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扶和羽兒又行了幾日,走著走著,突覺眼前視線大開,一處岡嶺展現眼前,四下裡,淩空絕壁,麵前的是一處潭淵,既深又廣,之前便聽說赤水之上有一處潭淵深達三百仞,如今看來,當真一點水份也沒有的,目測過去,不僅深且寬,一眼望不到邊際,而且深不見底,也不知這譚淵之中,有無妖魔,總之,憑借羽兒的那點潛水功夫,肯定又要拖禦扶的後腿了。
“真是犯了水逆了,又是水!真是越討厭什麼越來什麼,禦扶,為何我總覺得有什麼東西一直在跟著我們。”羽兒緊緊抱著那個被熊皮包裹的小東西問道。
“你莫不是和那女人一樣被凍傻了,哪裡有人跟著我們,彆煩了,你雖不喜水,於我卻有利,我先去探探這淵潭之中是否有妖,你先在這後麵躲好。”說罷,禦扶將羽兒安置在一塊絕壁後麵,自己縱身跳入潭淵之中。
羽兒卻在這絕壁的後麵,驚奇地發現了一叢叢的灌木,許多紅色的漿果正掛滿枝頭,她摘了幾顆,然後從自己頭上取下銀簪試了試,並未發黑,便嘗了嘗,味道竟還相當不錯。
“真是天無絕人之路,這果子還真是好吃,又頂餓又解渴!”羽兒一邊說著,一邊將懷中的熊皮輕輕地打開,放了幾顆到那活物口中,她果然不挑剔,很快便吃了下去。
羽兒一邊給小家夥投喂,一邊從石頭的縫隙中望出去,不多會,貌似平靜的潭麵處便急急地行走來一處水紋,那水紋從小到大,從緩到急,稍傾便向羽兒這邊漾開來,定睛看去,是禦扶,再往禦扶的身後一瞧,心中大叫一聲不妙,淵中一隻叫不上名子的妖獸忽從水中一躍而起,待看清那妖獸的全身,不覺便替禦扶捏了把汗,它長得又長又大,脖子長得似乎直起來便可直插九霄雲外,腦袋長得似龍又似蛇,身上有鱗,尾似麒麟,它的叫聲低沉而厚重,仿佛百裡之遙的太平鎮都聽得見。
禦扶也現了真身,和那妖獸纏鬥在了一處,看情形禦扶的功夫似乎並不在它之下,但吃虧吃在這裡是妖獸的地盤,它或潛或藏或飛或打總能得地利之勢,禦扶一番漂亮的身手總在關鍵時刻被它拆解於無形,羽兒想在這深淵中探得其它活物關於這場打鬥的現場解說,哪怕是兩隻蜉蝣也好,隻要是有利於禦扶君的就好吧,但是禪定在那裡聽了半晌,除了嘩――嘩――通――通等打鬥的水聲外,甚至連片樹葉落到水麵上的聲音都未曾聽到,隻有懷裡那團活物吃飽後睡得正香,竟很快發出均勻細微的呼吸聲。
纏鬥了半晌的禦扶君卻已想出了新的法子,他將自己化形為水中一枚最小最小的小泥鰍,隱入水中,半天不見了蹤跡。
那妖獸鬥得正酣,卻忽然失了對手,亦是萬般茫然,它低聲地嘶吼著在寬廣的水麵上來回巡遊,羽兒卻在這小半刻功夫裡一時看不到禦扶的影子,等了小半個時辰,以為他已不幸戰死,趁那妖獸巡遊到自己近前之際,她將懷中的小家夥取出放在絕壁背後,掏出懷中的短劍,三下兩下飛奔過去,舉起短劍便向巨型妖獸的頭顱刺去。
見有人來襲,妖獸迅速地回過頭,一甩腦袋將羽兒拋到了半空,然後用自己的前掌輕輕接了,對於這個小得如同螻蟻一般的小人和她手中的利器絲毫也不躲閃,而是突然將腦袋低低伏在那裡,翁聲翁氣地叫了聲:“主人。”
羽兒聽得心中一驚,已刺到近前的短劍不覺頓在了空中。
那妖獸卻無限溫柔地將前掌靠向岸邊,方便羽兒跳到一塊大石之上,然後一點一點地靠近,想用腦袋抵蹭羽兒,無耐它的腦袋著實太大了,也許是害怕自己碩大的模樣會驚著羽兒,便停在那裡隻用一雙眼睛無限順從地望著她。
“我何時?”羽兒話說了一半,將“養過你這等寵物”這半句話又生生咽了回去,但此刻,傻子也看得出來,自己並無危險,雖是第一次見到這怪獸,羽兒卻似曾相識一般,她的左手幾乎不受自己控製似的,當它臣服於自己腳下時,竟鬼使神差地上前,試探著摸了摸那顆碩大無比的腦袋,另一隻手趕忙將短劍塞回了袖中。
不知何時,禦扶已現身近前,見那怪獸正完全沉浸在羽兒的愛撫裡,也完全被驚得目瞪口呆,羽兒衝禦扶擺了擺手,有些得意地揚了揚眉。
禦扶慢慢踱過去,踱到羽兒近前,用自己腳背從後麵輕踢了羽兒的後腳跟一下,遞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那妖獸仍完全沉浸於這突如其來的愛撫中,它整個身子匍匐在了羽兒的手邊,隻腦袋露在外麵,其餘的身子都沒入淵潭中,一副□□的舒坦模樣。
“它認錯人了。”羽兒一邊摸著它,一邊挑起眉毛用眼神示意禦扶。
“我若是你,便將錯就錯,把戲演好。”禦扶也用眼神示意羽兒。
“等下,我差點把它給忘了。”羽兒跑回剛才躲避的那塊絕壁後麵,將熊皮包裹的小家夥遞給禦扶。
趁著羽兒跑來跑去的功夫,禦扶趕忙衝那妖獸行了個禮,尷尬地笑了笑。
“死相!竟差點殺了我的侍從,我們,嗯,我們要過這潭淵,還不速速送我二人上昆侖。”都到這時候了,也顧不得其它了,羽兒隻得冒充這廝的主人態度威嚴聲音堅定地命道。
那妖獸聽了,竟毫不遲疑地橫過身子,似小黑一般搖著尾巴,順從地俯在那裡,要馱他二人過淵。
禦扶給羽兒使了個眼色,羽兒見了,趕緊上前,禦扶跟在後麵,裝作侍從的卑微模樣,扶著羽兒閃身便坐了上去。
坐定後,羽兒拍了拍那獸的背,又假作威嚴道:“走吧!”
“主人,欲何往?”
