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昆侖派 太平鎮遠遠地……(1 / 1)

等閒不識東風麵 鄭重 14419 字 12個月前

太平鎮遠遠地甩在身後,隻越來越遠越來越小了,羽兒忽然似離家幾十年的遊子般有了莫名的憂傷,正難過間,忽聽得有人急急地自後麵追將上來怯怯地喊她:“羽兒且慢,羽兒等等!”

羽兒?異地頓了一頓,但她仍然假裝沒有聽到,繼續往前走,英子耐不住了,她拉了拉羽兒的衣袖道:“姐姐,有人喊你,好像是薑。”

其實自羽兒不再去學堂,薑便已覺出了異常,她費儘心思找人打聽,終於花重金自江府的仆人處探得了那日江家兄弟鬩牆的始末和後來羽兒幾乎不出現在課堂上的原因。她還曾在羽兒去龔婆家裡的路上攔住過她:“羽兒,為何這許多日在課堂上都不曾見到你了?你大哥二哥還有四哥都似有心事,到底發生了何事?”

有些日子沒有見到薑了,剛見到她時羽兒還有些驚喜,但沒想到她一見麵第一句話就是要八卦這件事,不禁有些失落。

“哦,不想學了,我娘身體不好,我想跟龔婆學點醫術。”羽兒岔開話題,並不想跟她談及自己的家事。

薑很失望,確切地說是非常失望。她一直覺得,自己生在長在看似優渥實則明爭暗鬥不斷的高家,自己的的城府和曆練在太平鎮一眾女娃中,是最為老辣精明的,故而,她在太平鎮沒什麼朋友,她完全不屑和那些低門小戶又無甚心機的小丫頭們玩在一處。但後來,江其羽來了太平鎮,還和她成為了鄰居,這小丫頭看似人蓄無害,但這麼多年過去了,她始終沒有探到過她的底,她雖一直和羽兒姐妹相稱,也知道羽兒隻是個養女,但,羽兒卻從未跟她提起過自己來江家前的一句過往,她看上去單純無邪無甚城府,仿佛真的就是在江老爺家長大的一般,她不甘心,幾次三番將話題引到她來江家以前,但羽兒卻總有辦法巧妙地將話題繞開,她越是不說,自己便越是好奇,她希望貌似單純的羽兒和盤托出,順便把那天發生的細枝末節都幫她腦補完整,但關鍵時刻她總一如既往地是個撬不開嘴的鐵板粟。

高薑對自己是有過盤算的,她知道自己的未來全得憑自己的手段,本來她以為,隻要羽兒的親事能定下,至少她的歸宿是能嫁給羽兒的其它某個哥哥。她在羽兒的家裡借讀了幾年學,深知這家人待人慈厚,與人親善,不論她嫁給江家的哪個兒子,都會比她在高家好過百倍。奈何天意弄人,後來,江家的兩個哥哥去了槐江山後便沒了蹤跡,而後又聽得鎮上的人請龔婆卜得,要去昆侖山尋得火蠶方可解困,而她的父親又偏在此刻急於將她嫁給一個故交之子,想借機離開怪事頻發的太平鎮,遷居都城。

薑並不似她的親娘慧娘那般逆來順受,她在高夫人那裡聽了許久的牆根,終於得知,父親要她嫁的那人雖家境殷實,但卻是個無惡不作的潑皮無賴,雖說還未成親,但家裡的通房丫頭已然生了好幾個沒名沒份的孩子,這且不論,小小年紀身上竟還背了好幾條人命,若不是身逢亂世父親為官多年使了許多銀子,恐這輩子要將牢底坐穿,而且那廝因為和人打架還微跛了一條腿,因而近處知根知底之人無人肯將女兒嫁予他,不得已才瞧上了偏門遠戶的高薑。

想到自己的父親便是個瘸子,自己若再嫁個瘸子,薑就心煩氣燥,她可不是個隨便任人擺布的人,以她對羽兒的了解,她相信這個重情重義的小女子必不會對於哥哥們的事無動於衷,她使銀子安排家裡的傭人緊盯羽兒行蹤,終於探得這日羽兒與英子已離開了太平鎮,她從來也沒打算放棄了解她這個最好的姐妹的想法,因而得了消息便速速騎馬追了上來。

見是薑打馬急急追了過來,羽兒大惑不解。

“羽兒,你們可是要離開太平鎮?帶我一起走吧,再也不回來了,我的父親竟想讓我嫁給一都城小官之子,可那人完全是個紈絝惡少,我不願意。你們要去哪裡,帶上我吧!喏,我偷跑出來的時候還騎了這匹小馬,雖比不得千裡駒,卻可將你我幾人的包裹和吃食都馱著,能省不少力氣呢!”薑見到羽兒後一股腦將自己的想法和近況悉數告知。

她對羽兒實在太熟悉了,不論她如何喬裝,也逃不過她的眼睛。

“啊?!”羽兒先是對自己易容輕易被人認出有些失落,後又為了薑的逃婚感歎一番。

“我會騎馬,又略通武術,身形也高大些,大家在一起互相有個照應,多好啊,再說,我還帶了些金銀細軟,夠咱們好長一段時日的花銷了。”薑走前把她自己和她親娘的所有私存全都帶了出來,顯然對自己的加入毫不存疑。

“可我們是要去昆侖山找西王母救我家哥哥,並非是去遊山玩水,這一路必是危險重重,且我們辦完差事還得回太平鎮啊。”羽兒不得不如實相告,也顧不上隱瞞英子了,好在英子愚笨,隻顧著趕緊將手頭的包袱都掛到馬背上,對於二人的談話絲毫也不在意。

