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冰 牢^^……(1 / 1)

等閒不識東風麵 鄭重 14599 字 12個月前

一處直上直下的絕壁橫立眼前,絕壁上水流如注,那巨大的轟鳴聲,是這瀑布聲落入深潭發出的水聲。

“我們隻能從這瀑布爬上去,這兩邊都是冰川,根本無路可行。”禦扶去四周打探了一番回來後對羽兒道。

“這一會是冰一會又是水的,這昆侖還真是,走吧!”羽兒自小便不喜水,雖然後來她得知了自己不喜水的真相,但仍不能一下子便改變她向來不喜水的事實,聽罷,也隻有無奈地跟著禦扶一點一點向上攀爬。

然而,但凡有水的地方於禦扶而言卻都是利事,被水打濕的石頭極其濕滑,一般人的手根本抓握不牢,但他的手卻似剛才在赤水河時的足底一般,好像本就是生長在這瀑布下的水植,長有深不可測的根係,二人配合默契一前一後地朝上攀爬,羽兒被他的大手緊緊地拽著,感覺自己一直便是被人在提著向上走。

“你看我這個人的運氣吧,生平最討厭的就是水,偏這一路上彎彎繞繞走的儘是水路,不過還好,水路於你而言,倒是利事。”爬了一會,羽兒定在一處一邊喘著粗氣,一邊言道。

“怪不得那些人不追了,想是料定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從雲歸處通關,更不可能過得此關,此處如此濕滑,一般人根本爬不上去,想來上麵定有古怪。千萬莫要向下看,拉著我的手,直管向上看,向上爬,千萬不要泄了氣,一股作氣上去。”

“怎的這水珠濺到身上感覺似冰碴子一般。”

“這水是有古怪,你稍微堅持一下,許到上麵就好了。”

二人正說話間,羽兒突然猛地扯了扯禦扶的手,對他喊道:“禦扶君,這瀑布裡麵居然有魚,而且是逆行上去的!”

“你都看到了,我還能看不到?這些魚兒個頭不大,又攢著一股勁,故能借氣上行,像你這般,一會喘口氣,一會又發兩句牢騷,隻能越攀越累,你沒用你的那個什麼異能聽聽它們都說了些什麼?”禦扶一邊說著一邊拉著羽兒繼續朝上爬。

“它們還說話?估計嘴張大些,就得從這裡跌下去了,要是沒有你,我哪敢說話?一說話就泄了氣了,早掉下去八百回了。”

“這兒有個落腳的地方,我們先在此處休息片刻,正好抓幾條魚解解餓,走了這麼久,你餓了吧?”說罷禦扶抽出寶劍,對準水中輕輕一挑,便紮中了好幾條魚。

“生吃?”

“那不然呢?你覺得這兒有可以烤魚的地方嗎?”

“我長這麼大,還從未吃過生魚。”

“可是,剛才在雲歸處,我看到你懷裡最後一塊餅也掉出來了。”

“你吃吧,我喝點水就好,咦,這些魚,怎麼好像被扯成了兩半都。”說罷,羽兒伸出手,用手心接了一些淋落而下的水,小小的啜了幾口。

“我也不清楚,不過,我勸你還是吃上點東西,其實生魚,並沒有你想像中的那麼難吃,這些魚剛死,能吃。”

“真的不用,等下我看能不能找到點野果子啥的。”

“你不吃點東西,等下哪裡有力氣去對付上麵的,估計這會它們餓了,你上去正好可以當它們的午餐,彆挑食了,吃兩口吧。”禦扶說著,用劍挑著一條魚,遞向羽兒。

“騙誰呢你?就算是有,它們也不吃我,我瘦了巴及的不好吃,還不夠給它們塞牙縫的,還是你給它們填牙縫吧。”羽兒用手擋開禦扶遞來的生魚,笑著調侃道。

待禦扶吃了點東西,羽兒便抖著兩條不聽使喚的腿,咬緊牙關,繼續跟著他拚命向上爬,好不容易快爬到頂了,探頭一望,那瀑布的上緣,竟立著數隻粽熊,正忙不跌地將好不容易遊到頂上的魚兒們往嘴裡塞,吃不了的,就扯成兩半扔下去,剛才禦扶用劍紮中的扯成兩半的魚,應該就是他們的手筆,絕壁的兩邊生有數棵碩大的樹,樹上落滿了長著翅膀像鳥又像獸的怪物。

“完了完了完了,你這烏鴉嘴,竟真給你說中了,這好不容易爬上來,又是天上飛的又是地上堵的。”羽兒絕望地往下看了一眼,頓覺天眩地轉,不禁歎道:“那幾個大熊也就罷了,你看那幾個天上飛的,看上去都是要吃人的樣子。”

“彆灰心,這些魚兒前仆後繼地往這頂上衝,這裡便必有生門,這兒有個水台,你先在這裡避一避,我上去將那些麻煩解決了,就來接你上去。”禦扶一臉淡定地說著,將她安置好,不等她答話,已翻身躍到了頂上。

那幾隻粽熊和怪獸們很快發現了他,一起朝他撲了上去,禦扶打開那隻裝有蝶妖屍體的竹筒,朝來犯者灑去,粽熊和怪獸不以為意,但剛一接觸到那蝴蝶身上的蝶粉,便立刻倒下去了一片。

