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寧並未著急立刻過去。
“急什麼,這個身體懷著孕,當然是我和孩子更重要。”孩子無辜,她既然來了,便要儘可能保下這個孩子。
美美吃了頓午膳,又午休了一會,許寧這才突然起了興致一般,提出要去庫房看看她的寶貝古畫。
原身十分喜愛欣賞畫作,嫁妝中也多是名家古畫。她日常節儉,鮮少將畫作擺在坤寧宮裡,卻時常叫人拿出來看看。宮人們有些意外皇後今日要親自去庫房,但皇後平時積威甚重,此時自然也沒人敢多說什麼。
傅淵生母早就不在了,後宮也隻有皇後一人,一向沒什麼需要打賞的。坤寧宮的庫房沒什麼人進出,裡麵光線也不好,室內十分陰暗。
許寧不停地從架子上抽出畫筒查看。畫卷裝在畫筒裡,動作間不時有灰塵揚起,謹蘭提著燈籠,謹芝護在她身邊不停揮舞著手帕驅散煙塵,勸她回去。
許寧不在意的擺擺手,用手又抽出一筒:“不礙事,本宮就是想看看有沒有寓意吉祥的畫作,若是掛在宮中也能保腹中皇兒……”
話音未落,麵前拐角處不到一步之外突然出現一個黑影。
“啊!”許寧發出一聲驚呼,手中的畫筒也掉落在地上。
謹芝謹蘭立刻護在她身前,卻見拐角處距離許寧不到一步距離,清瘦的小太監抱著肩膀靠著架子一副打盹的模樣。
他被許寧的驚呼吵醒還有些迷茫,看見麵前的許寧三人,頓時把頭壓得很低,晃晃悠悠就跪下了。
謹蘭提著燈籠高聲道:“哪裡的奴才在這偷懶!見到皇後娘娘不知請安!”
“奴才,奴才是咱們宮裡灑掃......奴才李安見過皇後娘娘!”聲音虛弱,卻不忘說自己在宮內的化名。
同一時間係統的提示音響起。
【係統:關鍵人物沈安出現,當前好感度0.】
沈安頓時就要磕頭,許寧一副被驚到的樣子,一腳將他踹翻,撫著胸口厲聲嗬斥:“好一個憊懶的奴才!當值時間跑到這裡來睡覺,還驚嚇了本宮。罰你將庫房打掃乾淨,否則不許離開!”
沈安一句話都沒說隻跪在地上不停磕頭,倒是係統的提示音再度響起。
【沈安好感度-10,當前好感度-10.】
許寧悄悄勾了勾唇角,麵上卻是滿臉薄怒。說完也不要他回話,轉身帶著謹蘭謹芝就走。
磕頭的沈安動作越來越慢,突然渾身一軟,就再度暈倒了。
掉落在地上的畫筒突然咕嚕嚕滾到他手邊,畫筒內隱隱發出一團熒光,忽明忽暗幾下後,庫房再度恢複寂靜。
這邊許寧驚魂未定的回了寢宮,謹蘭去查問沈安的事,隻說自己乏了要休息便將謹芝也打發出去。
放下帷幔,許寧閉上眼偽裝出如同在睡覺的樣子。
“係統,開啟全息投影。”她在心中說。
緊接著額間便是亮光一閃,下一秒,她的精神畫麵便到了剛剛離開的坤寧宮庫房內。
坤寧宮庫房。
偌大的庫房裡沈安維持著倒地的姿勢一動不動,手邊的畫筒突然左搖右擺地開始晃動。
“喂,有沒有人,有沒有人啊!”活潑的少女聲音在庫房中響起。
沈安眼睫顫動兩下,慢慢睜開眼。
坤寧宮庫房大多是皇後娘娘的陪嫁,因著皇後節儉,這裡沒什麼油水,所以鮮少有人會來。
今日算他倒黴,先是得罪了掌事太監被人圍毆,跑到庫房裡躲避偏又遇上了皇後娘娘。
昏迷前的記憶還在,他連忙跪坐起身,發現這裡隻剩他自己後才鬆懈下來。
揉了揉被皇後狠狠踹了一腳的心口,沈安眸光一暗。
這深宮裡的人都是一樣的虛偽,就算是公正嚴明的皇後也不過如此,不把其他人當人。
隻除了永福宮的白姑娘......
想到被攝政王擄走的白姑娘,沈安不由得有些擔心。
不過他環視偌大的庫房,又自嘲一笑。
如今自保都難,還是擔心自己吧。
“有沒有人呐~”一個少女有氣無力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沈安一驚。
他立刻循著聲音看去,卻見手邊掉落的一個畫筒左右搖晃,打開的畫筒內有亮光閃爍。
那少女的聲音似是從畫筒中傳來?
沈安驚疑不定,“什麼人?”