“跑得一日算一日,沒準這一路上遇上好人家我就順道嫁了。”薑順嘴便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想到這一路的種種可能,興奮莫名。

“可婚嫁自古都是由父母做主,再說我們此行許是比你嫁給那紈絝惡少還要凶險百倍,你又是家裡唯一的一根獨苗……”。羽兒深知此路凶險,並不想背負拐帶逃婚的惡名。

“我不管,我一定要離開太平鎮,你們若不帶上我,我就去告訴你的阿爹阿娘,讓你們也走不了。”見好說不成,薑開始耍賴。

“哎,彆!算了,你可知道我們也是第一次出遠門,而且對於找到王母和火蠶毫無勝算。”羽兒趕緊攔她,但也得告知她現下的形勢。

“那有何懼,你們去得我便去得,總之,我現在就是不能在家裡坐以待斃。”薑躍雀著,覺得自己至少已在與父親的博弈中贏了大半,興奮得像隻剛從竹籠子裡逃出來的雞。

此時薑的身形與一中等男子的身量無二,隻是偏瘦些,羽兒無奈,隻得帶上她,好在衣服備得充裕,便給她套了件素青的外衫,將她扮做一青年男子模樣,自己妝成一個黃臉駝背的老婦,扮成薑和英子的母親,母子三人一同趕路,按照地圖和幾人事先備好的銀兩,一路上走得倒也順利。

雖則隻有四百裡的路途,但需跋山涉水,僅憑一張草圖和嘴問路,三人又全憑腳力,常常還會走些冤枉路,故而行進得並不快,三人起草貪黑走了許久,遠遠地,終於能夠看到昆侖山的輪廓了。

看似離昆侖倒是近了,但一步一步走過去時,時日卻並不短,姐妹三人都走瘦了一大圈。終於,在去往昆侖的必經要道上,這日,幾人一早便來到一處山門前,迎頭便看到幾個遒勁有力的大字:昆侖派。

羽兒曾聽聞走南闖北的父親提起過,曾有人通過修仙白日飛升,那些得道之人可點石為金,乘風馭獸,擒拿幾個小妖更是不在話下,想到上昆侖的第一關便是要鬥土螻,羽兒於是同薑和英子商量著,先去打探一下有關修仙門派的消息。

幾人打探後得知,眼下近處的修仙門派中,昆侖派正在招收弟子,且不論男女。

來的時日也相宜,幾人聞後大喜。羽兒還探得,這昆侖派有一種神奇的法術可催動山上的石人石山,昆侖山腳下的土螻雖霸道,但對於石山石人卻無處下嘴,對它們無可奈何,若是得了昆侖派的真人指點,催動石人石山,便可順利上昆侖了。

第二日,薑和羽兒、英子趕緊收拾一番,各著一身粗布衣裳便去應試了。

昆侖派的掌門叫秦無沮,兩位副掌門一個叫戴囂,另一位副掌門名曰詩煥,是位女師傅,剛來的女弟子均收在詩煥門下,三位師傅神清氣爽,神色泰然,舉止做派頗有大家風範。昆侖派的弟子們論資質分為三個等級,新來的若乾人等均編入最末一個等級,英子愚笨,並不夠資格在這裡為徒,初涉江湖的羽兒本欲按照龔婆的交待使些銀子給自己尋個好些的差事,以便能夠早早修習仙法,不想英子未曾通過驗考,隻好將自己從家裡帶來的銀兩和龔婆交給她的銀兩悉數賄賂了管事,方才同意讓英子在這裡做編外的雜役,去後山耕種,好在通融了一下和薑還有羽兒同宿一室。

薑和羽兒做為三階弟子乃是入門弟子中最末的等級,著粗麻灰衣,也隻負責庭院灑掃和廚房擔水燒火打雜這樣的粗使活計,莫說是問道學藝了,素日裡連抄閱經書道法、站樁初修這樣的差事都輪不上,師傅們的麵更是一回也沒照上。

羽兒進了此門派經多方打聽方才得知,這昆侖派並不是所有的弟子一來便可以跟著師傅修習各門課業,尤其是薑她們這一批的三等弟子,既無門派或顯貴推薦,來得又時日短淺,隻著粗布麻衣,整日裡儘做些苦役雜活,乾完雜活檢驗完畢後,碰到師兄姐們高興,才能偶爾由師兄姐們傳授些呼吸吐納及打座等基本功。

在這些弟子中,一階弟子是三位掌門師傅的親傳弟子,著白色細麻,可得師傅耳提麵命,且可陪侍在師傅殿內,隻六人。二階弟子,每個師傅門下各有十八人,著藏青色麻服,可在師傅殿外伺侯,一階和二階弟子每日均有固定的課業,既有道法亦學武功,每年的三月會對所有弟子進行進階考核,一般弟子晉升最快的也得兩年才得提升一個等級,如果按照這個速度沒有個三年五載,根本學不出什麼名堂,但剛來這裡拜了師,又不好馬上撥腿走人,隻能靜觀其變,羽兒隻恨自己毫無江湖閱曆事先也未打聽清楚,隻能乾在這裡吃啞巴虧。

在昆侖派的時日並不比先前在濟病坊好過,差事苦、受訓多還在其次,最讓羽兒惱恨的是總莫名其妙地被人勾陷排擠,但讓她?異的是,薑似乎對於這裡的環境適應非常快,不僅一來就得了個輕省的差事,而且明顯挨罵受氣比她倆少,更得師姐們青眼相加。