羽兒等了許久,不斷聽得粽熊和那些怪獸的嘶吼聲,頂上已有一股一股的血水傾流而下,她等不住了,也輕巧地翻身躍到了頂上,見禦扶被天上飛的的和地上跑的團團圍住,殺得正酣,她藏在一棵大樹後麵觀察了好久,發現同禦扶廝殺的怪獸雖多,但卻明顯一點也不吃虧,她朝四下裡看了看:這兒像是一個碩大的水台,那些遊到頂上來的魚兒們都拚命地向一個方向遊去,那兒像屋不似屋,像洞不似洞,像塔不似塔,儼然便是一個森然可怖的冰牢,她用腳探了一下,發現這水台的水似乎並不很深,水雖極寒卻隻漫過小腿,她也同那些魚兒受到召喚一般,朝著那神秘的冰牢奮力奔去,羽兒本來功力就不甚強,剛才一陣攀爬,腿早已軟得像踩在棉花套上,再聽得這些長著翅膀比鷂鷹還凶猛的怪獸們齊聲的嚎叫之聲,跑著跑著便跌了一跤,她生平最怕那些生有翅膀又叫聲犀利的禽類,腦子似乎也被巨大的嘯叫聲打斷了回路,待她迅速從地上爬起時,一隻身姿矯健的怪獸已將她憑空抓住,朝瀑布方向飛去,怱扇兩下翅膀便對著瀑布下方甩了出去。

說時遲,那時快,千鈞一發之際,被一群怪獸圍住的禦扶雖發現了羽兒的危險,他一人同這一群廝鬥也並不吃虧,但分身乏術,好不容易騰出手來去救羽兒,已是失了先機,眼見著羽兒被甩出去就要掉下瀑布的刹那間,他也已飛身準備跟著跳下去時,卻發生了件奇事。

似有一隻大手或一股神秘的力量將羽兒拽住憑空裡飛了兩圈後,輕飄飄地將她扔在了水台邊上。

她來不及抬頭去看清那生有羽翅的怪獸的模樣,也來不及想到底是誰在緊要關頭救了自己,趕緊拚命地向魚兒們遊去的方向奮力跑去,粽熊跑得並不快,禦扶護在羽兒身後,奮力抵擋住那些會飛的怪物,終於,羽兒以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速度衝進了那個似屋不是屋,似洞不是洞,似塔不是塔的冰牢。

見羽兒已跑進了那裡,身後的怪獸和粽熊似乎被下了禁令一般,不再追趕,它們紛紛掉轉方向,一致對準禦扶和他纏鬥在了一起。

羽兒看到,這兒仍然有許許多多的水,冰牢裡遠遠地能看到一個看不清模樣的東西被冰凍著禁錮在最高的水台上,那裡,似乎被人做成了一個陣法,一條條冰淩像傘的骨架一般將那東西收在一處,一條巨大的索鏈橫插在門口的一隻手柄上,一隻掌紋樣的凸起像是解開這一切的一把鑰匙般靜靜地橫亙在那裡。

這兒所有的水似乎都是從那水台的底端湧出,寒氣四溢,源源不斷地向外翻湧,屋頂上不時有水珠沿著上麵的冰柱均勻地落在水台上,發出讓人心驚的滴答聲。

似乎受到什麼指引般的,羽兒剛伸出手想要按下那個凸起的手柄,突然,一個極富穿透力的聲音響了起來。

“彆動!隻要按動那個開關,會立刻引下天上的天雷,這兒即刻便會被天雷夷為平地。”

“你是誰?為何被困於此?”

聽聞此言,羽兒趕緊將手收了回來,順著聲音的方向望過去:沒有人回答,四下裡一片寂靜,羽兒有些好奇地向水湧出的源頭走去,這裡的水著實冰涼,她冷得渾身瑟瑟發抖,牙齒止不住地打著顫,一步,一步地向前,終於走到那不明物的近前時,發現被縛在水台上的,似乎是一條被冰封住的魚。

“我和魚還真是有緣。”羽兒說著,忍著刺骨的寒意,踏上了水台的最高一層,手剛剛觸到那縮成一團的東西時,裡麵的東西突然抖動起來,薄薄的冰霧像雪粒一樣滾落下來,一條被冰鏈困住的錦鯉展現在眼前。

她正欲張嘴想問些什麼,樹靈子已帶著震動的節奏傳來刺耳的呼嘯聲,一柄冰刃正正對著自己站立的方向飛了過來。

她毫不猶豫地轉身握住了那隻冰刃,被抓在手中的冰刃似有靈魂附體般仍要拚命地掙脫她的掌心要去射中眼前的目標,羽兒用另一隻手一同拚儘全力,對準那冰刃的反方向衝著冰鏈的源頭正中狠狠刺了過去。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刺向這裡,但是她能夠通過樹靈子聽到,似乎所有的寒意都是從這個孔眼處發出的,在她將那隻冰刃刺向孔眼的一瞬間,這間寒氣四溢的房子終於不再滴水,水台下也不再向外冒水,水跡一點點向外退去,連同那些剛剛拚了命才遊到此處的魚兒們,也迅速隨著水流退回到了瀑布下的水潭裡。

