好的,長得好看還會彈琴。”

婆婆大人輕輕揉著我的耳朵,“你如此開心很好,八月十六,你的天劫要到了記得嗎?”

我登時一哆嗦,最近太開心也疏於修煉,我竟忘了!

婆婆摸摸我的頭頂,“幸好,你身邊有個人類就好多了,他能護你平安,過了千年劫,你這小東西也能化人形了。人家都是修煉五百年化人,你這小狐狸啊,不讓人放心….”

婆婆的嘮嘮叨叨我習慣了,所以心裡完全在想另一件事。

天劫我經曆過一次了,那時我修煉五百年,第一次渡劫,雖然隻一道天雷,還是讓我外焦裡嫩了數月。這次千年大劫,兩道天雷,楚沛和我在一起,豈不要遭殃?

“婆婆,楚沛會受傷吧。”我萬分擔憂。

婆婆笑了,“怕什麼,妖精渡劫的天雷對人類來說沒什麼,渡劫的時候找個貴人相助是很常見的事情,隻是你不知道罷了。”

我跑回家,他正坐在屋頂喝著另一種東西,叫酒。

我三兩步爬上去挨著他坐下,天雷不會傷到他?萬一傷到他呢?讓他這樣助我渡劫,為什麼覺得心裡不舒服。

八月十五那天,他的樣子很不對勁,他從早上開始便不停的彈琴,彈久了就在院子裡練劍。我小心翼翼爬進他懷裡,仰臉看著他。

他摸著我頭頂雪白柔軟的毛,笑了笑,“陪我喝酒去吧。”說完拎著酒和我上了屋頂,他靜靜地喝酒,我靜靜趴在他胸前,真溫暖啊。

直到太陽落山,天色還沒徹底暗下來,一輪碩大明亮的月亮便懸在了頭頂,我靠著他晃著尾巴看著。

楚沛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今日是中秋節。”

我歪頭看他,不明白。

他拿出一塊淡藍色的係了繩子的石頭,整個人陷在漸漸暗下來的夜晚裡,我覺得他難過了。

“這是我母親留下來的,她在我幾歲的時候就病死了,我那爹有錢,又納了幾個小妾還娶了個正房。”

我湊上去,把毛茸茸的腦袋放在他裸露在外的頸項旁,我覺得這樣他會暖和一些。

“我從小跟著爹做生意,倒是挺會賺錢的,你看我買那些東西都得花錢,都是我賺的。”他小小得意。

他盯著月亮看,眼睛亮晶晶的,“我爹的大老婆生了兒子,便容不下我了,趁我去外地談生意,把我唯一的胞妹殺了,又雇了殺手在路上追殺我,幸好我還有點勉勉強強的功夫,活著逃進這個山裡。”

對的,他說過是被人追殺誤打誤撞逃進來的。

他歎了口氣,“前段時間我下山,找到那女人買凶殺人的證據將她送進大牢,為我妹妹報仇了。可我那爹叫我回家的時候,我居然隻想回來這裡……”

他捧起我的狐狸臉,“當初我逃進山裡,身受重傷又失去至親的妹妹,一時覺得生活無望,就想死在這山裡算了。”他笑笑,拿著玉佩敲我腦殼兒,“謝謝你救我。”

我心裡傻笑,但我知道,狐狸是沒有表情的。我美滋滋的正與他對視,忽然就見眼前一陣淡淡的藍光,和他越來越震驚的臉。

我隻覺得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輕,像是漂浮起來了,本能抓住他,而我呆呆的看著自己的爪子。

確切的說,是我的手。手?我看向他,從他那平日裡就黑乎乎亮晶晶,此刻睜大了的眼睛裡,清晰的看見一個女孩子。

一個漂亮的女孩子,一個,沒穿衣服的漂亮女孩子。

我眨眨眼,他眼睛裡的女孩子眨眨眼。

我晃晃頭,他眼睛裡的女孩子晃晃頭。

在我修煉的短短千年間,各種前輩教育我,男女有彆,男女有彆,動物和人都一樣。

所以楚沛洗澡我從來都是跑到山的另一邊去避嫌。

而此刻,雖然不知是什麼原因,他眼前這個人類女孩是我沒錯了,能化為人形也是我一直盼望的事情。

但作為一個女子的樣子,如此裸露在他麵前,還是讓我覺得不知所措。

而他愣了半晌終於磕磕巴巴開口,“我,我我我我,喝,喝多了?”

我搖搖頭,習慣性一頭撲進他懷裡,驚呼,“你不準看!”

他也幾乎本能向後一躲,這樣,在那個美好的月圓之夜,我倆雙雙跌下屋頂。

幸運的是,我化成了人形。

不幸的是,我沒穿衣服。

幸運的是,他看見了我沒穿衣服。

不幸的是,他腿摔斷了。

看到這裡的時候豔曲想笑,同時也清楚地知道,這看起來荒誕可笑的一夜,就是悲劇的開始,其實他們從相遇就是悲劇。

驕陽已經開始第二輪哭了,他也意識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