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梁 子^^……(1 / 1)

等閒不識東風麵 鄭重 14977 字 12個月前

第二日一大早,三人收拾行裝,便開始往太平鎮趕。

從西王母處得了火蠶回來,羽兒發現薑便對她格外殷勤,總張羅著要幫她漿洗衣物,羽兒覺得有些反常,但自己的猜測和薑的意圖又都不好明說,最近的薑讓她感覺很是奇怪,她那雙不大的眼睛,總在羽兒的身上來回逡巡,似乎想裡裡外外把她翻看個遍,那滿是好奇的眼神讓羽兒甚為不適,便總推說自己不慣讓人幫忙漿洗,薑卻誓要想法子弄個明白,但那搖仙鈴被羽兒縫在貼身衣服的最裡層,火蠶也被羽兒每日貼身保管,終不得見,薑深恨之。

不過,羽兒和禦扶去尋火蠶的這些時日,薑遇到了一件稱心事,自從禦扶加入到了她們同行的隊伍,在這位金主的照應下,姐妹三人既不需男裝扮醜,亦不再為盤纏發愁,花費日慚寬裕,薑也終於有了幾身像模像樣的裙衩,絲毫不比在高家當小姐時穿戴得差,趁著羽兒和禦扶不在,薑仔仔細細每日裡將自己裝扮得貴家小姐一般,惹得一些客棧的年輕男子青眼相加,令她歡欣不已,那日,薑下樓去叫店小二上些熱茶水,一出門不期便遇見隔壁的一個客人,那客人已然和高薑照過幾回麵了,此次再見到高薑便彬彬有禮地客套了幾句,顯然是有要套近乎的樣子,搭了半天訕也不欲離去,高薑見那人一副書生打扮,長得方方正正的一張臉,舉止斯文,貌似飽學之士,又主動與自己搭訕,心下並不討厭。書生見薑並未現推拒之色,第二日又繼續搭訕道:“我與姑娘雖初次相識,卻如故人一般,小生剛來此地,不甚熟悉,姑娘可願指點一二?”

“我們姐妹也是才來此地。”薑毫不隱瞞道。

“適才聽那小二說,離此客棧百十米處有一茶社的話本說得甚是精妙,等下用了飯,姑娘可願同我一同去聽聽?”那書生穿著講究,身後還一直跟著個半大不小的書童模樣的男仆,令薑對他頗有好感。

“我還有個妹妹,留她一人我不放心,再者……”薑用扇子遮了半邊麵,指了指樓上的房間,有些為難地說。

“或可帶上一並去聽。”那書生滿麵笑容,似乎不達目的絕不罷休。

“可我那個妹妹並不愛聽話本,今日匆忙還是擇日……”薑猶豫片刻想了一想,還是將腳踩在了上樓的台階上。

“擇日不如撞日,今日便是最合適不過,今日天氣甚好,你若喜歡聽話本,我們便去聽話本,不喜的話,我聽說這裡前方幾裡地有一去處景色甚妙,不知姑娘可願與我結伴相遊。”那男子見薑要走,有些著急,他快步跨了兩個台階,站在薑的前麵,繼續盛情相邀。

薑不覺細細打量了眼前的這個人:單從外貌看此人絕非壞人,隻像個斯斯文文的讀書人,且衣著講究,自己總歸是有些身手的,又是青天白日的,心裡並不害怕,便隨他一同去聽了話本,第二日那書生又請薑和英子吃了飯,第三日更是帶著她二人去城南處遊玩了一整天,一來二去隻幾日功夫,薑和那個姓齊的書生便混熟了。

這邊羽兒拿到火蠶回到客棧,又困又乏,回來後便告訴薑和英子先休整一日,薑又主動說要給羽兒漿洗衣物,被羽兒回絕後,見羽兒睡下了,便先出了門,她剛一出門便又被那姓齊的書生約去豪逛了半日,聽完了話本,回到客棧處時,已是夜間了,想到那日羽兒醉酒,自己曾數落過她,不免有些心虛,她躡手躡腳地進了房間,卻看見羽兒和英子正齊齊端坐在那裡等她回來。

這日,齊書生還硬給她送了支珠釵,雖說那珠釵甚是普通,並不精致名貴,但卻是陌生的男子第一次給她送禮物,她有些高興,又有些擔憂,此刻她的手中正把玩著那支珠釵,不自覺地笑意盈盈。

“薑,你這珠釵?”薑擔憂得沒錯,羽兒和英子果然沒睡,待她一踏進門來,羽兒旁邊的燈盞便亮了,而且一眼便看到了她手裡的珠釵。

“我這珠釵乃一友人所贈。”薑儘量裝做毫不在意,心想,你羽兒既有這許多秘密從來不告訴我,我便也不解釋與齊生這幾日的因由往來,逛蕩這一日發生的所有細枝末節更不屑提。她覺得憑著自己的青春年少,偶爾收上個把年青後生送的禮物實屬正常,至少這連日來她都收獲了許多讚揚與肯定,而不是每次都巴巴地看著江家幾兄弟的目光都準確無誤毫無例外地落在羽兒身上。

“薑姐姐,這釵子誰送你的?還怪好看的。”不諳世事的英子跑過來一臉歡喜地將那珠釵拿在手裡端詳起來。

“薑,我等三人涉事未深,又守著火蠶這樣價值連城的寶物,遇到生人還是謹慎為佳,最好不要收取彆人的禮物。”羽兒覺得薑與那齊生相處時日尚短,便這樣送禮物畢竟是有些唐突。