刺骨的寒意傳導至羽兒的全身,數以千計的冰柱又齊向自己襲來,她小的時候,在太平鎮,最最冷的時候,和哥哥們玩過冰棱,知道這些冰棱在速度的加持下,威力絲毫不輸刀劍,在她幾乎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之時,禦扶趕了過來,手持寶劍天女散花般解決了所有的麻煩,卻發現羽兒的手隻在片刻的功夫便被凍傷了。

“羽兒,羽兒你的手。”羽兒的手握住冰刃之處,已似乎全部被凍傷了,她口唇發紫,雙手發麻,行動遲緩,似中了寒毒一般,禦扶見了,連忙運內力替她趨寒。

“你是水族,這樣做非但沒有用,反而隻會耗費大量的功力,不若去外麵取一隻剛被你殺死的粽熊和人臉怪獸進來!”

那條錦鯉慚慚褪去身上的寒冰,變做一女子的模樣,她說話時語速很慢,但聲音裡似乎夾帶著一支神奇的魔棒,讓人不自覺地就按照她說的去做了。她的腰間仍束著一條冰鏈,但此時已能夠在那圓台之上來回踱步。

不大會功夫,禦扶便弄進來一隻剛剛被他殺死的粽熊和怪獸,那女人將自己手中的一團東西遞給禦扶,掏出熊的內臟,將那隻人臉怪獸的血塗抹在了羽兒被凍傷的手上後,迅速將她的雙手塞進了熊肚子裡,口中念念有詞,不一會兒的功夫,羽兒慢慢恢複過來,趕緊問禦扶道:“剛才我手裡抓住的那個東西,是不是就是你想要找的那個,冰蠶。”

“不是!”禦扶幾乎未等到她說完,急回道。

“你都沒看到,怎麼就那麼肯定,那個東西真的是冰透了,而且是活的,還會動。”

“那個,叫冰魄,是為防我逃跑,專門用來對付我的。”

女人悠悠地說著,禦扶和羽兒這才看清了她的麵容,她是那種讓人見過一次再也忘不掉的女人,她長得並不很美,但非常有特色,耳鼻口唇都極其突出,黑色的眼眸誇張而又詭異,深紫的唇色與深色的眼眸交相呼應,令人生畏,長長的眼睫,魅惑而幽冷,眼神自負又冷傲,似乎可看透世間所有的秘密,嘴巴開大合小,說話聲逐字逐句,字字鏗鏘,擲地有聲,她似乎天生是不會笑的,那讓人後背發冷的每一次注視,都讓人覺得已經在無形之間交待了自己所有的過往,你越是害怕與她對視,她越是有些故意冒犯似地盯住你的眼睛,似乎說出的每一句話,都令人立即便想繳械投降或逃之夭夭。

“你的外表是一個男人,由一條魚幻化而來,而事實上,你根本就不是魚。”那女人不由分說地握住了禦扶的手腕,緊閉雙眼,似乎隻在這一握間,便深諳了他所有的過往,言罷,她從禦扶手中接過剛才她遞過去的那團活物,緊緊地抱在自己的懷裡。

“而你,應當與那個女人有關,這世上除了她本尊,應該隻有和她有血親之人才不會被這冰魄所傷。”那女人盯著羽兒說道,她的聲音帶著一丁點的沙啞,尾音稍稍上揚,手上戴著一串閃亮且好看的飾物,與身上穿著的誇張而又豔麗的赤色錦裙相映成輝,待她站起身,羽兒發現她的身形與禦扶不相上下,極其高大,也許是長期被困於此的緣故,顯得格外瘦削。

“你們三個此番上昆侖會一無所獲,卻又並非全無所獲。”那女人一邊說一邊摸著自己懷中的那個視若珍寶的怪模怪樣的東西,有些像是自言自語地說道。

聽著這女人莫名其妙幾乎是自顧自地說話,羽兒有些發懵,她好奇地端詳了一眼那女人的懷中之物,發現那個東西,圓乎乎的一坨,身上覆蓋著一層細密的鱗片,看上去不過一隻剛出生的小犬般大小,羽兒心中甚是狐疑,這女人身形這樣高大,如果這是她的孩子,怎會如此之小?

“我們三個,哪裡來的三個?還有那個小家夥,像魚不是魚,像人不是人,會是她的孩子嗎?”羽兒在心裡不斷地揣測,這是她這輩子見到,最令她感到驚奇的女子。

“世人的眼睛,能看到的,並非全部,隻是沒想到,竟是你救了我和我的孩子。”不知那女人是不是聽到了羽兒心裡的嘀咕,她自顧自地慢悠悠地說著。

過了好一會兒,羽兒將自己的雙手從厚重的熊皮中抽了出來,她活動了一下自己的雙手,雖說仍有些僵直,但明顯比先前好用多了,她扭過臉,對一旁的禦扶道:“煩勞禦扶君用你的寶劍幫我割上一小塊。”她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比劃著那塊熊皮。

禦扶不明所以,但還是很快地按她說的去做了。

“這兒實在是太冷了,這個是你的,孩子?它還這麼小,你用這個把她包一下吧。”羽兒將禦扶割好的那一小塊熊皮遞給女人,見那女人接了,又抱起剩下的那一大塊熊皮,遞過去道:“這塊大的你披著吧,你在這裡被關了這樣久,應該需要它,看樣子你們也是被困於此,趕緊披上,告訴我們,如何能解了你腰上的冰鏈,和我們一起離開這兒吧。”

那女人聽了,深深地看了一眼羽兒道:“謝謝,我用不著這個,難得你這般年紀,卻天生一副慈悲心腸,我不能走,她將我抓來這裡的時候,就沒打算讓我活著離開這裡。”她衝羽兒擺了擺手,說罷,她用那一小塊熊皮,包裹好自己的孩子道:“不過,我倒還真有個不情之請。”

“前輩請講。”

“你們能否將我的孩子送去玉山?”