“嗯,那個,過了這潭淵,先去那個,那個,哎呀,先過了九道門再說吧”。羽兒知道的離昆侖山頂處最近的地方便是傳聞中的九道門了。
妖獸長嘯一聲,蜿蜒向前,騰雲駕霧,不一會便直接穿過了九眼井和九道門,到了一個不明所以之處。
“好了,回去吧!有事再吩咐你。”羽兒背著手,學那千裡馬的主人對待小廝們一般儼然的姿態,正色與那獸言道,她想趕緊打發它走,怕一呆久了,終歸要露餡,但妖獸聽了,用腦袋蹭了蹭羽兒的手背,耍賴似地不願離開,它將自己盤作一團,側立一旁,偶爾將頭露出來,看羽兒一眼。
“我說讓你走!”羽兒伸出拳頭作出一副要揍它的架式,它卻賴著不肯走,索性將腦袋埋進了身體裡,不看羽兒。
“不管它了,我們先走吧。”禦扶勸道。
“嚇死我了!這到底是個什麼怪物,哎,你說,我這個主人裝得像不像?沒想到,當主人的感覺竟這麼好,好得我都想當個萬妖之王了。”羽兒見狀也隻得作罷,待離那妖獸有點距離了輕聲對禦扶耳語道。
“你彆說,還真挺像的,不過,剛才我一直怕你多說一句話便會漏了餡,你連這廝的名子都叫不出!還當人家的主人!這回隻能算咱們運氣好。”
“聽昆侖山腳下那戶人家說,過了淵潭,便會有九眼井,九道門,也不知那九眼井和九道門到底是做什麼用的?”羽兒望著身後的九眼井和九道門不解地問道。
“先不管這些,按說過了九道門,應該很快便能見到王母了。”
在這裡,羽兒先讓自己的眼睛長了見識:從她們站的地方向北麵望去,可以看到從未見過的許多樹種,高大蔥籠,有的樹上還棲息著鳳凰和鸞鳥,但奇怪的是它們的身上居然還戴著盾牌,但見他二人是禦那巨獸而來,並未上前詢問二人的造訪。
“你說那鳳凰和鸞鳥的身上怎麼還戴著盾牌?是要去打仗嗎?”羽兒小聲問道。
“看樣子,守在此處的鳳凰和鸞鳥既不是祥瑞也非善類,而是瑞獸或護衛。”禦扶小聲回道。
“哎,你說你要找的那個冰蠶,長什麼樣啊?會不會在哪棵樹裡藏著?”羽兒又小聲問道。
“這兒沒有。”禦扶看也不看羽兒,飛速答道。
“你不是說你要上昆侖就是為了尋那個冰蠶麼,咱好不容易上來,你怎麼又說沒有?”羽兒不解道。
“你用用腦子行不行?這兒長的都是花花草草,怎會有那種至寒之物?”禦扶有些不耐煩。
“愚兄你,竟敢說我腦子不好?”
“噓。”禦扶用一隻手指放在唇前示意羽兒噤聲,另一隻手按住了她的腦袋:“彆說話,你沒看見前麵那棵樹上伸出一個腦袋?”
羽兒聽了,趕緊閉上了嘴巴。
再往前行,遠遠地山頂處長有一棵大樹似的稻穀,高達五尋,粗細需五人合抱。
“這得是稻穀的祖祖祖祖祖祖爺爺吧,它怎得長這麼大?”羽兒又禁不住小聲言道。
“這應當便是傳說中的始祖稻了。”禦扶又小聲回道。
“一條小魚,居然還知道始祖稻?”羽兒有些戲謔地回頭看他道。
“聽說的,不行啊?”禦扶不以為然。
“行行行,就你知道得多。”
一些不知名的樹中時不時會竄出一些長三顆頭的小怪獸或長著六個腦袋的飛禽,總之到了這裡,就覺得自己好像特彆奇怪――很明顯的就是,自己的腦袋長得少了。
“你說他們都長這麼多腦袋乾什麼?是不是王母沒事就砍這些瑞獸的腦袋,做錯了事情,砍一回腦袋,掉一個還有好幾個可以備砍。”
“到了此處,休得胡言亂語,好在他們沒有為難咱們。”禦扶小聲地提醒羽兒。
“也不知道這腦袋多的家夥們聰明不聰明。”羽兒小聲嘀咕著。
“你怎麼這麼多問題?”
“我是小地方來的,故而少見多怪。”羽兒笑著自嘲道。
“你說咱們應該光明正大地往前走,還是應該抓個瑞獸問問王母在何處?這兒怎的半天也沒見到一個守衛?”走了沒幾步,羽兒便有些遲疑地問禦扶。
“遠處那裡不是有鳳凰和鸞鳥嗎?你想問也可以去問問,我想它們應該都聽得懂人言,再說,你不是還有那個什麼異能嗎?”禦扶回道。
“可是它們怎麼看上去都不是好說話的樣子,感覺我還沒有說話,就會被它們吃了。”羽兒有些怯怯的。
“你不是膽子挺大的嗎?女俠。”
“是嗎?其實,好像,好像,我其實還是挺怕的,要不你去?”不知怎的,羽兒的聲音不自覺地就小了下去。
“我?若是在水裡,自是江河湖海任我行,但上到岸上便不同了,開口說人話時日尚短,不懂天上和人間的規矩,問話回話要想好幾個來回,也沒有你的那個什麼異能,你還是權當我就是一免費打手吧。”
“如此說來,倒也在理,那,那還是先不去問了吧,回頭有什麼事,我來應對便可。”
不遠處有淡淡而上的氤氳之氣,亦有詭異的聲音自那裡傳來,羽兒和禦扶輕手輕腳地湊上前,藏在一塊大石後麵,大石的旁邊長著幾株叫不上名子的大樹,樹上的枝葉並不茂密,也未見有什麼瑞獸藏匿其中。
遠遠地隻見一毗鄰水源處,幾個穿著白袍的人正聚集在一處,將一個巨形的似人非人似怪非怪的家夥圍在中間,平伸著雙手做法,一個泛著白色微茫貌似巨型珍珠的物件正懸在上空,幾人口中念念有詞,那儀式似乎到了最後的關頭,六個人都漲紅著一張臉,全神貫注,全力以赴地施法,在那正在舉行的儀式的四個角上,還有四個同樣身著白袍的人守著四下裡的四個方位,似乎正在護法。
那個似人非人似怪非怪的家夥正慢慢升到了半空中,泛著白色微茫的物件散發著異樣的光芒,四下裡,六個巫師的聲音更大了,他們大汗淋漓,不停地祝禱,手持的法器齊齊地發出怪異的震動。
然而似乎已到了最為關鍵的最後一刻,兩個巫師的頭頂似乎被什麼重物壓得縮了下脖子,他們齊齊地發出咦的怪叫聲,待他們回過頭去看時,發現懸在空中的白色物件突然間消失不見了,而懸浮在半空中的大家夥也一下子便掉進了下麵的水中,發出“通”的一聲巨大的聲響,正在做法的幾個巫師被濺了一臉一身的水,但他們顧不上身上和臉上的水,趕忙齊齊跳到水裡,去尋那大家夥。
四個護法不約而同隔空朝旁邊的一口大鐘甩了幾下拂塵,片刻裡,四下便響起了警戒的鐘聲。
“爾等是何人?怎會來此處?還不速速交出不死藥!”警戒的鐘聲引來的諸多守衛,禦扶和羽兒很快便被發現,揪了出來,抓他們的守衛七嘴八舍地命令二人道。
“跟他們廢什麼話,先砍了再說。”另一個身材魁梧的守衛接話道。