“憑什麼你收人禮物就沒關係,我收人禮物便是不謹慎了。”薑酸酸地回了一嘴,明察秋毫地盯著羽兒脖上掛著的白珠言道。

“……算了,但願是我多心罷。”見薑如此態度,羽兒隻得歎口氣道。

“自然是你多心了,那齊公子一看便是個正人君子。”薑毫不客氣地懟道。

第二日,羽兒等三人退房結帳,出得門來,便見那齊生及他的仆從已然等在那裡。

“哎呀,昨日聽得高薑姑娘等要遠行,正好我在這邊要辦的事情也辦妥了,我們今日也要趕往曲縣,可同行一小段,不知能否結個伴,也好互相有個照應。”齊生笑眯眯地說道。

羽兒對這個人有點印象,昨日她下樓吃早飯的時候,便迎頭碰見過這位齊生,她記得他還很認真地看了一眼自己護在胸前的玉盒――自從得了火蠶,羽兒便整日用一錦帕將那玉盒包好,終日護在身上。但是他為什麼和自己去往同一方向,是他提前從薑那裡打聽了,還是真的僅僅是巧合?羽兒不得而知,隻得在薑期許的目光下默允了此事。

一路上齊生與高薑有說有笑,貌似相識已久的故交,但羽兒卻心存戒備,除了客氣,並不與他搭話,齊生雖並未對羽兒表示出明顯的關注,但羽兒卻自內心深處對此人越來越不喜,她發現,這人總愛用餘光去打量和觀察彆人,那似有若無的一瞥,無處不在的餘光令羽兒總不自覺地聯想到昆侖派的郭桑。

好在禦扶給的銀兩尚且充裕,三人雇了輛馬車,那齊生也雇了輛馬車,兩撥人行了兩日,一直相安無事,高薑與齊生越發熟撚,每次在客棧歇腳時,都與齊生言笑甚歡,似是相識多年的好友,但不知為何,羽兒總覺得這齊生假得厲害,笑得像一張麵具,似乎將那招牌式的笑容焊在臉上一般。

這天夜裡,剛吃罷晚飯,齊生便邀三人一同去客棧的樓下聽曲,高薑愉快地答應了,英子正不知如何推托,羽兒趕忙接話以她二人要留下給小黑洗澡回絕了。

二人前腳一走,後腳英子便主動抱起了小黑。

“羽兒姐姐,這小黑身上不臟呀。”

“我知道它身上不臟,我糊弄他們的,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從心裡挺討厭這個姓齊的,英子,你知不知道薑是如何與姓齊的相識的”?羽兒從英子手中接過小黑,兩人脫了外衣鑽進被窩裡躺下聊起了天。

“具體的我也不知道,上次姐姐留了便條去玉山,我和高薑在客棧呆了挺長一段時日,當時天氣還挺冷,好像沒兩天,薑姐姐就和那個姓齊的認識了。他們一起出去前麵還帶著我,但好似其實並不喜歡我跟著,那個姓齊的也幾乎不找我說話,後來我便不跟他們一起出門了,除了吃飯,就和小黑在自己的房間裡麵呆著。”

“哦。”

“羽兒姐姐,那個姓齊的是有什麼問題嗎?”

“我也說不上來,但是總覺得哪裡似乎不太對,但願我是瞎想的吧。”

“走水了,走水了,走水了!”二人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著,對麵街上突然有人鳴鑼大喊走了水,打開窗戶時便看到有黑煙升起。

“姐姐,那邊似是走水了,咱們瞧瞧去吧。”也許是這段時日,在這裡呆得著實太無聊了,英子立時便要跑出去看看熱鬨,披上外衣便衝了出去。

“英子,彆去,你聽姐姐說……”羽兒哪攔得住,她趕緊急匆匆穿好衣服,抱起小黑,不想隻轉眼的功夫,便聽得已跑出去的英子大喊救命,羽兒放下小黑,順著那聲音一路狂追出去,卻發現英子的聲音慚行慚遠,追到一拐角處,終於發現被人用黑布蒙了頭的英子。

英子安然無恙,但是羽兒總覺哪裡極為不妥,趕緊拉著英子喊住小黑往客棧返,返回時一摸腰間,才發現剛才一時情急,未將寶物懷揣在身,待回到房中,發現那隻放在床壁深處裝著火蠶的玉盒和銀兩均不見了。

羽兒到樓下去找高薑,高薑正欲跑上樓來,聽得此事,趕緊去找隔壁的齊書生幫忙,哪裡還有那主仆二人的影子?

羽兒並不知曉火蠶還有什麼其它的用途,假使這火蠶被惡人所奪,不僅不能救回自己的哥哥,還有可能因此開罪西王母,她越想越害怕,耽誤之際腦子裡第一個想到的人,還是禦扶。

她讓薑和英子二人在客棧等她,自己則邊跑邊將白珠從脖子上取了下來,跑到桃水邊,拚命用白珠拍打著水麵。

不大功夫,便見禦扶插著腰一臉疑惑地歪著頭看著她:“這才幾日不見,就想我想得這麼要緊了?”

“禦扶君救我!”羽兒沒功夫搭理禦扶的打趣,急得單腿跪下便拜。

“何事慌張至此,行此大禮?