“玉山?可我們此行是上昆侖,尋西王母,不去玉山,完全不知尋不尋得到她老人家,而且,你的孩子,似乎很小,是不是還需……吃奶?”

“你們會去玉山的,見得到王母,帶上她吧,她不挑食,什麼都吃,即便在這樣的地方,我還是生下了她,而且用這些魚養活了她,她不論去哪兒,都活得下來。”

“她叫什麼?我們是否要將她交給什麼人?”禦扶輕聲問道。

“不用,不用交給什麼人,她一定會活下來的,很久以後,你還會遇到她,到那時,她會給自己取一個她喜歡的名子,她將擁有自由,任何想要限製她自由的人,都會死於我的詛咒。”說到自由二字的時候,那女人分明地加重了語氣。

羽兒聽到她說最後的那句話,不覺得有些害怕。

“你救了我和我的孩子,做為報答,我可許你一個願望,說吧,你想要什麼?”那女人轉過臉目光灼灼地對羽兒道。

“我?我不想要什麼,我隻想早日找到王母,救回我的哥哥們。”羽兒很怕與這個女人對視,雖然她這一生從未做過任何壞事,但是,卻不喜這個女人幾乎可以穿透人心的眼神,但是她又想盯著這個女人的臉看,她的臉上似乎生有某種魔力,一種讓人欲罷不能的魔力。

“你會的,會找到王母,隻有在她那裡,我的孩子才會得到庇護,平安地長大。”

“你既如此說,倒也使得。”

“你真的什麼都不想要麼?金錢、愛情、法術、美貌,你想要其中任何一樣,我都能助你得到!”

“謝謝,真的,什麼都不需要。”羽兒舉著自己那雙被凍得通紅的手,一個勁地搖頭擺手。

“真是沒想到!這樣一個利欲熏心的女人,居然會有一個無欲無求心地純良的女兒。”那女人似在自言自語。

羽兒聽到這裡,忽然有些討厭眼前的這個女人了,她怎麼能夠說自己的母親月娘是個利欲熏心的女人呢?但這個念頭剛一閃過,她又想,也許她是被關在這裡實在太久了,腦子已經糊塗或瘋顛了,她說的明明就是牛頭不對馬嘴,明明上來的就是她和禦扶兩個人,可是她卻說他們三個人,而且她的母親月娘是無論如何也與利欲熏心這幾個字掛不上邊的。

“在這裡被冰封了這麼多年,她定是被凍糊塗了。”羽兒在心裡如此安慰著自己。

“我詛咒了她,詛咒了她的……但是,卻是你,來救了我和我的孩子,這都是些什麼安排!這可真是個天大的笑話!上蒼派來解救我孩子的人,居然會是你!怎麼會是你?”

羽兒聽著這些莫名其妙的話,不覺後退了一步,回過頭去看了看禦扶,禦扶聳了聳眉毛,一時間也悟不出這奇怪女人的話。

“我知道你們完全不信我說的話,但時間一定會驗證一切。”

“你究竟得罪了何人?為何寧可拋下孩子也不肯同我們一起走?我們此去昆侖是為了尋王母,她主管這世間的災難與刑罰,即便再是什麼權貴之人,亦可到王母那裡去評評理。”羽兒雖不是很喜歡這個用利欲熏心形容自己母親的女人,但仍很同情她的遭遇。

“你還真是,天真得緊!要知道,這世間,總有些人,是輪不到彆人去動用刑罰的,我窺得天機,便該受此罰,這世上,每個人,總有逃不過避不掉的坎。”那女人一字一句地說著,將手中包裹著的那一團交到羽兒手中道:“即便你什麼都不求,但我還是會助你,那個女人,逆天改命想要得到卻得不到的,你,會得到!快些走吧,從破了這陣法那一刻起,她應該便感知到了,隻是她一時半刻,可能還脫不開身,趕不到此處,將來有一天,你們定會明白我說的每一句話,你們幾個記著,要想活命,跟誰都彆說,見過我。”

“你,不走?就這麼把孩子交給我們……”

“等一下,你們走之前,我還要送你們一條護身咒。”那女人說著,從身邊拿起一隻盛滿冰水的冰碗,又咬破了手指擠出幾滴血,然後口中念念有詞,走到二人近前,將那蘸了她血的冰水彈灑到他們身上,又將剩下的半碗冰水遠遠地灑了出去。