“萬萬不可,我等奉天帝之命給窫窳施法,此番到了最關鍵的時刻,既抓到了刺客,必得問明原由!”一個白衣巫師趕忙上前阻攔下來,後麵的巫師陸續趕到,上上下下將二人圍在正中。
巫師和守衛們將羽兒和禦扶押至了一座大殿內。
幾個身穿白袍的巫師和守衛們七嘴八舌地說著,羽兒看了看他們的長相,心裡納悶怎得天下的巫師都長成一種模樣,和隗江山上見到的那幾個感覺上極其相似,都長得清一色的清瘦怪異,正思忖間見禦扶已將手按在了劍柄上,趕緊按下勸道:“我們勢孤,且並未做壞事,本來便是上門來求人的,萬不可在此處動手”。
禦扶聽了,慢慢放下了戒備,他同羽兒對視一眼,用眼神約定二人等下會依羽兒眼色行事。
“我二人也是剛來此處,遠遠看見幾位仙長做法,根本就未到近前,更沒有偷什麼不該拿的東西,不信你們可以搜。”羽兒邊說,邊伸出了自己的兩條胳膊,又踢了一腳禦扶,示意他也同自己一起,一副任人處置的模樣。
“可這昆侖分明就你二人乃是不速之客,你們一來,那不死藥便憑空消失了!”一巫師一下子衝到羽兒近前,令她嚇得向後小小地退了一步。
“憑白無故的我們搶你的不死藥做甚?”待看清對方的長相,羽兒又小小地上前一小步說道。
“這也正是我們想問你們的問題,憑白無故的為何要搶不死神藥?要我看,沒準就是你們害了窫窳。”幾個白衣巫師將二人團團圍住。
“誰知道那是個什麼物件?你憑什麼說是我們拿了那個什麼不死藥?還有,誰是窫窳?我們從來就不認識。”羽兒不服氣道。
“都被我們抓住了,還在這裡狡辯!這兒,除了我們幾個,便是突然闖入的你們二人,不是你們拿的,還大白天見了鬼不成?”
“那要怪隻能怪我們來得也太巧了!可即便說真是我二人拿的,也得人贓並獲不是?”
羽兒同他們幾個正相爭不下時,伴隨著一陣小小的騷亂,眾守衛簇擁著一個長著人麵虎身九條尾巴威儀無比的天神,闊步走到了大殿的主位,眾守衛持劍側立兩端,羽兒心想,與人間的衙門倒有幾分相像。
“你等是何人?因何擅闖昆侖?”那天神從容鎮定,他輕輕看了一眼羽兒和禦扶,用手示意眾巫師稍安勿燥。
“還不快見過掌管昆侖山事務的天神陸吾。”一旁的守衛對羽兒和禦扶令道。
“稟陸吾神君,小的來自400裡外隗江山下的太平鎮,名叫江其羽,這位是我的朋友禦扶,前不久,隗江山上突然長出了許多食人樹和食人花,一些村民被害,我的兩個哥哥和幾百位鄉親同去查看,不想有去無回,後來聽人說,要想解決那食人樹與食人花,救回親人,需求得昆侖山上西王母的火蠶,小的這才以身犯險,前來相求,不想經曆了重重阻礙上到此處,正巧遇見眾位仙家正在進行什麼儀式,我們真的什麼都沒有做,就看到有個大家夥“通”地一聲掉水裡去了”。
“簡直是一派胡言,找西王母?誰告訴你們西王母在此處,她老人家根本不在昆侖。”從旁的一個巫師聽了,當即很是不滿地接了一句。
“王母不在昆侖?!”羽兒瞪大了雙眼,確定這是她這輩子聽到的最失望的消息了。
“是啊,王母並非隻有昆侖一個修行處,相比昆侖,她更愛到玉山小住,你們既要尋她,居然連這個都不知道!”那巫師露出一臉不可思議的神情。
“凡夫俗子,有誰上過昆侖?見過王母?我們也是道聽途說,但救人心切,既被告知王母住在昆侖山,所以即便千難萬阻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這裡,絕對沒有做那偷拿神藥之事。”
聽這些人說西王母在玉山,想到就在不久前,那個神秘的女人說她們一定會去玉山,禦扶和羽兒心照不宣地看了對方一眼。
“是我們開罪了昆侖山,還是她老人家當真不在昆侖?”禦扶上前一步,耐著性子補充問道。
“昆侖之人向來不打誆語,王母她老人家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也從不與人交待要去何處,住多久,不過現下著實不在。”剛才說話的那個巫師一臉肅正,全然不似在撒謊。
“你看看我這個命,差點把小命丟在昆侖,千難萬險尋到山上,卻不在此處,是不是等我們尋到了玉山,她老人家又回來了?”羽兒一臉喪氣地問道。
“那倒不會,按照慣例,王母的鸞駕人數眾多,一般至少在一處要呆個三年五載的,不過,若是殺個回馬槍也不是沒可能。”一名守衛接話道。
“算了算了,如今之計還是趕快找到你們說的那個什麼不死藥,洗脫我二人的嫌疑便好。”聽到巫師和守衛都如此說,羽兒已確定,王母確實不在昆侖了。
“此番你二人,雖備好了說辭,不為不死藥而來,但卻因你們的原因,致使複活窫窳受阻,恐怕很難洗脫嫌疑。”陸吾天神看著二人,神色凝重地說道。
“可那藥真不是我們拿的,不信你們可以搜身!”羽兒再次伸直胳膊,示意人來搜身,禦扶卻趕忙給他使了一個眼色,想到自己眼下是女扮男裝,又趕緊將舉起的胳膊放了下來。
“你既如此坦然讓人搜身,必是已然將不死藥藏了起來!”一個巫師道。
“對啊,你可知,複活窫窳乃是我等受天帝之命,已然進行到了最關鍵的時刻,你二人私上昆侖已是不敬,若此番有甚意外,你們可能萬死也難辭其咎。”另一個巫師接著說道。
“窫窳如何了?”陸吾有些擔心地問。
“回天神,窫窳掉進了弱水中,我們幾個剛剛去水裡尋了一番,沒有尋到,不過他原本就生活在這弱水河畔,應當無礙。”
一群人正茫然無措急得毫無頭緒時,門口突然傳來了聲響。
“抓住了,抓住了,偷不死藥之人抓住了。”
隨著話音,進來幾個幾乎長得一模一樣的不知是人是神的家夥,他們的身體像是巨大的老虎,有九個頭,卻長著人臉,其中一個手裡押著一個人,另一個將用了一半的不死藥呈給了陸吾。
“唷呦,剛才見的全是好幾個腦袋的,現在這個人怎得又是個沒有腦袋的?”羽兒對禦扶小聲說道。
奇怪的是,那人的頭似乎並非剛被砍掉,分明沒有見血,而是早已不知斷了多少年,光禿禿的如同一個被平削了腦袋的木頭人。隻是那人雖無腦袋,手裡卻拿著一把戈和一麵盾牌,胳膊上還托著一件幾乎透明的衣裳。