事實卻是,薑比羽兒年紀稍長,又自小在勾心鬥角的高宅長大,有些方麵心思自然活絡許多,她將自己的那匹小馬悄悄賄賂了管事,又常拿出自己的私存一一打點,自是比羽兒和英子都過得滋潤。而羽兒為了讓英子能留在昆侖派,將全部的家底都使了出去,才讓英子做了這裡的雜役,且和她們同住一室,便再無銀兩打發各路神仙了,故而過得苦不堪言。

二階弟子中有個名叫海若的姑娘傲慢得很,對三階弟子吆來喝去,頤指氣使,最令羽兒頭疼。

不知不覺間,薑與羽兒在這裡已經學習兩月有餘了,羽兒依然保持著不愛梳洗的習慣,一張臉總似剛被泥水淋過,被除了英子以外的所有人嫌棄,但令羽兒苦惱的並不是被這些她不在意的人嫌棄,她苦惱的是已經來了許久了,昆侖派從未給三階弟子們傳授任何道法功夫,不僅如此,她還不知何時得罪了海若,她就是看羽兒不順,每日命羽兒去給師傅們倒夜壺。

羽兒與薑等幾名三階弟子本被安排在同一房間。這天,二階弟子海若嫌羽兒不洗澡又天天倒夜壺,身上臊臭,勒令她去洗澡、換洗衣物,羽兒本想叫上英子同去,但英子在後山耕作未歸,隻得獨自一人去洗,待盥洗完畢,再洗罷衣服已是很晚了。

羽兒回到寢屋時,屋裡的幾人都早歇下了,羽兒也趕緊躺下,但不一會便被凍醒了,她坐起身一瞧,卻是薑把所有的鋪蓋全部卷在了自己身上,身下還壓著羽兒的被子,羽兒拉了一拉,拽了兩拽,那薑將自己裹成一隻肉粽,全然弄不醒,她想去另一邊和英子拱一個被窩,奈何英子鼾聲震天,想來定是在後山挖地太乏了,聽著這如雷的聲響似乎亦是不易睡著的,便想偷偷到掌事那裡去看看他如何修練。

昆侖派的後山號稱北方的“萬峰林”,這裡的山並不很高很大,卻一小座一小座的峰峰相連,獨自林立又相隔不遠,像樹木組成森林一樣參差不齊地“站”在一起,羽兒聽聞,秦掌事每到月圓之夜都會到後山去修煉,因而便小心翼翼地繞過所有人的房間,又悄悄避過了站哨的大弟子無緒,遠遠地藏在一棵樹上靜等著一窺究竟。

妥妥地喂了近一個時辰的蚊蟲,趁著夜色,羽兒終於等到秦掌事緩緩運功念咒,他的聲音由小及大,越來越急促和顫抖,接著,便看到原本死寂的石山慢慢如人醒了一般,隻是它們醒來的動作非常遲緩,又非常笨拙,直起身來的石山有十幾丈到幾十丈高不等,歪七扭八,好似得了痹症的人在使喚完全不聽指令的四肢,身形更是極不勻稱,看著心裡便覺得疙裡疙瘩的,幾個與秦掌事最近的山狀石人,扭動著嶙峋的身子,這邊伸了伸胳膊,抖下些許野貓野兔,那邊稍動了動腿,又驚動了些野鼠野雞,羽兒正看得愣神,忽然聽得耳邊一聲鷂鷹的嘯叫,嚇得她渾身一個激靈,哆嗦著從樹上掉了下來。

幼時江家的人都隻知羽兒怕水,其實隻有羽兒自己曉得,她最怕的其實是鷂鷹和它的叫聲,她清楚地記得自己在濟病坊和太平鎮第一次見到鷂鷹嚇得渾身發抖的樣子,後來她從龔婆恢複的記憶中,找到了她懼怕這惡禽的根源,雖然那些殺死她娘親的鷂鷹都或被雷擊或被箭射死了,但是對於它們的懼怕卻幾乎已深入到了她的骨髓裡,她不知道為什麼隻要她生活的地方,便時常會有這樣的禽類出現,但每一次隻要有它們出沒的地方,都會令她不安或心驚,剛才因為正專注地看秦掌事運功,想著自己攀在高處,自是無人可以發覺,便毫無防備,不知那鷂鷹是被秦掌事喚醒的石人驚著了,還是被那些正四處逃竄的美餐誘惑,它們被驚擾這一叫不打緊,直接將羽兒嚇得從樹上掉了下來。

“何人偷窺!”秦掌事的大弟子無緒立即發現了異樣,那邊秦掌事顯然也有所察覺,他立即啟動口訣,將石人收歸原狀,稍傾也跟著追殺過來。

羽兒吃了一驚,知道自己被人發現,嚇得雙腿發軟差點跪倒在地,偷看掌事練功是昆侖派的大忌,她趕緊從地上撿起兩顆石子扔了過去,趁無緒躲閃的時機,一溜煙往回跑。

本來,羽兒輕功了得,趁著夜色三下兩下便擺脫了無緒的追蹤,但不巧得很,她一路飛奔回房的關鍵時刻卻正巧碰上了起夜的海若,見羽兒神色匆忙,立即將她攔住,很快被後麵追來的無緒抓個正著。