“火蠶,火蠶被人偷了!”羽兒很是急切地回答。

“邊走邊說!”禦扶拉起她便向客棧走去,羽兒將火蠶丟失的前後經過告知了禦扶。

禦扶先拉著羽兒到一處畫攤前,讓羽兒照著那齊生的模樣畫了一幅像,然後找來街角的幾個小乞丐,給他們一些銅板,問他們可識得畫像中人。

乞丐們支支吾吾,似不敢多言,禦扶立時明白了,並不敢耽誤,趕緊拉著羽兒去了她們住的客棧裡,私下裡單給了小二好處,問小二那齊生的去向。

按照小二的指點,二人剛走出去沒有多遠,一個半大不小的乞丐便跟了過來,將他二人引至一僻靜處道:“我認得這畫中人,知道他的住處,但要十兩銀錠。”

禦扶從袖中掏出一把純色的大珠道:“隨你去哪家鋪子換,都不止十兩銀錠。”

那孩子接了珠子,小心地放在自己袖籠裡道:“剛才人多,我年紀小,不敢與你們明說,隻能偷偷跟著你們,你二位給我們看的畫像中人並不姓齊,因為他身上有股狐臭氣,我們都叫他老騷,是個慣偷,常年住在客棧裡,專找有錢或有貨的人下手,他沒錢時才會去住客棧,尋找冤主,一般他都在自己常住的去處,慣住的地方我知道,我領你們去,你們遠遠地跟著我便可。”

二人跟著那小乞丐在街巷裡七扭八拐,遠遠地走到一處宅子前,那孩子用手指了指道:“就是那裡了,那個老騷和街麵上的好多混混有勾連,我就不跟過去了,他家還有一個後門,可直接通到後山上去,一旦從後門進了後山,你們是決計抓他不住的。”

禦扶同羽兒一起飛身上了屋簷,隻見這座宅子,三麵沿街,後門直通一座不大的山頭,當真與那小乞丐所說無二。

齊生和他的仆從果然在這座宅子裡,另還有二人,生得五大三粗,一臉橫肉,四人正圍在一桌前,仔細地研究著那隻玉盒。

玉盒不念口訣,打不開,幾個蠻漢用儘全身解數,也將玉盒奈何不得,又不敢將它摔碎,隻在那裡直撓頭。

禦扶讓羽兒趴在屋簷上不要亂動,飛身到了屋門口。

四人大驚。

“你!你是何人?”畢竟做賊心虛,即使在自己家裡,造訪了生人,那齊生聲音仍是有些露怯,但他見隻有禦扶一人,趕緊用眼色招呼那仆從和刀疤臉抄家夥。

不等二人反應,水君一掌抓住離他最近的刀疤臉舉到空中,狠狠摔下,隻聽哢嚓一聲,似乎是骨頭碎裂的聲音,那蠻漢慘叫一聲,再動彈不得了,另一個絡腮胡子和仆從見狀,怔在那裡,抄家夥的手猶疑抖動著不敢貿然出招。

禦扶不慌不忙地走到那玉盒前,用錦帕係好,方緩緩道:“你們幾個,到底是誰的手段?把主意打到我家寶貝身上了?”

“爺爺,爺爺饒命,我等實在不知這是大爺家的寶貝,瞎了眼,做了這等錯事,還請大爺饒我幾人不死。”齊生率先慌忙跪下一個勁地磕頭討饒。

“說吧,如何發現的寶物,又是如何下的手?”水君在桌前緩緩坐下,不急不徐地問道。

“我乃是……”那齊生剛要說下去,水君用兩隻手指輕輕敲了敲桌子抬抬眼皮道:“你且想好,再說每一個字,若是說了半句假話,立時讓你同那刀疤臉一個下場!”

“是了,是了,我乃是這裡的一個,一個慣偷,常住在悅君來客棧,找有錢的主顧下手,前段時間,我手頭緊,在那裡盤桓了數日,發現高薑和她同屋的,雖無仆從,但似乎,似乎穿戴打扮……打扮得很是體麵,於是就主動跟她套近乎,但卻一直沒套出什麼話來,她們好像既不是做買賣的,又不是投親的,但是看那高薑的花銷似乎又是個有錢的主,我便一直打主意想撈點好處,那日一早,我見一姑娘,容貌俊美,胸前緊緊裹著一個包裹,想必是要緊之物,不然不能護得如此周全,後來我發現那姑娘竟與高薑是一起的,原先我和高薑套近乎,隻套得她們從太平鎮來,還要回太平鎮去,並未探聽出其它,後來見那個姑娘竟隨身攜帶的有寶物,便一直伺機下手,我們一路同行了數日,和那幾個姑娘也相熟了,知道她們涉世未深,沒有什麼靠山手段,也無甚江湖經曆,昨日我先邀薑到樓下聽曲,又使了個調虎離山的計策,把她們同行的那個胖姑娘調出去,再把她的頭蒙住,那胖姑娘一喊,另一個也追了出去,我的仆從進去便將這玉盒偷了出來,可我們研究了大半日,也打不開,更彆說研究出玉盒中寶物的來厲了,怕失主剛丟了東西會去報官,並不敢出手,隻放在家中,找了兩個見多識廣的兄弟前來看看。大爺您也看到了,這寶物毫發無損,還有這些銀兩,也全在這裡了,我等有眼不識泰山,還望大爺您大人大諒,饒了我等性命。”

“嗯,還算老實,你去告訴其它的偷兒們,若是再打這寶物的主意,下場與這刀疤臉一樣,你們回頭可給他驗下傷,他的骨頭應該沒有一截整的了。再有,你們幾人身強力壯,卻總是為禍一方,成天做這見不得人的勾當,也得讓你們長長教訓,死罪可免,活罪難饒,小偷最愛用的便是這兩根手指吧,你們便自行剁下,並以指立誓永世再不為偷了。”說完禦扶用眼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示意二人動手。