“不死藥便是被他偷了,剛才他穿著這件隱身衣,一直未被發覺,過九道門時,從我身邊經過,走得太急,隱身衣被我的尾巴掛住,扯破了,令他現了身形,這才把他抓了起來,將他抓住的時候,他的手裡正攥著這個。”羽兒看了看正在說話的家夥,又看了看其它幾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神獸,方才想起來,擒了這無腦人的應當便是早前聽說過的開明神獸。
“看吧,我就說不是我們偷的吧?捉賊定要拿贓方好。”羽兒對扯著她胳膊的一個巫師言道。
“那你二人便是他的同夥了?”另一個巫師言道。
“什麼同夥?我們壓根就不認得。”羽兒和這些人你一句我一句地爭著。
“休得狡辯!沒有同夥?憑他一個人?連個腦袋都沒有?怎能上得了昆侖?我看應當將他三人分彆關押和審問,以防串供。”一個巫師言道,其它巫師紛紛附合。
“一人做事一人當,我的確與這二人不識,我乃是成湯在章山討伐夏桀時,戰敗的夏耕屍。聽聞天帝命人在昆侖用不死藥複活窫窳,便冒死前來一試,我剛搶得了這不死藥,便有人敲響了警鐘,我便趕緊往外跑,還沒來得及吃到嘴裡,就被抓了。”那個無頭人似乎並不想隱瞞,從他的肚皮裡答話道。
“事到如今你不必包庇同犯,你連個腦袋都沒有,一個看不到東西的無頭人,單槍匹馬,如何上得了昆侖?”一個巫師圍著這無頭人轉了幾圈後言道。
“當年章山一役戰敗後,我便逃去了巫山,雖沒了腦袋,卻有一件隱身衣傍身,令神識出竅,以為引導,早些年便聽聞昆侖上長有不死樹,產不死果,可由修道之人煉為不死藥,此番我也是運氣好,一路走來,便遇到這二人,竟也是要上昆侖,我便穿著這件隱身衣跟著他們,並施法隱去聲音和氣味,跟著他們坐著一隻大妖獸,一路跟來此處,見他們幾個正在給窫窳施法,便借著隱身衣的掩護將那藥盜走了。隻是不曾想我把開明神獸,當成了人間鎮宅的的石獅子,不小心從他身邊擦身而過,碰到了它的真身,故而會被發覺。”
“你們聽明白了吧?我們要是一夥的,既盜得了藥,早一起跑了,乾嘛還留在這裡等著你們抓。”羽兒義正辭嚴地對幾個巫師言道。
“你既說自己這些年來一直躲藏在巫山,如何識得窫窳?又為何要偷不死神藥,你可知複活窫窳乃我等授天帝之命。”那個抓著羽兒的巫師鬆開她,問無腦人。
“窫窳千百年前便是天帝的寵神,但凡是個活得久一點的,誰人不知?我偷不死藥,卻隻是為了給自己一個解脫,當年的我戰敗後,被削了腦袋,卻被詛咒一般,不死不活,受戰敗之名、無頭之身已逾千年,我上昆侖,隻為賭上一把,要麼痛痛快快求得一死,要麼鋌而走險活個自在,今日既被開明神獸擒了,想來便是天意,隻求速死,但萬勿牽連無辜,將耕屍千刀萬剮也好、油鍋分屍也罷,我一人做事一人當,這二人,小人的確不識。”言罷,他對羽兒和禦扶抱了抱拳道:“我本欲搶了這不死藥,若能活著出去,則會散布消息,說乃我一人所為,絕不牽連無辜,若不幸死了,便一了百了,圖個利索,實不想仍是牽連到了二位,實屬對不住”。
“在赤水時,我便說有人跟著咱們吧,你還不信。”羽兒偏頭對禦扶小聲說道。
“是耕屍魯莽,牽連二位了,你們放心,我一人做事一人當,定不會讓你們與我一同擔罪。”
“是否一起定罪,定誰的罪?還輪不到你說了算。”從旁的一個巫師言道。
“算了,您還是彆越描越黑了,清者自清,濁者自濁,等下那個窫窳醒了,想來也不會追究我們的什麼責任。”此刻的羽兒倒是不慌不忙。
“窫窳會醒?你如何得知?”禦扶和陸吾同時問道。
“也說不上來,就是感覺,就像是之前我跟你說的,覺得有人在跟著我們一樣,方才我遠遠望了他一眼,隻覺得他身上並無死氣,隻是複活術在最為關鍵的時刻被打斷,恐會生變,剛才它掉到水裡我分明看到那個窫窳在動呢。”
“少俠這感覺著實厲害,你可知,我為了隱藏行蹤,明明施法將自己的氣味、呼吸、腳步聲全都藏好了的。”那無頭人憨憨地對羽兒說。
“那你又是憑的什麼跟著我們?”對於這一點,羽兒倒甚是好奇。
“神識。”
幾人正言語間,方才窫窳掉入的弱水水麵不知何時已悄然起了波瀾,複活了的窫窳已完全變成了另一副模樣――他生出了龍的頭、蛇的身子和馬的蹄子,整個身體同這弱水河一樣呈現赤紅色,形狀像?,他突然發瘋一般地撲向所有人,張開血盆大口,見人就咬,遇血成魔。
離他最近的幾個守衛最先倒了黴,被咬得氣絕身亡。
“不好!窫窳成魔了!窫窳成魔了!窫窳成魔了!窫窳成魔了!”一名巫師最先發現了不測,他一邊大喊一邊衝進殿內,給大夥報信。
大殿內一片忙亂,立即進入到了戒備的狀態。
成魔後的窫窳速度快得像是一道閃電,似乎隻是一閉眼一睜眼的功夫,便眼睜睜看著它咬死了幾個守衛後,迅速穿過了九眼井和九道門,一路向昆侖山下嘶咬而去,開明神獸和那些戴著盾牌的鳳凰與鸞鳥都不是它的對手,它跑得太快了,在九道門鎮守的開明神獸要麼來不及與他過招,要麼被發現時已被咬斷了脖子。
它一路疾馳向昆侖山下而去。
“窫窳這是要做什麼去?”羽兒轉過頭問禦扶道。
“大約,應當是要找害他的人複仇。”禦扶回道,羽兒從陸吾等的眼神看得出,他們也都認可禦扶的想法。
“所有人,速速隨我去追窫窳,你們幾個,也一並去。”陸吾一邊安排,一邊用手指了指羽兒、禦扶和那個無腦人,不大功夫,昆侖山的神、人、瑞獸,便在陸吾的指揮和帶領下要麼騰雲要麼馭獸隨著窫窳追了過去。
“幸虧它沒走。”羽兒和禦扶找到剛才那隻攆也攆不走裝睡的巨獸,此刻它也早已豎起警覺的身板,待羽兒、禦扶和無腦人上到自己背上,趕忙跟隨著被窫窳生吃啖咬的痕跡一路向山下飛馳而去。
一路上都是被窫窳咬死的屍體,禦扶、羽兒和那無頭人見狀跟著開明神獸一路追到赤水,瞬間不見了蹤影。
但此刻的赤水,已然不似羽兒她們來時的混濁不堪,赤水的顏色變成了正常的清澈模樣,她們離去時懸浮在赤水之上的鎖鏈狀的石坯也都消失不見了,但那石包玉顯然沒跑遠,便被抓了回來,再次被封在了原地。
“好不容易上去,啥也沒乾成,還被人冤枉了一通,這就下來了?咦?這赤水的顏色怎得變了?”羽兒有些懊惱地對禦扶小聲說道。