羽兒被抓了起來,由秦掌事連夜審問。她隻得編謊說聽到後山有怪獸叫聲,故而好奇去尋,不曾想竟看到了秦掌事和活動著的石山。

羽兒隨口說謊騙人的本事是在濟病坊裡學的,她撒謊的初衷從來也隻是為了自保,她其實是聽在後山耕作的英子說起過,時常聽到山林深處傳來不知是什麼怪物的叫聲,雖是臨時起意扯謊,但不想這昆侖派的後山竟真有妖獸,且羽兒說謊時那一臉的鎮定自若也讓人辨不出真假,一時間,秦掌事等也無從知曉羽兒去後山的真實目的,可無論如何,既偷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自然會有懲誡,於是先將羽兒捆了扣在了柴房,等待著各位掌事商議後再定。

沒吃沒喝了一整天。

第二天夜裡,一位麵紗遮麵、二階弟子打扮的女子偷偷開打了房門,將捆綁羽兒的繩索解開道:“妹妹若想跑便隨我來。”羽兒不由地緊盯著她的雙眼,納悶怎會有除了薑和英子之外的人來救自己。

羽兒鬆了鬆已被勒出深深血痕的手腕,並未急著跟她離開,而是按下她的手問道:“多謝姐姐,隻是我於姐姐並未有大恩,今日姐姐為何相救?”

見羽兒不走,蒙麵女子很有些意外,她扭過臉,奇怪地盯著羽兒,想了想言道:“實不相瞞,師姐我,見你總被海若欺負,早就看不過眼了,一心想幫師妹,無奈海若卻是二階弟子中最撥尖的,事事總壓我一頭,故而幫你也隻能幫在暗處,如今師妹犯了昆侖派的大忌,按照昆侖以往的規矩,必不會輕饒了師妹,趁現在掌事們還在商議,未做最後定奪,今日正好,掌門派我來看守師妹,我已將一切安排妥了,師妹這便趕緊逃了吧。”

羽兒看著她的眼睛,忽然想起剛來昆侖派時,與這人有過交集,那時的海若天天譴羽兒去倒師傅們的夜壺,一日羽兒剛到三師叔師煥的門口便見到幾隻打碎的茶碗,一個三階的女弟子正在慌亂地打掃,便站在身後等了一下,便是此人,立即便要趨她走:“那個倒夜壺的,愣在那裡做什麼!還不快出去!還有你,快點打掃,不要讓師傅看見你們這些三階弟子出現在她的內堂!”那滿是嫌棄的口吻立刻讓羽兒明白了,原來倒夜壺和收拾打掃碎茶盞這樣的事都應該是她們這些師傅近前的二階弟子做的,她們嫌臟就譴三階弟子來做,卻對她們呼來喝去。

也許,她早已不記得自己當日對羽兒的吼叫,但羽兒清楚地記得,此刻她看著她那雙上下翻飛的眼睛:她不喜歡這雙眼睛,這雙眼睛裡的眼珠抑製不住地在自己身上上下飄飛,像蝴蝶翅膀般完全停不下來,她還太年輕,雖貌似機警圓滑,卻並不老辣,這眼神便是一個隨時會出賣自己主人的小叛徒,她拚命掩飾住了自己的表情和聲音,卻掩飾不好自己的眼神,這眼神的主人就是上次衝她頤指氣使的女子,這樣的一個女弟子,怎會心存善意?況且,這裡隻是捆住她的第一道門坎,以自己的功夫,根本不可能跑得掉。

“姐姐,我不能跟你走,不能連累你,我隻是那天晚上睡不著,一時好奇不小心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被發現最多就是被師傅罰,餓上幾天,打一頓,等師傅們氣悄了,我也好好改過了,這事就算過去了。”即便不是如此,羽兒還有薑和英子兩個姐妹在這裡,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自己離開的。

她把想拉住羽兒的手輕輕地放了下來,有些嫌惡地看了羽兒一眼,拉開柴房的門出去了。

柴房門外邊倒在地上的人竟是海若,今夜原本應當是海若當值,這位師姐名叫郭桑,的確與海若不睦,她本欲弄暈海若放走羽兒,然後讓師傅們給海若定個看守不力之過,但顯然沒能得逞,她將手上的戒指放在海若的鼻下聞了幾聞後,往海若的身上狠狠踢了幾腳便匆匆離去了。

然而,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此刻一直呆在房頂,從頭到尾眼睜睜目睹這一切赫然不動的卻是秦掌事的大弟子無緒。

昆侖派算是這裡的大門派,自然結下的仇家也不在少數,最近昆侖派廣收門徒,他們也不好判斷有沒有仇家派來的細作,仇家派來的細作會是誰,他們本想扣住羽兒,靜待她的同夥來訪,看她有無後台門派或受何人主使、有無人接應,但顯然在羽兒這裡沒能成功,卻不期發現了自己人的明爭暗鬥。

海若很快醒了過來,她不知自己為何會暈倒在地,又為何被人將隱私部位踢得生疼,但她不敢聲張,一來怕師傅們治她個看管不力之罪,二來她被踢中的全是私密之處,也不想有人細細察看那裡,她醒來後趕忙去柴房中察看了被關押的羽兒,發現她手上的繩索雖被解開了,門鎖也被打開了,卻並沒有逃跑,而是老老實實地歪在那裡睡著了。

為妨不測,海若差人叫了多名與自己相好的女弟子一同值守,但沒有再次捆綁羽兒,隻在那裡想了整整一個晚上,到底是誰在算計自己?自己怎麼會被迷暈?又為什麼被踢了□□?她最先懷疑的是她一貫針對的羽兒,但很快自己便否定了這個想法,迷倒自己的人應該不是關在裡麵的羽兒,那人顯然是在外麵迷倒她以後從自己身上取下鑰匙開的門,還有那迷迭香,那個東西實在太昂貴了,她一個窮嗖嗖的三階弟子根本不可能用得起,而且她挨的那幾腳功夫都是昆侖派的技法,既不會要了她的性命,又會讓她吃不少苦頭,她這個三階弟子根本不可能做到,可為什麼她被解了綁卻沒有跑呢?想到這裡,她隻能一刻不得閒地守好羽兒,再不敢有絲毫大意。