三人麵麵相覷了片刻,又看了看禦扶那張鐵青著的臉,絡腮胡子似乎仍有不甘,但剛剛起心動念,就見禦扶手中的寶劍已抵在了自己臉跟前,他腿一軟,便跪了下去,禦扶順勢砍斷了桌子的一大塊桌角,齊書生和他的仆人嚇得再不敢造次,將桌上整瓶的烈酒喝了,橫下一條心,拿起自己手中的家夥,狠了狠心,剁了剁腳,手起刀落,各自斬下兩根手指,並指天發誓再不為偷,那絡腮胡子見狀,也隻能低頭認栽,毫不猶豫地砍下了自己的手指。

禦扶揣好那玉盒,放在懷裡,從簷上接了羽兒,往客棧走去。

“此事,多謝禦扶君相救,如此大恩,他日定當湧泉相報。”羽兒見玉盒完璧歸趙,險些落下淚來。

“湧泉相報就算了,不若以身相許。”禦扶笑嘻嘻地話音剛落,見羽兒麵露慍色,又趕忙改口道:“我開玩笑的,人救完再報恩,倒也不遲。”

“本來還挺感激你的,聽了此話,忽然就隻想將你燉了做魚湯了。”

“我也甚是奇怪,我跟其它的人都從不玩笑的,似乎一見到你,就總失了分寸。”

“我是不是看上去太好說話了,或者,我總麻煩你,讓你覺得自己真成了我的大恩人了。”

“那倒真不敢當,我真的是感念你也幫了我許多,又正好同路才……”

“算了,看在你總幫我的份上,不與你計較,禦扶兄說去處理些雜事,怎的便去了這許多時日,今日幸得有驚無險,不然若是找不到這火蠶,真正不知要如何與王母交待。”

“天帝封我為丘時水君,不過一些水府的事物要處理,最近攢的事物稍多了些,怎的今日這口氣聽上去,羽兒姑娘這是,一日也離不開我了?”

“唚!你可真是,現下這火蠶又尋回來了,你可以走了。”羽兒又將那日第一次聽到他叫禦扶時寫滿聒不知恥四個大字的表情露了出來。

“你這是過河拆橋。”

“我這叫做不強人所難,水君若真是忙得抽不開身,我絕不攔著,但今日之事,實屬萬分感謝。”羽兒作了個揖,便欲離去。

“還玩笑都開不得了,還好這次你們碰到的隻是幾小毛賊,若是遇到更壞更強法力高深的,可如何是好?”

羽兒開心地笑了起來,露出了兩個蜻蜓點水般的米渦,然後長長舒了口氣道:“虧得有驚無險,真是嚇死我了!以後不管去哪,就是洗澡,我也帶著它。”

“兩位且留步。”二人一起回頭,發現喊住他們的是剛才那個半大的乞丐。

“我叫梁子,是個孤兒,想求二位收留,即便給你們為奴為役,也不想再去當乞丐或偷兒了。”說完跪下便拜。

“彆,彆,千萬彆拜,你……可我們並非經商或訪友,所行甚險,你還這般年紀……”羽兒趕緊回絕。

羽兒將詢問的眼睛看向禦扶,禦扶亦是十分篤定地衝她搖了搖頭,顯然也是不同意隨隨便便就收留什麼人。

“我雖比姐姐小個三兩歲,卻並不會成為姐姐的拖累,我看姐姐生得慈惠,哥哥亦是一臉剛正,今後不論去做什麼,二位儘管差遣,隻求二位收留,混口飯吃。”梁子目光堅定地盯著羽兒。

羽兒這才細細打量了一眼這個孩子,這一細看不打緊,竟忽然間發現他有一雙同小四一模一樣的眼睛和同樣並不白皙的膚色,甚至連長在臉頰上的幾顆雀斑都彆無二致。

“你都會些什麼?”看到這雙熟悉的眼睛和皮膚,羽兒的心中忽然有了一些鬆動。

“我雖不會法術,也無甚武功,但從小便是個乞兒,八方求食,四海為家,這方圓幾百裡的風土人情、江湖規矩都草草知曉一些。”

羽兒又看了看水君一眼,他仍是緊鎖著眉頭對她搖了搖頭。

見禦扶不同意自己留下來,那小乞又趕忙說道:“哥哥,我什麼都會做的,洗衣、做飯、擦鞋、喂馬,我還有一身好力氣,可以幫你們背東西,還有,到了陌生的地方,如若需要打探什麼消息,鑽個狗洞,或是放個哨什麼的,我都在行,隻是,我不想再被那些人迫著去做偷兒了。”小乞丐言辭懇切,急得幾乎落下淚來。

“你……嗨,我看這孩子,他年紀雖小,但一直混跡江湖,也許還能成為我們的幫襯,看他無依無靠的,倒也是個可憐人,如若有危險,不帶他一同犯險即可,禦扶君,你看……”羽兒忽然便想到了從前在濟病坊的種種,以及當年自己曾落魄時的模樣,她討好地笑著望向禦扶,似乎很期望得到他的同意。

“多謝姐姐,謝謝姐姐,姐姐大恩,梁子必當沒齒不忘。”那小乞丐跪下便拜,並從袖中掏出剛才水君給他的珠子。

“你留著罷,所有的銀錢放在一處,倒是不妥。”水君並未當麵駁了羽兒的麵子,隻彎身將那孩子扶起。“隻是,跟著我們再不能行那坑蒙拐騙偷竊之事了。”