“你這是?”羽兒和禦扶站在那裡,有些不明所以,似乎又有些聽從地看著她。

“你們永生永世,都不會被疫病所困,走吧,快走!記住,你們從未見過我!從未!”女人說著,走到羽兒近前,將那個熊皮包裹的孩子在臉上貼了貼,接著,又用指尖指向羽兒的眉間道:“就憑你這份天生的慈悲,我還要送你一份禮物,你將會由著自己的心意抉擇生死,將來有一天,你會知道這禮物的價值,走吧,快走吧。”說罷,衝她向門外擺了擺手。

羽兒看了看禦扶,將那個小家夥緊緊裹在自己的懷裡,快步離開了這座冰牢。

估莫羽兒等已走出很遠了,女人高高舉起縛在自己腰間的冰鏈,喃喃自語道:“娥皇,你萬萬想不到吧,破了這死局的,竟是你自己的女兒,我自認,神機妙算一生,堪破天機無數,今日方知,無論人神,終究,還是算不過天的,無論是誰,都是算不過天的!”言罷,她絕決地將手中的冰碗毫不猶豫地擲向那隻凸起的掌紋樣的手柄,如同傘骨架般的冰鏈直直便向天空倒衝而去,隻片刻功夫便引下了密集的天雷,瞬間將她和這裡炸得粉碎。

禦扶和羽兒剛走出冰牢不多時,便聽到身後傳來地震山搖的動靜,伴隨著天上密集而下的電閃雷鳴,那座宏大而又森殺的冰牢瞬間便炸裂崩塌了。

“唉,可真是想不開,非得這麼玉石俱焚,明明可以解開那鏈子跟我們走的,卻,就這麼把你交給了一個陌生人。”羽兒似是自言自語地對著懷中的小家夥說道。

“還是交給我吧。”禦扶伸手對羽兒說道,示意她把那個小家夥交給自己。

“為什麼?”羽兒不解地望著他,並不打算把小東西交出去。

“你不是手受傷了嗎,還是讓我來照顧吧。”禦扶沒有收回伸出去的手,繼續示意羽兒。

“好吧,那你可得小心著點。”羽兒小心翼翼地將那小家夥從懷裡掏了出來,遞給了禦扶。

禦扶和羽兒剛走不久,這個如同剛剛經曆了一場浩劫的戰場上便來了一主二仆,兩個年老的女侍守在外側,警戒地在四處查探,她們的主人手持一柄威力無比的寶劍,直直地走到了那廢墟的深處。

在仙界,有些閱曆的神仙都識得這柄寶劍,它不僅是威殺八方的存在,更是身份的證明,在一堆廢棄冰磚的碎屑和灰燼中,她用昊天劍刨出一枚深紅色的心形鱗片,她曾經無比熟悉的閃耀著的光芒正逐漸黯淡,她知道,她已經死了。

她端莊大氣,威儀棣棣,無論儀態、眼神還是衣著、舉止,無不清晰地透露著她不可輕易冒犯的尊貴,她從出生起便擁有這份尊貴,雖然她不是自出生起便是昊天劍的主人,但顯然,後來她做了它主人的時候,沒有人質疑她擁有這柄寶劍的資格,也因為這份無尚的尊榮,她從小便沒有什麼朋友,而她今天要來送彆的,是她一生中唯一一個可以稱之為朋友的人,一個親手被她送來這裡的囚徒。

她不覺憶起了與這位至交好友的點點滴滴……

她曾擁有這世上所有美好的一切,那是她內心深處光榮、自負與驕傲的根源,後來,一場恢弘盛大的婚禮更將她的人生推至頂峰--她如願嫁給了自己心儀的天地間最有權勢的神,成為最是尊貴、最有權勢、令所有神族膜拜的天後,她曾滿心以為那種幸福和榮耀將會永遠伴她左右、亙古不變。

隻是她不曾想,那場婚禮過後,竟是不可逆轉的頹勢:她生命中所有的美好很快因一個女子的出現改變了,他們相遇的那一天,成為了她生命的轉折點,她成了坐在至尊寶座上的一件華麗擺設,隻有需同他一起處理仙界事務時她才能看到他的身影,她能感覺到他在自己的身邊一刻都不願多呆,她曾無比熟悉與欣喜的熱情那樣快地便從他的眼神中消失了,他甚至再也沒有認真地看過她一眼--除了和其他神仙一樣對她禮敬有加外,她分明被奪走了原本屬於自己的一切。

她想轉頭尋求母族的幫助,但那時她的母親因家庭內訌剛剛涅槃羽化,而她的父親一時沉浸在悲痛之中,無法自撥。

她有一個自小玩大的朋友,她的身世有些隱晦,據說是妖仙結合的產物,生來便有著一雙洞悉天地因果的法眼,所以,當她無能為力、計無所出、彷徨無助時,便去找了自己唯一信任也是最後可以尋求幫助的朋友,然而那次的相見,卻是她們從此分道揚鑣的開始。

“咱倆還真是心有靈犀,我正急著想去見你呢,我懷孕了,娥皇,我懷孕了,我走了我母親的老路,犯了巫族的大忌,我想我是瘋了,才會做這樣的傻事,怎麼辦?娥皇?我該怎麼辦?”從小到大,她們一直是無話不談、彼此信任、從無芥蒂的好友,所以,二人一見麵,還沒等她開口說出自己的煩惱,伊穆便分享了自己的秘密,作為能堪破天機的巫族,她能探悉宇宙規律、天地奧秘和他人命運,隻唯獨看不到自己的因果和未來。