“看來,這赤水恐怕比我們相像中的要複雜得多,莫急,抓到那個窫窳就好了。”禦扶回道。
“都怪我,行事魯莽,害得你們同我一道受苦了。”無腦人也繼續跟在他們後麵,一路坐著巨獸跟來了這裡。
“算了算了,不管怎麼說,你也救了我一回”。羽兒並不責怪道。
此時已過了酉時,赤水河畔不知何時聚集了許多的守衛,窫窳到了此處不分人、神還是瑞獸都瘋狂撕咬,眼見著半數以上的守衛被斬殺殆儘,引起一片騷亂。
陸吾將人分成了兩隊,從前後兩個方向去堵,本想留下活口,但窫窳凶殘,想抓住他的卻無一例外地為他所害。
“糟了,這廝怎的跟狼一般,即便不吃也都挨個咬死,看來是留它不得了,這下我的禍闖大了。”夏耕屍似自言自語般說道。
“禦扶君,既如此,何不用那神箭將這廝結果了?你忘了,咱們路過赤水河時可是拿了後弈的寶貝的。”羽兒說罷,用眼神示意了禦扶的後背,後弈的神箭和巨弓一直被他收在一個黑色的布袋中,背在背上,剛才的形勢危急,陸吾天神也還沒有來得及讓人搜他們的身。
“可是殺了窫窳的話,我們不就再也解釋不清了?”禦扶有些擔心。
“哪還顧得了那麼多,你看他現在的這個速度,哪裡有仙兵或瑞獸追得上,他既已然是成了魔了,救了恐也不是從前的窫窳了。”羽兒急急地催道。
“那好吧,為今之計,隻得一試了。”言罷,禦扶迅速從身後取出那支白色的箭,拉弓搭箭對準窫窳一閃而過的身形,便是一射。
“也不知射不射得準,射不射得到?”耕屍在一旁焦急地言道。
“要是那個石包玉沒騙人,這可是當年射落了太陽的家夥,就是十個窫窳也跑不了。”羽兒倒是淡定。
此刻,前方忽然一陣嘈雜之聲,眾人、神和瑞獸紛紛向著一個方向跑去。
然而,也是此刻,誰也沒有注意到危險正在向禦扶等幾人的方向襲來。
夜色的掩映下,一個閃著月光般幽冷的利器正對著收弓的禦扶飛來。
“小心!”第一時間用樹靈子聽到和感應到這利器的羽兒大喊一聲,護在了禦扶前麵。
羽兒不知道那個利器是什麼,但她從那樹靈子遠遠傳來的異乎尋常的尖利聲便知道一定是非常利害的神器,她原本縫在內衣裡的寶物都沒來得及拿出來,此刻,她才知道,自己的昆侖之行有多凶險,那個在她看來能策應所有不測的寶器還沒有拿出來,她便可能死了,然而,在她已做好了萬死的準備,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之時,卻隻聽得咣得一聲悶響,感覺自己被一股巨大的衝力猛猛地摜到了地上,等她睜開眼,看到擋在她麵前的竟是那個無腦人,然而夏耕屍的前麵,竟還擋著一個寵然大物----是那隻將羽兒認做主人的巨獸。
即便穿透了妖獸寬厚而又巨大的身體,那利器竟還有力道繼續向前,但耕屍的前麵,還抵著那麵盾牌--那個被他執掌了千百年的盾牌,盾牌後麵的三人分明地感受到了那來自利器的咣的一聲嗆響,三人均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彈飛至了幾丈開外,方才停了下來。
禦扶爬起來順著利器的方向,便迅速去捉拿害他們的人。
摔倒的羽兒顧不得自己被彈飛後摔得嘔了一大口血,急忙跑到巨獸近前,看到它此刻已是命懸一線。
“主人,主人可無礙?”那巨獸奄奄一息地問道,聲音早不似先前那般洪亮,而是氣若遊絲一般了。
“無礙,無礙,你怎麼樣了?”羽兒跪坐在他的身邊,眼淚不自覺地便流了下來。
“主人莫哭,天尊告訴小築,說主人會在此處遭難,說如果小築非要尋主人,可在此處靜侯,今日,小築果真等到主人了。”妖獸強撐著巨大的身軀,羽兒看到,一滴眼淚從它大大的眼瞼處流了下來。
“小築?小築!你彆死,彆死!不能死,不準死,你說,我如何能救你?”羽兒雖說與這妖獸並不相熟,但是僅憑它剛才舍身救主的這一擋便也能夠猜得出,它護主心切的用意,想來,這獸一定與自己有著極為親密的關聯,她迅速地撕下一大塊裙擺摁在了它的傷口處。
“不用了,小築的這裡已然被擊穿了,又見到主人了,真好!主人安好,小築便好。”那小妖輕輕地說著,腦袋漸漸耷拉了下去。
“小築,小築!”羽兒不停地搖晃著剛才還生龍活虎的小築,但顯然,有什麼東西正在從它的身上慢慢消散,它的身軀很快便在羽兒的呼喚和哭泣聲中變得僵硬。
不一會的功夫,眾人均齊聚到了巨獸的身邊,禦扶也將那兩個偷襲的家夥捉住了,天神陸吾率眾,抬著窫窳的屍首也彙聚到了此處。
“請問陸吾神君,會將它收去哪裡?”羽兒趴在那巨大的身軀旁,輕輕撫著它的前額,對走到近前的陸吾問道。
“它原是九重天上的一隻小獸,自請下了凡界,等下我會差人將它的屍身送回九重天。”陸吾一邊回應,一邊心想,眼前這人怎會與?仆獸有些緣源?隨後一邊說著,一邊施法將那巨獸收入袖中。
“如此,便辛苦天神了。”
“說,你們是什麼人?為何偷襲我等?”禦扶按住一人的腦袋,抓著另一賊人的脖子問道。
二人縮著脖子,支支吾吾,一副含糊其辭的模樣。
“貳負?”陸吾見了,有些疑惑地叫道。
“是,正是小神,小神貳負,這是危,是小神的屬下,我們奉命在赤水看守結界,陸吾神君,求神君,我們,我們能否與神君私下聊聊?”貳負瑟瑟縮縮地望著周圍的一圈人,拚命想擺脫禦扶的那隻大手,看到陸吾後,忙對著他求情道。
“私聊?此處乃天帝在下界的行宮,即便是人間的帝王,都是不可以到這裡冒犯天威的,雖然天帝並不常來,但天界的規矩你們應該都知道,此番天帝親命我複活窫窳,卻出了這樣的大事,我需速速查清事實向天帝稟明,你們雖說也是受了命在這裡,但既然天帝令我管理昆侖事物,便由本君作主,本君也決不會因私廢公,如有不周之處,還望多多包涵,來呀,將他們都先押去這裡的主殿問話。”陸吾擺了擺手,就近同一行人來到了赤水河畔的一處行宮,行宮雖不是很大,但裡麵的陳設很是講究,陸吾先將自己和那兩個小神留下,然後讓眾人集聚在殿外,以便隨時差遣。
“此處隻我們三人,那便說說吧,是何緣故,要用偷襲這樣的伎倆?”