“多謝哥哥姐姐收留,梁子必不讓二位恩人失望。”那孩子笑了,露出一嘴潔白整齊的牙齒。

還好這口牙齒和小四不大像,羽兒看著他的臉,心裡暗自想著。

羽兒給薑和英子大概講了找回火蠶和撿了一個跟班的經過,薑方知曉自己受了歹人蒙騙,還好羽兒自始至終未責難一句,三人商量好明日就當啟程,趕緊回槐江山救人。

梁子跟著羽兒回到客棧後,薑和英子見他嘴甜眼活,生得一顆七竅玲瓏心,又甚是勤快,都很歡喜,隻有小黑對梁子又惱又怕,遠遠地見著他總躲到羽兒腳底下,免不了還要對他低聲嗚咽幾聲,梁子卻自嘲說,自己從小做乞丐,被狗欺負慣了,到了這裡,仍要被這小黑欺負,羽兒全不當真,隻一笑了之罷了。

因禦扶不想走水路與凝昭父女照麵,幾人便同意了他的提議,一直走陸路,先從蠃母山往樂遊山方向走,因要翻山的緣故,幾人便換做步行,欲穿山而過,梁子年紀雖小,卻很有眼色,忙將所有吃食、水壺等都背到自己身上,令高薑和英子很是滿意。

這日,幾人在一深山之中走了大半日,正饑腸轆轆之時,忽然一陣邪風四起,梁子立時直起身來,說有妖氣。

“梁子,我看你是在江湖混久了,這一驚一乍的,隨便刮一陣風也覺得有妖氣,我們走了這麼久了,也沒見到什麼妖怪,再說了,這世上哪有那麼多妖怪。”英子取笑道。

但話音剛落,隨著一聲怒吼,隻見一隻斑斕猛虎自山上呼嘯而來,禦扶早挺身向前,與那老虎鬥在一處,但那虎似乎並不是尋常的山上大蟲,身形矯健得如同迅雷一般,初見還在山上,隻眨眼功夫便到了眼前,且奔跑起來,仿佛使了縮地的功夫一般,總是追不上,它且走且逃,禦扶不敢戀戰,怕中了掉虎離山之計,但那虎卻在大家都不經意間叼走了小黑,羽兒見了就要去追,禦扶攔住她,追上去了。

英子被大蟲的吼叫聲嚇得尿了褲子,坐在那裡動彈不得,羽兒見了,趕緊引她到一背陰處去換褲子,還沒走到隱僻之處,忽然不知從何處飛來一隻金雕抓起羽兒便將她帶到了幾百米上的高空,羽兒嚇得不敢睜眼,待猛地落了下來才發現自己被扔到了一個巨大的鳥巢裡,幾隻小鳥以為羽兒是媽媽給它們找回的吃食,對準羽兒便是一陣啄咬,羽兒被幾隻幼雛弄得狼狽不堪,好不容易從那鳥巢裡逃出來,跌跌撞撞跑回來找到英子她們時,發現纏在自己懷中的玉盒不知何時已不見了蹤影。

禦扶追著追著,發現老虎不知河故竟消失不見了,嗚嗚求救的小黑被棄在懸崖峭壁上一根斜伸出去的樹杈上,顯然是要拖延他回去的時間,他自知中了調虎離山之計,救了小黑趕回時正遇見失魂落魄的羽兒呆坐在一根枯木上,一副欲哭無淚的沮喪模樣。

“羽兒姐姐莫怕,我聽說這蠃母山歸天神長乘主管,他是天上的九德之氣所生,方圓百裡頗有盛名,我們不妨去他處打聽一二。”梁子不慌不忙在一旁提醒,禦扶卻很是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還未說話,梁子似乎已然意會,忙解釋道:“我也是曾路過此處,聽說的,聽說而已。”

“可是如何能找到那長乘呢?”羽兒道。

“據我所知每座大山都有山神,我們幾人中禦扶大哥修為頗深,大哥您施法在那山巔處砍上一劍,山神、土地或可都會現身。”

“你怎知我,修為頗深?”禦扶即刻接話問道。

“那個老騷身手不差,他那賊窩裡常來常往的也都是街上混的大惡之人,那日你們二人隻一會功夫便將那個老騷處置了,羽兒姐姐隻是個弱女子,您自是功夫不差,在道上混了這十幾年,這點東西還是看得出來的。”梁子撫著後腦勺,憨憨地回道。

“不愧是混了些江湖的,眼明心細,但那樣似是不妥吧,倒像是一副強盜踹山的作派,禦扶君你看這些樹木一副久未逢甘霖的模樣,不若你馭水給這裡的樹木解解饑渴,或許能引那長乘現身。”羽兒隨手扒拉著身邊的枯草對禦扶建議道。

禦扶聽罷,就地施法,念出幾句口訣,不一會便有黑壓壓的烏雲盤桓在贏母山上空,片刻功夫,便下了一場酣暢淋漓的大雨。

不過半日功夫,一隻白毛鸚鵡飛了過來,對躲在岩洞中的幾人言道:“長乘神君感謝幾位施法布雨,請到贏母山洞中一敘。”

長乘神君的模樣與普通人一般無二,隻是多出一條犳的尾巴,他在洞府盛情款待了幾人,把盞言歡互道姓名後,羽兒便問道:“敢問神君,這蠃母山周遭可有妖魔?”