“彆怕,伊穆,你母親早亡,本就是一個孤女,沒有家人,你們巫族之人又總愛四處漂泊,回頭你藏去我那裡,不會有誰注意和發現的,我定會替你保守這個秘密,並助你平平安安生下孩子。”從前的她,遇到任何麻煩,總有應對的法子,她們之間,向來不需要過多的言語解釋,她知道,伊穆沒有去找孩子的父親而是來找她,定是無路可退,也無人可依了,所以她提都沒提那男子一句,更沒有對伊穆即將麵臨的處境驚慌失措,而是欣然接受了這個結局,並欲幫她解決後緒所有的麻煩。

“謝謝你,娥皇,我就知道,你會幫我,你真好!有你這個朋友真好。”伊穆感激地拉著娥皇的手,但是她卻分明地發覺今天的娥皇眼神裡沒有了光。

“對不起啊,娥皇,你母親的事,我很難過,雖然我知道了,但是並不敢冒然去看你,我懷孕的事,雖然能瞞過大多數神仙,但是我還是害怕我一出來就被我們族的族人發現了,所以一直藏在這個三不管地界,你是不是還在為你母親的事難過?我……”伊穆還在絮絮叨叨地說著,但她的聲音很快被娥皇的一句輕描淡寫的話打斷了。

“伊穆,我也懷孕了。”娥皇說出這句話時,伊穆卻覺得她的眼神分明比起失去母親更為傷心和難過。

“其實剛才一見到你,我就知道你懷孕了?多好啊!我們都要做母親了,於你而言,有了孩子,是天大的喜訓啊?可你為什麼看上去如此憂傷和難過?”其實,從二人相見,剛剛將手握在一處起,伊穆便感覺到娥皇肚子裡的小生命了。

“伊穆你幫我看看,我肚子裡麵的這個孩子,是個男孩嗎?我想要個男孩。”娥皇似乎有些答非所問,顯然,她對於自己母親的離去並沒有那麼難過,對於自己即將做母親這件事也不是那麼開心。

伊穆皺眉道:“可是,娥皇,為什麼一定要是個兒子呢?這是個女兒,一個很好的孩子。”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是個女兒!我要生兒子,我必須生個兒子,伊穆,我剛剛才知道,有了這個孩子,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對吧,我聽說,是有這樣的法術的,可以轉換孩子的性彆,你能幫我,對嗎?我能生個兒子的!對嗎?你能做到!”娥皇忽然有些失控地說道,令伊穆一時間有些措手不及。

“不可以,你這是要逆天而行,你根本不知道逆天而行要付出的代價,不是我不幫你,娥皇,命裡有時終需有,命裡無時莫強求,你一生尊榮加身,唯子女緣淺,最多隻能有個女兒。”伊穆的回答很是篤定。

“什麼叫子女緣淺,你告訴我,什麼叫做子女緣淺?為什麼會子女緣淺?”

“彆問為什麼?於你而言,娥皇,子女緣淺,就是你這一生都不可能有兒子,最多隻能有一個女兒。”

“不可能,不可能!我就是要兒子,就是要有個兒子,必須是兒子,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我會沒有兒子?”娥皇拚命地搖著伊穆的手臂。

“這就是命,天命不可違,不論是誰,都不能與命爭。”

“我現在還年輕,就算這個是個女兒,我還能生,能生很多的孩子,總能生出兒子來的,對吧?”

伊穆看著她的表情,無奈地搖了搖頭:“娥皇,你彆這樣!既然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便不妨跟你說實話,你這輩子絕不可能有兒子,但是,你雖子女緣薄,生不了兒子,可,這個孩子,她很好的,我以上萬年的姐妹情誼勸你,一定要好好守護這個孩子,這個孩子,她真的很好的,非常非常好。”

“那既然,你不能幫我生出兒子,那便幫我除掉一個人。”娥皇一字一句地說著,眼神忽然變得極為冷峻。

“除掉一個人?你想除掉誰?可是,娥皇,你知道的,我們巫族第一戒律便是絕不可以害人性命,哪怕靈性再高,有再高的修為,也不能!”

“不除了她,也行,那就讓她從此從帝俊的眼前消失!”娥皇的聲音顫抖著。

“常羲,你想除的那個人,是常羲?對嗎?”伊穆不愧是她的至交,一下子便說出埋藏在她心底那個令她痛心疾首的名子。

“沒錯,就是她,我想殺了她!或者,讓她從帝俊的世界裡永遠消失!”她知道,從自己說出這幾個字起,她便已沒有了退路。

“可你殺不了她,我也殺不了,她的運數正盛,使命未完,你若強行取她性命,隻會引來更大的禍患。”

“可是,她也懷孕了,萬一生出的是兒子?我怎麼辦?我不管,我就是要讓她消失,讓帝俊回到我身邊,隻要她不在了,我相信,帝俊還會像以前一樣對我的,你可以做到,伊穆,隻要你想辦法,你是可以做到的,對嗎?”