“神君,神君容稟,這事還得從幾日前說起,那日一大早,便不知來了什麼人,屢次戲弄我二人,將我們引去了赤水河下遊。”貳負耷拉著腦袋,一臉沮喪地回道。
“你說的什麼人,可是方才你看到的這些人中的一個,或幾個?”
“我們也不知,我們並未看到那人的樣貌,隻知道,似乎,應當是個大家夥。”
陸吾大聲對殿外喊了一聲,兩個侍衛將禦扶、羽兒和無頭人帶了進去。
“是他們嗎?”陸吾指著三人問貳負。
“小神並未看清那人的樣貌,隻是侍衛們一再被些石子擊中,我們便順著那石子的方向,一路追去了赤水下遊。”
“你們說的那人是我,是我穿著隱身衣,先他二人一步上到赤水,見此處有許多人把守,便使了個小計策,將你們引去了赤水河下遊,就想著調虎離山,然後好上昆侖。”耕屍快人快語,怕羽兒二人再被牽連,將自己做過的事一一應承了下來。
禦扶和羽兒看到,那個叫貳負的還好,似乎還有一丁點閒散神仙的模樣,那個叫危的,形容猥瑣,壓根與他二人心中神仙的形象不關聯,倒不負自己危的名頭,看上去便是個危險的家夥。
“後來呢?接著說。”陸吾淡定地對貳負揮了揮手指。
“後來,待我二人發現上當受騙,回到赤水,卻發現赤水的封印被破了,被封的美玉和後弈用過的那張紅色的弓和射日後餘下的那隻白色的箭也不見了,就趕緊追過去,追至雲歸處,我怕我等修為不深,過不了王母親設的那段雲嶂,就不曾追了。”
“嗯,再然後呢?”陸吾若有所思地看著二人,皺了皺眉。
“我們趕緊倒回去去找那塊原本被封在此處的美玉,還好,它體積碩大,沒跑多遠,被我們追了回來,神君如若不信,大可差人喊來那美玉一問,但是丟了神弓和箭,還是沒法交待,正不知如此是好,不曾想,就在方才,神弓和箭便現世了,我二人一時情急,便想殺了那射箭之人,將神弓和箭神不知鬼不覺地找回來。”
“神君容稟,那柄神弓和神箭實屬解了赤水的封印偶爾所得,我二人從未想過要竊為己有,神君如若不信,儘可叫那美玉來問,適才,我們也是見窫窳已然成魔,跑得飛快,且嗜殺無度,即便是神君您,還有昆侖山的瑞獸都追它不上,禦扶君方用此箭解了一時之急,完全是無心之舉,不得已而為之。”羽兒趕忙解釋道。
陸吾看了看他幾人,見既然雙方都要讓那美玉來一問,便已然明白了幾分,他用手示意貳負,繼續說下去。
“你,你們胡說,什麼無心之舉?那美玉,還有那神弓和神箭是一般的器物嗎?且不說那美玉,就說那神弓和神箭,那可是當年後弈射日用過的,你們分明便是居心叵測,對待你們這樣的叵測之人,人人可得而誅之。”那個叫危的忽然提高了嗓門,對著羽兒叫道。
“你們與窫窳是否相識?”陸吾用手勢止住危,不慌不忙,轉頭問貳負道。
“認得認得,當然認得,都在昆侖履職,不僅相識還甚是熟悉,那窫窳原本天性老實,與我二人是故友,從無交惡。”貳負正欲再說嘴,一旁的危對著貳負使了個詭譎的眼色,示意他勿要多言。
“但是據我所見,那成了魔的窫窳分明是衝著你二人來的,如若不是這位俠士及時出手,估計你們已然便被他咬死了,你確定與窫窳從無交惡?”陸吾說完,眼神定定地盯著貳負,貳負一時間竟無言以對,突然手足無措起來。
從這微妙的一個眼神中羽兒卻有了種極其不妙的感覺,此刻,她忽然想起了在赤水河下遊的那六個姑娘。
“等一下,神君,我想起來了,我和禦扶君在赤水河的下遊時,曾發現六具屍體,因禦扶君和我將這六名女子入土為安,那六個冤魂於是夜裡便拖夢於我,說她們曾和一個叫窫窳的天神,在赤水河的下遊被害而亡。”羽兒急急說道。
“六具,冤魂?”陸吾盯著羽兒有些疑惑地問,自從發現那個叫小築的妖獸同眼前的這個人有以命相護的淵緣,他便再不敢小瞧眼前這兩個年輕人,從剛才的審問中,得知了他們竟解除了赤水的結界和封印來看,也應當根本不是一般的普通人。
“屍體和冤魂?神君切莫聽信此人的胡言亂語,夢境,如……如何能夠做為斷事的依據?”那個叫貳負的明顯有些慌了,他的下屬危倒還淡定,他用胳膊輕輕肘了一下旁邊的貳負,用眼神示意著他些什麼。
“就算冤魂的話不可信,但屍體卻著實是能夠說話的,我們所說的那六具屍體,就在赤水河下遊,很近,神君可隨時差仙兵同我一道前去察看,她們的屍身雖已被浸泡了些日子,身上也全無傷痕,但我仔細檢查過,她們的身上都留下了一種相同的,月牙形的印痕,窫窳的屍身便在此處,如若我看得沒錯的話,他的身上也有月牙形的印痕,便可證明我二人並未說謊,天神一驗便知,想來天帝命人複活窫窳也是想知道他被害的真相,隻是機緣巧合,窫窳入了魔,我也是事急從權,不得已而為之。”禦扶道。
陸吾神君聽罷,沉思了片刻,有些為難的將兩隻手平伸在案幾上,眼睛向上瞟了瞟,一時毫無頭緒,突然,他想到什麼似的言道:“既如此,便讓那幾個巫師再複活窫窳一回便是,既複活得了一回,便能再複活一回,此番若他再活轉過來,道出事情原委,便可真相大白了!反正不死神藥還在本神君手裡,都彆站著了,還不趕緊,將窫窳抬到弱水河畔,繼續施法,那巫師死了兩個,不是還有四個護法可以備用嗎?你們幾個,便都在一旁伺候著,本君會親自護法,等那窫窳一醒,定會知道事情的原委,便知你們幾個是誰在扯謊了。”
“還有剛才被他二人殺死的巨獸,到底是否為同一利器所傷,天神一驗便知,在我看來,他二人功法泛泛,所能依仗的不過是他們手中的法器而已。”禦扶道。
見大家齊齊看向自己,貳負更加手足無措。
“來人,先將危押至偏殿,眾巫師速速去給窫窳施法。”陸吾大聲對殿外喊道。接著對禦扶、羽兒及無頭人說:“你們幾個也先下去。”
羽兒、禦扶、無頭人被人帶到了一旁休息,好在,竟還給她們送來了些吃食。
“你們說窫窳還能被複活嗎?”羽兒一邊吃一邊小聲問禦扶和無頭人。
“自是複活不了,後弈那神箭可是射下了太陽的,那九個太陽是天帝親生的,要是能複活得了,他還不把自己的孩子給救了。”無頭人一邊將那些吃食直接從斷了的腦袋處倒下去,一邊說道。