“妖魔?不曾聽說,小神掌管蠃母山以來,治下一直太平無事,並無甚妖物。”初聞此說,長乘顯得有些吃驚。

“可是剛才我等不僅受到一猛虎襲擊還被一隻大鳥奪去了寶物。”羽兒直言道。

“那猛虎,不僅會縮地之術,而且追到後來,便化做了一股黑煙遁了,那隻大鳥便更是奇了,竟能將人抓至半空扔到它的老巢中,剛才它的老巢我去探了,雛鳥們都還在,但是纏在羽兒身上的寶貝卻不見了。”禦扶補充言道。

“猛虎?大鳥?蠃母山在我治下已有萬年,並無妖怪猛獸,隻有一隻老鳳凰偶居山頂處,隻是那鳳凰客居於此,素不與人來往,亦不喜人打擾,與我也從無交集。”

羽兒怕生變故,本想讓其它人都留在洞中歇息,隻她和禦扶二人去山頂即可,但仿佛是為了證實自己並不是毫無用處,梁子自告奮勇,定要同往,羽兒相勸不下,隻得留下薑和英子,薑本欲同他幾人一同上山,但適才見那猛虎威力逼人,不容小覷,又見那金雕巨大,便同意留下陪英子,羽兒將小黑也一並留在洞府,隻他三人一齊上了山頂。

從長乘的洞府到山頂處,本來一路上跟隨著羽兒她們有許多的鳥鵲,但不知為何到了山頂處,卻齊齊消失了。

通往山頂的是一處極其狹小幽長的窄道,彎彎繞繞通向山巔。但三人走了許久,覺得總在原處打轉,山巔仍在那裡,似乎隻有百十步的距離,卻就是走不到近前,羽兒索性坐下,聽幾隻落在梧桐樹上的雲雀聊天。

“我敢打賭,這幾個貨再走上三天也走不出去。”

“唚!三天?就是走一年也走不出去。”

“你趕緊去給老黑打個招呼,等這幾個貨走死在這了,它好來收屍,飽餐一頓。”

“你咋不去給老黑打招呼呢,它身上臭乎乎的,還沒飛到跟前呢就把人臭暈過去了。”

“有好事你不給老黑打招呼,它有好事哪還能想著咱呢?快去吧。”

“我不去,我就喜歡看這些個憨憨圍著咱們兜圈子,你說他們咋就一門心思隻看著上麵,不知道看看這幾個石像呢?”

“就是就是,這些個石像可都是雲錦姑娘按著自己的身形度身打造的,這些呆子們都沒空看上一眼。”

“你還彆說,這小姑娘的模樣和雲錦姑娘年輕的時候有得一拚了。”

“這小姑娘瘦了吧及的,哪有雲錦姑娘的風姿?我看倒是那個年青人長得挺俊。”

“俊倒是俊,就是看著不大好惹,唉,他們後麵跟著的那個是個跟班吧,可是?那家夥身上咋一股子戾氣,衝得我心底都發毛。”

“等他們幾個摞倒在這兒了,你猜老黑會先吃哪個,我猜得先吃那小姑娘,皮薄肉嫩的,肯定好吃。”

“咦,你說奇怪不?我一看到這小姑娘,心裡就喜歡得不得了,感覺好像比喜歡雲錦姑娘還打緊。”

“你就一點都不會看,我跟你說,這個太瘦了,根本就不好看……”

羽兒聽著那兩隻雲雀嘰嘰喳喳地議論,忽然明白了她們一直在此處兜圈子的原由,她抬頭看了看四周的山峰,發現每到一座小山峰前都有一個貌似人形的石像,似飛天的仙女一般,或撫琴、或吹蕭、或反彈琵琶,那仙女目力所及或是纖手所指的方向,完全不是她們之前走的路,有的指向了一個黑乎乎的山洞,有的指向的是一叢完全無法通過的灌木,甚至有一處指向的竟是懸崖的絕壁,然而,順著那些貌似完全不通的方向,彎來繞雲,竟終於走出了那迷陣,來到了山巔。

“姐姐是如何想出法子走出這迷陣的?”快到山巔時,梁子不解地問道。

“呃,感覺,就是憑感覺而已……”羽兒支支吾吾地對梁子解釋著,梁子又回頭看了看禦扶,但禦扶似乎對羽兒找對方向毫不驚異,並不看她,隻在後麵催到:“管她怎麼走出來的,上來便是了。”

山巔處有一尊巨大的人身石像,在石像的掌中,一個黑紗蒙麵的老嫗正在那裡撫琴,琴的旁邊放著那隻他們幾人都再也熟悉不過的玉盒。

“何方妖怪,還不速速報上名來!”梁子搶先發話,拉開一副上門踹山的架式,羽兒見了,想到剛才那幾隻鳥說梁子身上戾氣頗重,不覺有些好笑,待她看到自己的玉盒完好無損,揪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唯在此時,她方才覺得自己是深處江湖了。

“自己長了一身毛,還說彆人是妖怪!”老嫗並未停下手中的琴,頭也不抬地說道。言罷,她忽然目露凶光,一隻手將一根弦輕輕一彈,一聲尖利的琴音帶著殺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襲來,梁子躲閃不及,一下子便被劈出去翻了好幾個跟頭,暈了過去。

禦扶撥劍便欲衝過去,先被羽兒輕輕攔下了,她跑過去先扶起梁子,一摸鼻息,發現梁子還有氣,似乎也未受內傷,隻是被琴氣震暈了過去,不禁鬆了口氣。

“這琴聲,竟能傷人?敢問前輩,為何不問自取我們的寶物?”