很快便是羽兒被關的第三日了,英子早就坐不住了,聽說羽兒被關,她不知深淺地硬拉著薑去向掌事求情,未果後,又想著去探望羽兒。薑原本是絕不想趟這彎渾水的,求情是絕對不能夠的,那樣做不僅於事無補,還有可能會激怒幾位掌事,無奈英子哭鬨得厲害,便隻想應付著偷偷塞給羽兒些吃的便罷了,誰想看押的人早就等著羽兒的同夥來自投羅網,本來她三人就是一同來的昆侖派,嫌疑便大,此下便正好被人抓住了把柄,將三人關在了一處。

三人被關在一處前,英子和薑被單獨找去問詢了一番,二人身上本想偷偷帶給羽兒的吃食,也被搜了出來,明眼人一看便知那英子並不是個機靈的,便率先被拉去審問,軟硬兼施吃了些許苦頭也未問出一二,不是英子學得機敏了,而是,英子著實不知為何羽兒會去了後山;薑更是老道,賠笑裝傻一問三不知,加之先前打點得好,並未吃什麼苦頭,便同英子一起被做為羽兒的同犯一並抓了起來,關在一處,英子與姐姐總算呆在了一起,絲毫不覺有異,歡喜異常,薑強顏裝作無礙,內心深處悔恨交加,不知自己會被羽兒牽連到何種程度。

為了穩妥起見,羽兒這一路上一直小心翼翼將搖仙鈴和丹木果貼身藏著,餓到被關押的第三日,羽兒方從衣服內裡處取了幾粒丹木果偷服了,故而英子和薑見到她時,隻見得她滿眼淡定,臉上亦無菜色。

羽兒知道這幫人不會如此輕易放過她幾人,她們在此處既無靠山,又被人抓了現形為掌門猜忌,定不會餓上幾日便作罷。果然,這件不期惹出的禍事,昆侖派卻如臨大敵,大有不查出個所以然來誓不罷休的態勢,雖然後來的秦掌事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調查了個明明白白,但仍舊抱著寧可錯殺不能放過的精神,經三位掌事共同商議,做為懲罰,令她們三人將功補過去後山捉孰湖、找仙草。

羽兒偶爾聽師姐們提起過,說昆侖派的後山有一怪獸,叫孰湖。據說那孰湖長著人的麵孔、馬的身體和鳥的翅膀,還拖著一條蛇一般的尾巴,但它製成的丹藥可助人的功力增長百倍。還有一種叫做赤靈芝的仙草,一般長在峻嶺之上,據說隻有有緣人方能看到並取得,有令人起死回生、返老還童之效,一兩便可賣到千金之資,乃皇家重金求而不得之物,秦掌事承諾她三人,哪怕完成其中的一件差事,羽兒犯戒之事便可一筆勾銷。

羽兒心知:她們隻是三階弟子,毫無功法,而且自己已然幾天水米未進,這昆侖派的人顯然是想一箭雙雕:要麼用天滅的方式借刀殺人鏟除異己;要麼趁著捉孰湖、尋仙草的機會逼她三人背後真正的靠山現身。

幾個二階弟子先壓著羽兒三人前往孰湖出沒的陰崤口,壓送隊伍最前麵走著的正是郭桑,為何由她走在最危險的最前麵,她和羽兒大約都心知肚明,陰崤口附近的樹林越來越密,幽深的林間時不時傳來陰森的鳥鳴,那鳥鳴時而聞之似人大笑,時而又聞之似嬰孩啼哭,令人膽寒不已,密林中蚊蟲極多,尤其有種黑色的小咬,虰咬得人身上又紅又癢,但隻要用手去抓撓,便立刻紅腫出一大片,押送她三人的昆侖派其它女弟子顯然早有防備,紛紛戴著冪?,幾層網紗覆麵,穿戴齊整得很,隻有她三人,被小咬們飽餐了一路,腳下的路也越來越不好走,時時有樹枝和腐葉像長了手的小人拽掛著人的衣裳和鞋子,偶爾一兩隻野物嗖地一下自林間竄出,嚇得人一驚後又朝林間隱去了,走不多久,郭桑便用劍指著三人走在最前,自己帶著其它女弟子不遠不近地跟著,英子害怕且哭且走,羽兒趕忙過去拉住她的手,輕聲安撫,毫無畏懼地走在最前麵,三人均已餓了兩日,渾身沒有力氣,走了不一會便覺得更乏更餓了,兩條腿不聽使喚地發著抖。