“我看也是,也不知陸吾這一招唬不唬得住那個貳負,這個貳負雖是那個叫危的主人,但是明顯那個叫危的,鬼點子更多一點。”羽兒道。
“所以陸吾才叫他先出去了,看來也是個明白人。”禦扶道。
那邊,隻餘忐忑不安的貳負一人,他顯然不若羽兒和禦扶一般淡定,既吃得下又笑得出,而是焦躁不安地跪在那裡,不停地淌汗。
“先說說,那塊美玉是怎麼回事?”陸吾淡然問道。
“那塊美玉?神君確定想知道那美玉的來由,那,可涉及天帝的家事。”貳負的眼睛閃著神秘兮兮的光。
“那便不說了,先說說你的法器,還有,窫窳。”陸吾的口氣輕描淡寫,但眼神中似乎已深曉了所有的答案。
“我說,我說。”還沒等陸吾問話,貳負便耷拉著腦袋,頹然地跪倒在了地上,交待起了一切。
“我的確曾與窫窳交好,那日窫窳忽然到訪,身後還跟著六名人間的女子,我便好酒好菜款待了他,我知窫窳素日老實,並不愛女色,便問他原故,他悄悄告訴我,說他常年伴侍天帝左右,見天帝這幾萬年間,僅有一後二妃,天後生的女兒,二妃一個生了十個太陽,一個生的全是月亮,沒有兒子,子嗣稀薄,便自作主張,費心費力自人間找了六名女子,說這六名女子,不僅貌美,且命格主貴有宜子之相,要帶去天帝的昆侖行宮做侍女,哪知那日,危喝多了酒,竟出了意外……”說到此處,貳負突然間有些支支吾吾起來。
“什麼意外?”
“危這個家夥,不喝酒還好,一喝灑就失了本性,難以把持,我二人一直守在赤水,鮮有女子到訪,他喝多了酒,我與窫窳相談甚歡,都沒發覺危何時不見了,待遠遠傳來女子的尖叫和呼救之聲,我和窫窳匆忙趕到時,見危正欲對那幾名女子行不軌之事,窫窳見了大怒,當即便要殺了危,但不管怎麼說,危是我的屬下,我明知自己治下不力,這種事又發生在我的地盤上,本想將他們拉開,先穩住局勢,但窫窳也許覺得我要偏幫危,盛怒之下,竟連我也一並怪罪,他掐住我的脖徑,差點將我掐死我,我原本就不是窫窳的對手,情急之下,便使出了蟾魄。”
“蟾魄?”
“正是,小神和危法力低微,故而天帝將此法器交給了我,此法器在夜間尤為厲害,可借月光之神力殺人於無形,既無創麵又不見血,毫無破綻,隻會在被擊中處,留下極小的月痕,一般人等根本發現不了。”
“這蟾魄,乃天帝所賜?”陸吾驚問道。
“正是。”
“那窫窳,你們又是如何處置的?”
“殺死窫窳,真的,真的,絕非我的本意,完完全全是個竟外,當時我嚇壞了,危也知此事,是因他而起,但不管如何,事情已然出了,便隻能想解決的辦法,窫窳本就是天帝的寵神,若追究下來,我定然難逃乾係,他酒醒後便同我商議,將他的屍首趁著月黑風高之夜趕緊扔回了弱水。”
“窫窳也真是糊塗,竟將你當成了他的至交好友。”
“我們……我的確……我當時,也是一時糊塗,失了手,才釀此禍端。”
“你們當真是膽大包天,竟敢在昆侖行凶,難道你們沒想過事情敗露,會被如何處置嗎?”
“想,想過,這些時日,我把能想的法子都想了,窫窳出了事,那六個女子也不能留了,我們便隻有一不做二不休,將她們一並殺了,扔去了赤水下遊,但是,窫窳便不那麼好辦了,他不僅身形巨大,身體還很快變了色,他的座騎也從弱水飛來,徘徊於此,遲遲不肯離去,我和危隻能設計引開那隻笨鳥,然後合力將他連夜扔回弱水,可是,我們剛將窫窳的屍首扔回去,便聽說,天帝竟命人複活窫窳,那弱水本就對窫窳的身體有滋養之效,令我二人十分惶恐,我們幾次想下手,無奈弱水河畔守衛眾多,窫窳身邊總有高人護法,一直都下不了手。我二人正無計無可施之時,不曾想,前幾日竟又有人破了赤水的結界,解了美玉的封印,偷走了神箭,我們這短短時日,接連出錯,連覺也不敢睡,連日找尋,好不容易將美玉尋了回來,卻不曾想,窫窳卻被複活了,還入了魔,一路追到了赤水,我和危知道,窫窳定是衝我二人而來,本已做好了必死的打算,不想那個偷了神箭的人竟替我們解決了窫窳,但我們,到底怕丟了神弓和神箭的事被人發現和追究,便對他……想著,回頭把事情都推到已死之人身上。”
“如此,便應當都說得通了。”
“神君,神君,我知道的,全部都交待了,能否請神君開恩,在天帝麵前求求情,窫窳!真的隻是失手殺死的。”
“來人,將嫌犯帶走。”陸吾大聲招呼著外麵的守衛,很快,貳負便被人拖了出去。
“此事經本君審理,窫窳和那六名女子的死因已經查實,二位的嫌疑也已洗清,回頭我會將貳負和危交由天帝處置,不過據我所知,你二人為了上昆侖,不僅破了赤水的結界,還將山腳下看守昆侖的土螻,殺了個乾淨。”陸吾又將禦扶、羽兒和無腦人召集到殿內,說道。
禦扶和羽兒一時間愣在那裡,被問得語塞。
“若不是我為了取不死神藥,也不會令窫窳致魔害死了這麼多人和瑞獸,還差點連累二位,想來神君也要將我交由天帝處罰,天帝降罪前,天神如若不棄,我願在山腳下為昆侖山看守第一道門戶。”那無腦的夏耕屍道。
“我還未罰你,你倒自己送上門來,隻是你一個人,如何能與成千上萬的土螻相比?再者,你若不守規矩私自跑了,亦或偷偷放人上來,我當如何?”陸吾淡淡地掃了一眼無頭人問道。
“我既答應下來,自是有我的法子守住山門,天神如若不信,可到山下一試,如若怕我不守規矩,給我服用那種需定時解藥的毒丸便可。”無頭人信誓旦旦道,甚至想好了彆人拿捏自己的手段。
“也罷,窫窳已然身死,再追究下去也是無益,隻是那不死神藥已用致強弩之末,著實沒有什麼效用了,即便你取了,也是空歡喜一場,複活窫窳乃天帝親命,你既與此事有關,我也不能讓你一走了之,也需得向天帝實呈,先由你在這昆侖山腳下值守倒也使得。”說罷他又將頭扭向禦扶道:“這神弓和神箭乃天界聖物,現在看來,被你二人偶然所得殺了入魔的窫窳也是機緣,我自會如實向天帝稟明。”
禦扶聽罷,從身後解下裝著神弓和神箭的袋子,交還給了陸吾。
“隻是你二人,上得昆侖時,可曾路過一座冰牢?”