“你這小姑娘說話還算中聽!”那老嫗不慌不忙回道。

“在下江其羽,這玉盒中的火蠶乃是我要拿去救命的寶貝。”

“和她廢什麼話,看招!”禦扶說罷劍已出鞘,飛身至老嫗近前。

“你若強取,我便毀了這寶貝?”老嫗停下撫琴的手,不慌不忙地拿起了玉盒。

“你倒試試!”禦扶毫不屈服。

“敢問前輩,意欲何為?”但羽兒害怕這火蠶有絲毫閃失,她趕忙安撫住禦扶,對老嫗又施一禮。

“不欲何為,你們可能不記得了,我們在昆侖山的時候便見過,知道你們要去找王母求火蠶,這要緊的寶貝便是玉山王母處取來的火蠶,對吧?”

“正是。”

“我並不欲取它的性命,隻想讓它給我吐些絲,但是卻無論如何也打不開這盒子,我想你們既取了這寶貝,自然有用它的法子。”那老嫗抬起頭來,不緊不緩地說道,她的眉眼極其修長,雖說很老了,但是長長的眼尾處的風情,仍令人過目難忘,雖已年邁,但仍可看出年輕時身形婀娜的模樣。

“我們見過?你是昆侖山上的……?

“一隻不起眼的瑞獸而已。”

羽兒拚命回憶,但昆侖山上的瑞獸實在是太多了,完全想不起來。

“你這老妖,不告自取,還在這裡言之鑿鑿!我們是不是要命這火蠶給你吐絲,最好再織件錦袍才好啊?”禦扶不耐煩道。

“你是何人?怎知我有這些想法?真是心有靈犀不點便通!”那老嫗用蘭花手指著禦扶,笑了起來,笑得極其嫵媚。

“想讓火蠶吐絲?可是我們急等這火蠶去救命,還煩請前輩據實相告原委。”不知為何羽兒心下總覺得她似乎並不是一個居心不良之人,便想知道事情的來由。

“什麼據實,據實便是,你等若不從我,我便毀了這玉盒。”說罷那老嫗忽然發起瘋來,抓起玉盒便向空中拋去。

羽兒見勢不妙,趕緊去搶,哪裡是這老嫗的對手,但那老嫗似乎並不想取羽兒的性命,亦不想傷了火蠶,禦扶見她出手,撥劍便刺,與老嫗鬥在了一處,並順勢將玉盒挑到了羽兒這方,羽兒趕緊將玉盒接了,牢牢抓在手裡。

老婦不是禦扶的對手,幾十個回合下來,她終還是落了下風,打鬥中,她頭上的黑紗吹落,發上的一隻碧玉簪子也被削斷,一頭雪白的頭發隨風揚起,臉上和身上有了好些血痕,但她毫無懼色,一副不達目的至死不休的氣度。

“你們可知,你們現在所處的地方乃是一個石像陣,今日我若取不到蠶絲,便與你們在此同歸於儘!”

見這老婦絕決的模樣,羽兒不知為何便想到了自己的娘親月娘,那日在龔婆家水缸裡粼粼的波光之中,她的娘親抱著她麵對一群鷂鷹之時也有著這樣一頭零亂的頭發和一雙慷慨赴死的眼睛。

“還不據實相告!您取火蠶到底為何?”見禦扶已欲將劍直取老嫗的頭顱,羽兒飛身向前,擋在老嫗前問道。

“好罷,告訴你們也無防。”那老嫗歎了口氣,緩緩說道:“反正終歸也是打不過你們,我本是昆侖山上的一隻瑞獸,雖為百鳥之王,卻難逃焜黃華葉衰的命運,千年過去了,我所期待的涅槃重生沒有到來,卻先落得百病纏身、翅羽脫落,竟被取笑是落羽的鳳凰不如雞,我著實熬不住這般折辱,便偷取百鳥羽毛,為自己織成了一件華美的羽服,但那百鳥羽衣,並不結實,有一次淋了雨,露了餡,又被大家傳為笑談,便是此時,我在昆侖山上看到了你倆,我聽聞火蠶所吐之蠶絲可織成這世間最絢麗華貴的錦袍,從那時起,便生了不告自取的心思,卻不想偷了火蠶,卻無法打開這玉盒。”

“原來竟是為了這等小事?你既是昆侖山上的瑞獸,應當時常可見到王母,既隻是想讓火蠶吐些絲,為何不直接找她去要,反而要通過這樣的法子,不告自取?”禦扶聽了,覺得這個理由,簡直令人啼笑皆非。

“小事?此事事關顏麵,怎能說是小事?於鳳凰而言,簡直就是生不如死,再說西王母?王母豈是人人敢求的,莫說是我,僅僅隻是一個尋常的瑞獸,哪怕是略有功跡的神仙,沒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又有哪個是敢向王母麵求的?”

“照此說來,王母竟待人如此苛責?”

“昆侖山,等級森嚴,向來循規蹈矩,據我所知,自開天辟地以來,還從未有一位小仙敢在王母麵前造次。”

羽兒與禦扶對視一眼,想到前不久二人竟敢私闖玉山私求王母,不禁一臉的誠惶誠恐。

“那火蠶乃是至燥之物,王母恐它野性難馴不受束縛,故而用法術將它收在這玉盒之內,既然你著實需要一件錦袍,我便如了你的心願。”羽兒心善,見她已落魄到生無可戀,便欲拿起玉盒,幫了這老鳳。

“羽兒萬萬不可,你忘了王母交待過,這火蠶使用事不過三,我等剛離開玉山還遠未到隗江山,萬一回頭真有救命的用場,或一次除不儘那些食人樹和食人花,豈不前功儘棄?”禦扶將她攔下,示意不可為。