“我真的做不到,娥皇,我們都是要做母親的人,更應心懷仁慈。你這是怎麼了?你從前不是這樣的,從前的你總是那麼快活,為人大度,從不與人爭利,你這是怎麼了?要知道,有些事情,是有定數的,常羲的存在,絲毫不會威脅到你的天後之位,她這一生也是生不出兒子的,隻要你們相安無事,其實是可以……

“哈哈,她也生不出兒子?真好,真是太好了,可是,我不想再聽什麼相安無事的話,更不想有人總用天後該有的氣度來說服我,我就是想讓她從我眼前徹底消失,一句話,你到底,是幫還是不幫!”

“你怎麼還不明白,即便你殺了常羲,還會有其它的女仙出現在帝俊身邊,你殺不完的,有些事原本就有定數,不管誰得了寵,都不能憾動你天後的地位,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不是!你根本不明白,對我來說什麼才是最重要的?我要的就是他的一顆心,一顆完完全全屬於我的心,我從來不在意,根本不在意天後的地位和名份,從頭到尾我要的,就是他的一顆心,一顆隻屬於我的全心全意的心,我不願意和人分享他,可是,現在她拿走了我想要的全部,帝俊的一顆心現在全都在她的身上,他連看都不願意多看我一眼,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我就是想要讓她死!讓她永遠永遠地消失!”

“可是,如果你真的得到了他的心,還是會想要天後的那個位置,你們鳳族,天生就屬於那個位置,誰都拿不走,但帝俊的心,從來都不會隻屬於一個人,對不起,娥皇,我真的做不到,恕難從命!”

“說白了,你就是不肯幫我。”

“不是不幫,娥皇,做為你的至交,我才會這麼說,不論做任何事情,不可有違天道,更不可有害人之心,否則便難逃因果,如果我真幫了你,暫時是解了心頭之恨,但是,最後那個果報可能是你還有我,根本就無法承受的。”

“什麼至交?什麼果報?我看你就是不想幫我!我還就不信!我子女緣淺?什麼叫子女緣淺?難道那個常羲,她就有子女緣?”

“至少,她比你有子女緣,雖說也生不出兒子,但是,她會有很多個孩子,而你,你的身邊,自始至終,隻有一個。”

“不可能,不可能!怎麼可能!她憑什麼就有很多個孩子?我身邊就隻有一個?為什麼連你也幫著她說話?”

“我不是在幫她說話,我連認都不認得她,怎麼會幫著她說話?我隻是從天界跑到這兒來的時候,機緣巧合下,遠遠地看過她一眼,我隻是在說實話而已。”

“那麼你呢?你說我的子女緣淺,你的子女緣深不深?”娥皇忽然轉過頭來,直麵伊穆道,伊穆從她的眼神中看到了自己從未見過的決絕,不覺讓她在內心裡吃了一大驚。

“我?醫者不能自醫,我們巫族,能看透彆人的命運,但是,卻看不到自己的。”

“那我便讓你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子女緣淺!你既不肯幫我,我便斷了你的所有供給,看你拿什麼去續子女緣?若你想通了,肯幫我,我自會替你續了這子女緣,但你若執意不肯幫我,那麼就彆怪我不手下留情了。”娥皇揮了揮手,從殿外進來幾個全副武裝的仙兵,將眼神中滿是驚愕的伊穆帶走了。

從那一天起,她們各自走向了兩條不同的不歸路,伊穆從此被幽禁,失去了自由,天牢的看守們,總苛待於她,令她吸風飲露都難得。

伊穆也很清楚,從娥皇告訴她這些秘密的那一刻起,她便已經沒有自由了。

而娥皇,終於在以後的歲月裡,明白了伊穆口中常羲的使命--她接連生下了一個又一個的月亮,而她最終也沒能除掉常羲。

而她,竟在倉促間提前誕下了一對雙胞胎,然而,她甚至沒有來得及高興哪怕一小會,便不得不麵對即將失去孩子的事實,她強撐著生產後病弱的身軀再次見了伊穆。

“伊穆,你預言的沒錯,我的確生不出兒子,生下的女兒也快要死了,這個結果,你滿意嗎?”

“我很替你難過。”伊穆麵無表情地雙腿盤坐在那裡,為保持體力,她常常一坐就是一天,不知道的人,遠遠看去,會以為那裡端坐著一尊塑像,此刻的她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隻有嘴巴微微收合了幾下。

“可我不想讓我的孩子死,我也不再想去害人了,如果說,這也算是報應的話,我不想要這樣的報應,我沒有害死常羲,她還好好的,她的孩子也好好的,可是,我的孩子卻快要死了,她快死了,我錯了伊穆,我不該那麼對你,不該對常羲有那樣的想法,我再也不害人了,真的,再也不那麼想了,你能幫幫我嗎?你能的,對嗎?伊穆?”娥皇的語氣中,滿是哀求。

“對不起,娥皇,我真的幫不了你,該說的話,我上次都說了,我現在自身都難保,真的幫不了你。”伊穆依然閉著眼,不肯多說一句。

“上次是我做得不對,我懷孕了,可是帝俊他,對我不理不睬,成天往常羲那邊跑,我,我心情糟透了,才會對你做那樣的事,我隻顧著自己的難過,沒有想過,你也懷著孩子,我也是最近才聽說,那些天兵們苛待了你,真的對不起,我這就派人給你呈上最好的靈藥和佳肴,我會補償你的,隻要你肯原諒我,我們就還是最要好的朋友。”

“娥皇,你是個聰明人,應該清楚,有些事,一旦做了,就再也沒有回頭路了,我們,再也不可能回到過去了。”

“伊穆,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要是我,被最好的朋友這樣,我也生氣,我們是從小一起玩大的朋友,你是我唯一的朋友,雖然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樣了,可是,你還是會幫我的,對嗎,伊穆?我知道,你的心地,是最最慈悲的,你還是會幫我的,對吧?雖說,你們巫族的預言能力,毋庸置疑,可是,也總有例外,我想告訴你的是,你沒全說對!你說我子女緣淺,可我不僅生了,還生了對雙生女,兩個,有一個,是非常非常健康的,萬事,都總有例外,不是嗎?”