走了整整半日,也沒見到孰湖的影子,幾個押送她們的弟子卻都餓了,郭桑叫停了三人,命她們就地坐下,然後各自拿出準備好的乾糧,遠遠地坐到一旁享用午餐去了。

“她們這是想整死我們,即使我們不被孰湖殺死,也會活活餓死在這裡。”薑用手撫著咕咕作響的肚皮恨恨地小聲說道。

“彆怕,吃點這個。”羽兒小聲說著,挪身坐到了英子的一側,借她的身形遮擋住自己,從衣袖口處拆出她隨時縫在裡麵的丹木果,偷偷遞了幾顆給薑和英子,自己也順手吃了幾顆。

“這是什麼?小小的一點,但是吃下去好像一下子就沒有那麼餓了,有力氣了唉!真是餓死我了,唉,被關的那兩日你怎的不拿出來?”薑吃罷,小聲問道。

“這叫丹木果,我離開太平鎮時,龔婆給我的,說是吃了它好久都不會餓,看來所言非虛,咱們被關的那幾天一直有人嚴密監視,哪裡撈得著吃?我聽著,好像連房梁頂上都藏的有人,要是被人發現搜走,就真的要餓死在這裡了。”羽兒鎮定地小聲作答,這丹木果,莫瞧隻是些小小的乾癟果子,但一吃下去,周身的血液流速都加快了數倍,身上立刻也不覺得那樣冷了,英子聽到是龔婆給的這神果,有些得意揚揚地抖了抖眉梢。

“所以必須多給英子來上幾顆,都是你媽的功勞呢。”羽兒笑著把勻出來剩下的幾顆丹木果全部遞給了英子,她知道英子身形胖大,飯量也大。

“你們幾個!在那裡嘀咕什麼?”郭桑尖厲的吼聲剛落,一聲巨大的怪叫便從羽兒她們坐的樹樁後傳來,眾人都驚懼地望著聲音發出的方向,幾個膽小但反應迅速的女弟子已開始往來的方向跑。

其他人陸續反應過來,也都開始沒命地往來處跑,其中跑得最快的便是郭桑,隻眨眼間的功夫,她便領著二階弟子們跑沒了蹤影。

英子直接嚇得暈了過去,慌亂中迅速緩過神來的羽兒直起身想去拉離自己最近的薑時,才發現薑的身影已在自己前方幾丈遠的地方――她同郭桑一樣,反應迅速,早已遠遠跑了出去。

此刻的羽兒不知道該去搖醒英子還是要馬上跑路,然而就在那一瞬間,一個人麵馬身鳥翅蛇尾的怪物已在眨眼之間將她抱著舉了起來――正是傳聞中的孰湖,它大約兩人多高,長相奇特,它舉起瘦小的羽兒,如同一隻久經殺場的肥貓抓住了一隻涉事未深的小耗子,似乎並不打算一口吃下去,而是準備先取取樂子,戲耍一番,再用做美餐。

然而,就在它將羽兒玩弄於股掌間,從左手丟到右手玩得正起勁間,不知從何處飛出兩隻鷂鷹,竟對著它的頭部狠狠蹬了兩爪,那孰湖毛糙肉厚,並無大礙,但它顯然是被這惡禽激怒了,它將羽兒扔到地上,揮手去捉那兩隻鷂鷹,鷂鷹哪肯輕易被捉,輕飄飄地便飛到對麵的樹枝上去了,孰湖大怒,也扇動翅膀追了過去,但它體格巨大,並不若鷂鷹輕巧,正惱恨間,忽而又看到前方正在拚命奔逃的薑,便又去追薑,薑自小與父親習了些武,體格雖高大,但隻學了些皮毛,她嚇得半死,此刻已是連滾帶爬,雙手雙腳並用著往前連爬帶跑,許是慌不擇路,她被一棵橫在前麵的枯死的樹乾絆倒,雙手雙腿並用嚇得直往後退。

孰湖畢竟身高腿長,對此處的地形又熟,跑得快些,它很快便衝到薑近前,衝她低低地嘶吼了一氣,那聲音仿佛來自陰曹地府,震人心肺,薑嚇得閉上了眼睛,不敢用手去擦從孰湖口中噴濺在臉上頭上的唾液,羽兒見薑被孰湖追上,怕有不測,撿起手邊的一根枯木對準它的頭部狠狠摜了過去,她的運氣不壞,那橫木準準地砸中了孰湖的腦袋,它憤怒地回過頭,去追趕羽兒,羽兒輕功了得,左躲右閃,孰湖身形碩大,並不靈巧,但跑著跑著羽兒忽然看到了前方仍暈在那裡的英子,便趕忙想換個方向跑,但就在一愣神間,便又被那獸一把摟住,眼見著它的另一隻手要來抓扯羽兒,剛才被趕走的兩隻鷂鷹竟又飛了回來,這次它們的爪子準準地伸向了孰湖的眼睛,孰湖慌忙用前爪去護,羽兒於是再次從高空重重扔下,好在那林子裡此刻正是深秋,樹下堆滿了厚厚的黃葉,加上此處的泥土鬆軟,羽兒又會輕功,故而並未受傷。

不遠處,薑已然逃脫躲在了一棵大樹的後麵,糾結著要不要上前去幫羽兒,但很快她發現羽兒不動了。

孰湖愣了愣,它睜大受傷的眼睛四下望去,發現鷂鷹不知何時不見了蹤影,稍遠處的英子仍暈倒在地,滿目都是昆侖派女弟子們逃跑時丟棄的冪?和刀劍,它用腿踢了羽兒一下,以為羽兒已被自己摔死過去,忽然,那兩隻鷂鷹又俯衝過來,孰湖顧不上羽兒,趕緊朝密林深處奔去。

羽兒其實是在裝死,但是被扔了這麼多回,已然快被甩暈了,她怕孰湖使詐,更怕那兩隻莫名其妙的鷂鷹會來攻擊自己,半晌也沒翻身坐起,隻在手裡偷偷握了根枯木,準備隨時被發現詐死便拚個你死我活。

隻是她躺在那裡,半天也想不明白,為何這鷂鷹會來救自己。

薑見孰湖已跑得沒了影,方趕緊衝過來一會捧著羽兒的臉,一會拚命地搖著羽兒的胳膊,邊哭邊喊:“羽兒,你可彆死呀,彆死呀,你死了我們可怎麼辦呀?”