“今日遇上了便都是緣份,就算幫她這一回,不是還有兩次機會嗎?看前輩愛惜羽毛的模樣,如若不遂了她的心意,不為凰,勿寧死!恐怕真的要將自己的一條老命搭上了。”說完羽兒催動口決,那火蠶顯身後,果然按著羽兒的吩咐吐出許多金色的蠶絲,華美無比,絢爛異常。

“你如此草率心軟,將來必定因此而遭禍!”禦扶見她如此草率,忿然道。

“今日雲錦欠你這一人情,將來定當還上,我這裡有一隻鳳尾翠羽,待有朝一日,江姑娘有需要相助之時,隻需點燃翠羽,不論千難萬阻,千山萬水,我必當星夜趕赴傾力相助。”那老嫗說完,交與羽兒一隻燦若霞光的羽毛。

“不必,我相幫於你,其實並不為回報什麼,而且,我這人一慣粗心大意,彆什麼時候弄丟了自己都不知道。”羽兒並不欲接,擺手推辭道。

“這上麵有我的靈力,既然贈予姑娘,隻要姑娘插在頭上不取下來,天上人間,哪怕到了黃泉路上都不會丟的,拿著吧,說不定,到時候便有用了。還有,江姑娘今日既全心助我,我便提醒姑娘一句,要小心身邊剛才被我打暈的那個小跟班,他可不似看上去那麼簡單。”說完那老鳳用手指一拂那古琴之弦,喚醒了梁子,拿了金蠶絲,縱身飛走了。

羽兒將那翠羽橫插在發間,和禦扶收了玉盒,扶著梁子,向山下走去。

“梁子,我願意帶著你,原本也隻是看你少無所依,想著讓你長長見識、不為偷盜之事罷了,可不曾想……剛才,你被那老鳳一根琴弦蹦到草叢裡,著實嚇壞我了,還好沒有傷到根本,我現在越想,越覺得,當初草草答應你同我們一同犯險實屬不妥,不若,我們給你多多留些銀錢,找個合適的去處,你意下如何?”對於剛才老鳳的提醒,著實讓羽兒心中不安,加之禦扶一直便不同意帶著梁子同行,因而走到半路時,羽兒同禦扶扶著梁子下山時言道。

“我是不是做了什麼讓姐姐不高興了?還是姐姐覺得我不中用,我沒事,真的沒事,一點事都沒有,若我做錯了什麼,惹得姐姐不高興了,我都可以改,還望姐姐千萬不要趕我走。”梁子聽了,顯然是急了,他趕忙推開羽兒扶他的手,解釋道。

“可是,我們此去隗江山路途尚遠,還不知會……”

“是啊,此去隗江山路途尚遠,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定能有用到梁子的地方,況且姐姐的哥哥和鄉親們也還都被困在山上……”梁子聽了有些急了,他掙開羽兒和禦扶扶著他的手,似乎要急於表現自己身體康健得不得了,完全不用讓人擔心。

“你怎知羽兒姐姐(我)的哥哥和鄉親們都在被困在山上?”不等他說完,禦扶和羽兒同時問道。

“我……我是聽……聽說的,我忘記是聽薑姐還是聽英子說的了。”梁子有些結巴,忽而眼神有些閃爍,想起剛才那老鳳凰對自己的警告,禦扶和羽兒對視了一眼,心中不免升起了些不詳的預感。

但自從聽了那老鳳的話,羽兒心裡便起了疙瘩,可有道是請神容易送神難,真要攆走梁子,一無確鑿的證據,二無合適的借口,私下裡,羽兒悄悄對禦扶道:“倒也奇了,那日聽了那老鳳凰的話,心裡便隱隱總覺得不妥,但是又說不出哪裡不對,可是吧,每次我看到他,生著一雙和故去的小四一模一樣的眉眼,便總難下定讓他離去的決心。”

“原來你留下他,是因為這個,我隻是越來越覺得,這小家夥所想所知有些過了,全然不是他這個年紀應當有的。”

“那可如何是好?現在回想起來,當初真的應該聽了禦扶君的,本來留下他就有些草率,現在想起那老鳳說的話,心裡更是毛突突的。”

“行走江湖,最忌心軟,不管是收下梁子,還是給那老鳳吐絲,羽兒你都過於草率了。”禦扶歎了口氣,但眼神中絲毫沒有要責備她的意思。

“可如果,強攆他走,他是不是便真的無家可歸了?我在去江家前,便也是個小乞丐,幸虧江老爺他收留了我。”

“算了,其實你還是想留下他,對吧?但願那老鳳說的不會真的應驗,我想那梁子左不過也隻是個半大的毛孩子,你我二人以後小心便是。但昨日我私下去問了英子,她說並未對梁子說起你哥哥和鄉親們被困隗江山的事。”見羽兒一臉的左右為難,禦扶勸道。

“那會不會是薑說的?”

“薑那個丫頭詭得很,我沒問,隻和英子嘮了嘮。”

“這回又都嘮了些啥?”羽兒不解地問,怕沒遮沒攔沒心眼的英子一不留神便把搖仙鈴的事說出來,況且在王母處她也提起過搖仙鈴,雖然那個話題後來並未往深處探究,禦扶也再未提起過,但羽兒心裡總是覺得有些不妥。

“啥都嘮了,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禦扶故做神秘道。

“這回又給英子啥好處了,她竟對你知無不言,言無不儘的。”

“英子雖說愚笨些,但心地純良,本質上與你我是一路人,你怎得如此緊張,難道是有什麼怕讓我知道的秘密不成?”

“我還有什麼秘密?”羽兒心說,我所有的秘密你在象牙穀不是都看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