“的確路過。”羽兒坦誠回道。
“那你們可知,應當便是你們途經那裡後,冰牢被毀。”陸吾神君說這話的時候,眼睛裡像是藏著一把鑰匙,想要打開羽兒心中所有的秘密。
“那冰牢外麵有好些怪獸把守著,而且兩邊都是冰溜子,人哪裡上得去?我們便繞道走了,走了好長時間呢,我們離開的時侯,那冰牢還在。”想起那神秘女人兩次三番的囑咐,羽兒不敢大意,麵不改色地回道。
“算了,我也隻是奇怪,那冰牢明明,關著至關重要之人,但冰牢被毀,上麵並未問責和追究,如此,你二人便走吧。”陸吾揮了揮手,示意禦扶和羽兒可以走了。
二人聽罷,迅速交換了眼神,很快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裡。
“我總覺得今日這事情審得並不清楚,尚有多處疑點,他隻單審了那個貳負,卻沒問我們什麼,便下了定論,隻可惜我們還要去尋王母和火蠶,沒有時間細究了,不過好在,那個無腦人替我們擔了殺土螻的罪責。”出離眾人的視線後,一邊走,羽兒一邊對禦扶道。
“隻可惜,那塊美玉又被抓了回來,我們能順利上得昆侖還是多虧了它,它不喜被人囚禁,喜歡四處磋磨曆練,可惜沒有逃掉。”
“這世上,應該沒有人喜歡被囚禁。”
“這昆侖還真不愧為古往今來天上人間的第一神山,我看了,這個神君也不好當,該明白的時候必須明白,該糊塗的時候又得能裝得了糊塗,他之所以沒有審我們,應當是因為我們說的話都一一在貳負那裡得到了證實。”
“我還是覺得這裡麵有好多問題。”
“有問題又如何?赤水本就有險可依,還偏偏又是地震地鬼,又是石化之水,又是結界的,分明便藏著許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咱們急著去救人,再說這件事情與你我並無太大關係,抓住了貳負和危,也算是給窫窳和那六個女子一個交待了,那個陸吾,分明是個腦子清楚又見過大世麵的,掌控得了大局,不然天帝也不會讓他執掌昆侖山事務,完全用不著咱們在這裡幫他悉理結案,隻是那冰牢的事我倒覺得有許多可疑之處,但是既不追究,對我們而言,也算是好事一樁,不過你說謊騙人的本事當真是修煉得爐火純青了。”禦扶說著,笑模笑樣地看著羽兒。
“你忘了那個女人給咱們一再說,不能說見過她,現在想來,她說的話當時聽著不甚明白,但往後看來,多多少少全都應驗了,當真也是讓人後怕得緊,我這個人的運氣,當真是好得冠絕古今了吧,一路披荊斬棘上了多少人望塵莫及的昆侖山,卻被人告知本尊不在,去了玉山,現下我真有一種想碰死在這山腳下的感覺,果真又被那女人言中了。”羽兒氣呼呼地對禦扶道。
“不管怎樣,終歸是破了樁驚天大案,見識了這許多神仙鬼怪,也見識了神仙作派,倒也值得。”
“還有,我猜那個冰牢裡關著的女人說的最有權勢的女人,應當便是天後了吧,你說有沒有這種可能:天後雖擁有權勢,卻完全被那常羲奪了寵,故而讓那女人想陰招,她不肯,所以便被關在那冰屋子裡,隻可惜了這個小家夥。”羽兒看著懷裡的小家夥感慨道。
“以前,我在丘時水時常聽那些漁夫們說,最毒婦人心,說若是女人心狠起來,才最是狠辣,從前一點也不明白,現在好像有點懂了。”禦扶接話道。
“你現在知道什麼叫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了吧?”
“嗯,先前我還不太懂那女人說那些話的意思,現在想來,她還真的是個很神奇的女人,她一直說我們上去了三個人,應當在那個時候,她就看到那個穿著隱身衣的無頭人了。”
“是啊是啊,那個長著翅膀的怪物差點把我扔到瀑布下麵去,還多虧他救了我一把。我一直跟你說有人跟著咱們吧,你還不信,等會咱們回到住處,還得麻煩你照顧這熊孩子,我怕到時候薑看到她又問來問去,疑神疑鬼的。隻是你莫要忘了給她弄點吃的,她娘親說,她什麼都吃,但是卻不知她愛吃些什麼,你可以多預備些乾糧或肉糜、湯汁、果蔬給她。”
“她娘親還真找對人了。”
“那是……”羽兒說到這裡,忽然便記起了那個寵然大物,原本還神采飛揚的眼神忽地慢慢黯淡了下去:“其實,此番上昆侖,最讓我難過和遺憾的,並非沒能找到王母,而是,小築。”
“沒錯,如若不是小築,這會,一直難過和自責的人,便是我。”
“它用以命相救,可是我在此之前,連它的名子都不知道。”
“彆難過了,今後不管任何時候,發生任何事,我都會陪在你身邊。”禦扶定住腳步,很認真地對羽兒說。
“是嗎?若我變老了、醜了,或變作小築一般呢?”羽兒見他如此模樣,不禁笑了。
“也陪你,隻是,無論如何你不能死在我麵前,更不能再替我擋刀了。”禦扶忽然定在羽兒對麵一臉肅然道。
“唚,我哪能現在就死了,我連王母的麵還沒照上呢?且死不了呢!你這麼嚴肅做什麼?再說了,誰先死,誰後死,哪能輪到我說了算,那得看閻王手裡的生死薄是怎麼批的。”
“我沒開玩笑,要不是那個把你認錯的小築替你擋了蟾魄,你可能真的沒命去玉山了。以前我以為人類的生活,比起水族的殺戮要少很多,現在看來,並非如此,今後我們一定要小心。”禦扶依然很肅然。
“你說的沒錯,今日若不是它,我真的凶多吉少,可是我竟然連它的名子都不知道,直到它死的那一刻我才知道,它叫小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