羽兒被她的鼻涕眼淚弄了一臉,裝不下去了,趕緊起身道:“哎,哎,哎,我沒死,沒死,你再搖,我真要被搖散架了,你這是什麼弄了我一臉?怎麼這麼臭?彆哭了,我裝的,英子呢?”羽兒擦了一把臉上剛剛被高薑捧著的地方,發現上麵滿是粘乎乎的液體。

“那個,好像是,剛才那個大家夥噴在我臉上的唾沫。”薑擦了擦眼淚,又用袖子的底部擦了擦羽兒的臉,二人轉身去找時,發現英子還在剛才她們吃東西的樹下,她被嚇暈了,

薑走上前去對準她的小腿便是一腳。

“你輕點!”羽兒忙嗬止道。

“還在這裝死?那妖物都走了,快彆裝了,起來吧!”薑一點也不懷疑自己的判斷,並不理會羽兒的阻攔。

“哎喲!嚇死我了!”被踹醒的英子一邊說著,一邊卟卟隆隆放了一串響屁。

“幾天沒吃飯了,你居然還有屁放,我猜剛才那怪物定是被你的臭屁味引來的。”一時沒了危險,薑便開始打趣英子。

“我看是被你的腳臭味引來的才對。”見四下已是無人,英子一邊自顧自地脫了尿濕的褲子,一邊看著薑的一雙大腳反唇相譏――薑身形高大,她的一雙臭腳一直被英子詬病。

“我說怎麼一股臊哄哄的味,敢情!”薑望著英子手中被尿濕的褲子,一臉的嫌棄。

“你也不聞聞自己身上那味,還在這兒嫌棄我,誰讓你跟我們來的,本來我們出來就沒打算帶你!”英子一邊說,一邊也用同樣嫌棄的眼神看著薑,薑此刻才發現原來自己聞到的奇臭無比的氣味是剛才孰湖留在她臉上和身上的唾液氣味。

“有道是英雄腳臭,好漢屁多,二位女俠,久仰久仰了。”見那孰湖沒了影,羽兒也放鬆下來,她對二人拱了拱手調侃起來。

“就你還取笑我倆,也不知道是誰總不洗澡被全昆侖派的女弟子嫌棄。”薑亦不吃虧一邊反駁一邊趕緊從懷中掏中一塊帕子拚命地擦著。

“我,我就從來不嫌羽兒姐姐,羽兒姐姐就是不洗澡身上也是香的。”英子立刻舉手回應,她拉著羽兒的胳膊,甜甜地靠在她的肩頭,羽兒順勢貼心地摸了摸她肥胖的圓臉。

“那是,你羽兒姐姐身上生的虱子都是雙眼皮的。”薑翻翻眼皮。

“哎,這點我必得澄清一下,我雖不愛洗澡,但卻非從不洗澡,我身上可沒生虱子啊,哎,怎麼你這麼一說,我渾身都癢癢。”羽兒伸手一摸,卻見從腳下到腿上爬滿了數不勝數的螞蟻。

“媽呀!”羽兒高叫一聲,此刻三人都發現了成群的螞蟻正往她們的身上集結,她們一路拍打著身上的螞蟻,一路趕緊往前跑,跑跑停停後,羽兒把那晚看到秦掌事練功一事告訴了二人。

“看來昆侖派的功夫能催動石山石人的事倒是真的。”薑隨口應到。

“隻是這昆侖派實非我想像中的學道之所,等級森嚴,規矩眾多,而且從掌事到弟子大都心術不正,但凡是個芝麻大點管事的都要索要好處,我們來這裡兩三個月了,每日除了倒夜壺、做粗使雜役,什麼也沒學到。照此下去,要敖到學成那催石大法,最快也得等到十幾年後了,著實等不起了。”羽兒歎了口氣道。

“真是出師不利!想學點功夫見那西王母不想竟入了狼窩,差點連命都搭上,好在那孰湖不是太餓,妖力也不強,對了,還有那兩隻大鳥,也不知到底是要偷襲我等,還是要幫咱們,所幸這回隻是虛驚一場,不然咱仨就是死在這後山,也無人知曉了。”薑一陣唏噓感歎。

“姐姐,我的褲子濕了可怎麼辦呀?”一旁的英子舉著自己剛剛脫下的裡褲,問羽兒。

“還跟以前一樣,曬會兒唄,要不,咱們先找個有水的地方,把褲子洗了然後曬曬。不行,這兒的小蟲子太多了,你的腿會被咬壞,要不,咱們還是先回去,用那些女弟子們丟棄的冪?先給你弄條簡易的裡褲。”