“哦?是嗎?那麼,恭喜你了。”

“可是,大約你也聽說了,坤魔他趁著帝俊不在,殺上了天庭,仙魔大戰,仙魔大戰讓我動了胎氣,小的那個,不好活了,仙界,所有的醫仙都來看了,他們都說,沒有好的辦法,說小的那個沒救了,哪怕所有仙家一起渡靈力給她,也撐不過三日,所以,我隻有來求你了。”

“我說過,你的身邊至多隻會有一個孩子,哪怕你生了兩個,你的身邊也隻能留一個,就這一個,也是極大的恩賜,你要珍惜。”

“可是,我一個都不想放棄,我什麼都不爭了,我隻要她們都活著,好好地活著。”

“恕伊穆道行淺薄,無能為力,我說過,不論是誰,都不能和命爭,這世上從來沒有兩全之事,哪怕是神,也不可能有十全十美的圓滿命格,不管怎樣,還有一個健康的孩子不是嗎?那個孩子,非常好,你要珍惜。”

“你的意思是,我守不住小的那個了?”

“沒錯,你的身邊,隻可能有一個孩子。”

“如果我一定要讓這個孩子活呢?如果我一定要你幫我呢?”

“這麼說吧,娥皇,如果我幫了你,必要承受逆天而為的果報,我和我還未出生的孩子,都必受其害,既便我照你說的做了,也是出不去的,從你告訴我你秘密的那天起,我就沒有選擇了,對吧?與我而言,結果都一樣,不如順天而行,所以,今後,關於逆天改命的事,天後還是免開金口,我想,你我二人從此也沒有再見的必要了,您剛剛經曆了一場大戰和產子,天牢這樣的醃臢之地,今後還是少來為妙。”

“也就是說,你就是不肯幫我?”

“不是不肯,而是真的幫不了,隨遇而安、順其自然,是你當下最好的選擇,你若一意孤行,再行執念,不是我危言聳聽,恐怕最終隻會落個眾叛親離、鬱鬱寡歡、孤獨終老的淒涼結局。”

“你竟敢咒我孤獨終老?你大約還不知道,得罪我的下場,也從未領略過我的手段。”

“伊穆不敢,但天後的手段,早有耳聞,隻是伊穆從未想過,你的這些手段,有一天,會用到我的身上。”

“你若現在想通了,肯幫我,我不會對你怎樣的,我一定會幫你,咱們互幫互助,不是很好嗎?”

“不,我不會幫你,從你將我關在天牢那天起,我想,你和我,就都沒有回頭路了,娥皇,我了解你,你我二人,最好的結局便是從此再也不見。”

“好,不見便不見,你既執意不肯幫我,我定會給你安排一個從此永不相見的好去處,讓你日日體會我百爪撓心的痛苦,我知道,即便沒吃沒喝,你也有辦法延緩自己孕育的時長,待到最合適的時機再做母親,但這次,我會將你安置到人間的一個去處,那裡不似天界,不食五穀,便無法成活,我倒要看看,通曉天地無所不能的伊穆會如何孕育這個孩子,我要讓你也眼睜睜地失去孩子,嘗嘗我現在的痛苦,嘗嘗一個母親的無能為力!”

一個月後,她將自己最好的朋友親手囚禁在了她親自打造的冰牢之中,對外聲稱這裡封囚著的,是她的手下敗將----坤魔的殘軀。

如今,冰牢被毀,她在這廢墟之中,沒有找到一個活著的見證,隻尋到了自己昔日好友被炸得粉身碎骨的殘軀斷肢,她開始有了無限的懊悔:這世上唯一能與她交心的至交便這樣走了,是她害死了她,她是不曾逆天相助,但從未加害過她,她對自己說的,也許並不是詛咒,不過是事實,隻是那時的她聽不進去,也完全接受不了,現在她死了,她並沒有覺得解脫,相反,心裡全是悔愧,也許,她終是厭倦了被囚的日子,她早該放了她的,她自己也是一個母親,她囚她之前,便明明知曉她已然有了身孕,但她沒有心懷仁慈,那時的她,完全被妒嫉與仇恨蒙蔽了雙眼,更蒙蔽了那顆曾經無比純真善良的心,她怕她會說出自己的秘密,這個秘密被任何人知曉,她都是坐不穩那方寶座的,儘管,時至今日,常羲仍好好地活著,她的孩子們也好好地活著,但是,有些事,一旦開口,便再難回頭了,如果她知道會是如今這樣的結局,她想,她是萬萬不會在這條不歸路上越走越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