“啊?回去?回去再遇到那個傻孰湖怎麼辦?真是麻煩,都多大了你還尿褲子!”薑有些不情願地白了英子一眼。

“不麻煩,要是穿著這尿濕的褲子,生了病可就更麻煩了,走吧。”羽兒一邊招呼著英子,一邊笑眯眯地看著高薑。

“哼,還是羽兒姐姐好,不嫌我,哼,本來我們出來就沒打算帶你,是你非要跟上來的,還嫌我麻煩,嫌麻煩你走唄,沒人攔你。”見有人撐腰,英子似乎瞬間也漲了底氣。

“你!哼!”薑很是生氣地從鼻孔處吐出兩口氣,跟在二人身後,向剛才的方向走去。

“看,回來對了吧?不僅有冪?,還有刀劍,還有這麼多的吃食和水,多好!”剛回到那裡,英子便有了驚喜地發現。

“唉,真是有收獲耶!”此刻的高薑也欣賞不已,她趕忙跑上前去拿起一隻被丟棄的水壺,倒些水出來便洗了把臉,將剛才被被孰湖噴的一臉口水草草洗了一遍。

“咱們將能用的東西都帶上吧。”羽兒一邊收撿著地上的冪?,一邊將上麵的紗巾扯下,然後將英子叫了過來,想儘辦法拴在了英子的腿上。

見羽兒一直在浪費冪?,薑趕緊拿起最後一個戴在自己頭上,然後用兩隻手將冪?下麵垂著的紗巾掀開道:“戴上這東西,怎的忽然便覺得自己成了一個絕世美女了?”

“有些人,就算穿上黃袍也不像太子。”英子白她一眼,扭著脖子小聲嘟囔道。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大點聲。”薑放下紗巾,轉過頭問英子,聲音中明顯有了慍氣。

按照常理,此刻的羽兒定會替英子打圓場,但是薑卻分明地看到羽兒愣在了那裡。

給英子做好了簡易的半腿褲,看到這一地的狼藉,羽兒突然間想到,她娘親死那回,那些鷂鷹原是要索她和她娘的命的,今日裡為何似乎又在救她?她越想越想不明白,一時間竟愣出了神。

“你發什麼呆呀,現在就算咱們得了這些東西,能頂個幾天,可往後,咱們怎麼辦呀?”薑不想再和弱智的英子逗嘴下去了,見羽兒愣在那裡不動,不由拍了羽兒一下。

“你說什麼?”羽兒這才緩過神來。

“我說咱們回頭可怎麼辦?”高薑有些不耐煩地又重複了一遍。

“哦,我聽昆侖派的弟子講,這裡的山脈相連,要不我們便沿著山脊先往昆侖山的方向走,那最高最險的地方,便是昆侖了,英子你把手裡的東西都給我吧,我來拿著,你一邊走,一邊甩著點,那樣褲子會乾得快些,等乾了,你還是穿上自己的褲子。”羽兒被拍得醒過神來,幾經思考後趕緊拿了主意,用手指了指昆侖山的最高峰,並順手接下了英子遞過來的一柄長劍和幾個咬了一半的乾餅。

“真不想吃那些人吃剩又掉在地上的東西。”高薑看著羽兒手中的乾餅,她一隻手上握著把被人丟棄的弓箭,另一隻手拿著個水壺,她雖剛剛用這隻水壺給自己草草洗了把臉,但是卻仍舊有些嫌棄丟地說道。

“不管是什麼吃食,隻要是吃的,都不該被浪費,至少,我能保證,它們都是沒有毒的,等你餓極了,就不會嫌棄它們了。”羽兒絲毫也不嫌棄地微微笑著,她扯下自己剛才被掛扯破了的衣袖將乾餅包裹好,揣在懷中,從前在濟病坊時,哪怕是被扔到地上的吃食,也是會有人搶來吃的,從那時起,她便從沒有輕賤和浪費過任何吃食。

“但簡五的太爺爺不是說,昆侖山的腳下有土螻嗎?我們遇到土螻怎麼辦,如何打得過,上得去?”薑有些擔心地問。

“先走著再說吧。已經出來這些時日了,再等哥哥們就危險了,經此一事,我再也不想著去什麼修仙門派了。”羽兒惱恨地說道。

“羽兒姐姐,這裡好漂亮哇,你看那邊,有的樹葉紅著,有的黃了,還有些綠著,五顏六色的,好看極了。”不太多功夫,英子的褲子便被甩乾了,她趕緊將褲子換好,一路歡呼躍雀地走在最前麵。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地欣賞著秋日的美景,英子快步跑在最前麵,她的手中拄了根樹棍,羽兒和薑的手裡各拄著一柄劍和一張弓,一前一後地往前走著,剛走出沒多遠,一隻貌似野雉的飛禽在前方喳喳叫著,英子立時追著去撲,卻被那禽鳥帶著跑向了另一個山頭,薑見了,也一並追上去,她體力好,追在前麵,還不時拿手中的弓箭去射,好幾次都差點射中,但那野禽卻飛得極為狡猾,眼見著便從她們眼皮底下溜走了,薑哪肯作罷,繼續鍥而不舍地追趕,

但跑得太快,羽兒和英子在後麵追不上,也完全喊不應,二人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之時,隻聽得薑大叫一聲似從山頭跌落了下去。

羽兒急追過來,發現那山頭的下方竟是萬丈懸崖,那飛禽早已不知了去處,隻有薑用那隻弓將自己掛在一根斜伸出去的樹杈上,大喊救命。

羽兒本想找根粗的樹藤伸下去救她,但薑顯是已等不及了,她叫聲淒厲,聲淚俱下,發出人之將死的哀嚎,羽兒怕那樹杈支撐不了太久,趕緊伸手去拉弓箭頭,讓英子在身後抓住自己的腰帶,薑見有人救死命拽著絕不撒手,另一隻手也拚命向前伸,本來羽兒身形就小,再被她死命一拉,那根小小的枝杈再也禁不住三人,便一同落下了山崖,她們落下懸崖時,不時被崖壁上伸出的樹枝野草刮蹭,三人的臉和手都劃傷了,衣裳也劃破了,但卻緩衝了她們降落的速度,最後依次掉在了深穀中一棵枝葉繁茂的大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