“誒?有人呐!快把本仙子撿起來!地上臟死了!快點!”女聲嬌蠻中又帶著點古靈精怪,但確實是從畫筒裡傳來的。
沈安沉默。
無數宮中冤魂傳說從腦中閃過,他不確定這是幻覺還是撞了不乾淨的東西。
他不信鬼神,倒要看看是何人裝神弄鬼。
沈安踢了畫筒一腳,畫筒咕嚕嚕滾遠,裡麵的畫卷滾了出來,一副仕女圖就這麼在地上鋪展開。
衣袂翩飛的仙子從河畔飛過,她眉間一點朱砂,回眸一笑端是絕色傾城。
但當沈安再仔細一看......
這圖中女子,分明就是皇後!
沈安一怔,卻見畫中女子竟然眨了眨眼,還來不及反應,沈安麵前熒光亮起,畫中的皇後竟化作一道虛影,麵帶笑意地從畫中飄了出來,如同真人一般站在他眼前!
沈安驚的後退一步!
“皇後”橫眉立目就發起脾氣:“大膽凡人!你——”
話音未落,“皇後”指著沈安的動作一頓,有些呆呆的說:“你,你,你真好看......”
麵前的沈安與劇情裡大權在握的樣子不同,如今他還隻是十八九歲的少年模樣。明明是俊朗的英氣五官,偏偏因著身材過於瘦弱,配著蒼白的膚色和常年恭順的表情,顯得十分柔弱。
【沈安好感度-10,當前好感度-20.】
係統的提示音下,沈安垂下眼瞼。
很明顯,他並不喜歡彆人誇讚他的容貌。
“你是何人。”沈安麵色有些冷。
“皇後”像是才回過神,結結巴巴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本仙子是畫仙!念在,念在你這個凡人長得如此好看,本仙子就原諒你了!”
她說到這才又想起來:“你還不快把畫撿起來!”
“你為何不自己撿。”
“皇後”跺跺腳,氣急敗壞地說:“本仙子要是自己能撿還用的到你!”
沈安抬頭看了這自稱畫仙的“皇後”半晌,終究選擇低頭將畫撿了起來,沒再多言。
畫仙卻像是看不出他的不喜,圍著他嘰嘰喳喳的轉。
“真好看呀!你這個凡人真好看!咦?你的臉怎麼受傷了?”
她突然湊近沈安臉前,指尖在沈安臉頰上一點,便有細碎的亮光閃爍。
沈安下意識躲閃就要把她推開,沒想到一掌下去卻直接從她身上穿過。
臉上的傷口微微發癢,沈安抬手一模——
那傷口竟然好了!
他撫了下不見傷口的臉,又朝畫仙揮出一掌,果然又從她身上穿過。
沈安這才真的驚愕了:“你,你真是仙人?!”
畫仙氣的一下飄到幾步之外:“你這凡人怎麼這樣!枉本仙子還施法替你療傷!”
這下不用她回答沈安也確認了,因為她方才退開是飄開的,那種距離那種高度那種速度,絕非凡人武功能夠做到的。
沈安神色激動。
他撲通一下跪在地上:“仙子在上,沈安見過仙子!求仙子為我實現願望!”
【沈安好感度+25,當前好感度5.】
此刻他再也顧不上這仙子與皇後一般的長相,也顧不得什麼“子不語怪力亂神”,他隻希望真的神仙顯靈,能夠帶他離開,離開這個痛苦又黑暗的皇宮!
畫仙張口才要說話,卻突然麵色一變:“來人了,彆讓人發現我!”
說罷便一個閃身飄回畫中,熒光也隨之消失。
沈安渾身一僵,有些茫然。
隨後便聽得外麵幾道腳步聲傳來,緊接著是太監總管陰鷙的聲音。
“李安,人呢?狗東西躲到哪去了!”
......
夜色降臨。
因要盯著許寧喝藥,傅淵從禦書房來到坤寧宮時比昨日稍早,宮人正端著飯菜往寢宮裡去。
傅淵皺眉。
皇後做事向來恪守時辰,今日這麼晚才用膳,莫非......
又在搞什麼把戲?
傅淵阻止了小宮女要通報的行為,朝寢宮內走去。
皇後寢宮內除了傳菜的宮女,仍然隻有謹蘭謹芝兩個陪嫁丫鬟,床前的桌子上擺著幾道簡單的飯菜,一碗黑乎乎的湯藥也在桌上。
傅淵瞥了一眼已經有些冷了的回春湯,又看向床上似在沉睡中的許寧。
他眼眸微眯。
嗬,想裝睡躲過喝藥?
傅淵站在原地沒動,淡淡開口:“怎麼回事,已經這個時辰了,皇後還沒用膳?”
他沒提湯藥,隻說用膳。
謹蘭麵色擔憂:“回皇上,娘娘似乎精神不濟,下午小憩直到此時仍舊未醒,奴婢們謹遵旨意不敢打擾娘娘休息。隻是娘娘還懷著小皇子,若是就這麼睡到明日,奴婢們擔心娘娘的身子受不住啊。”
回春湯會致人身體逐漸虛弱,許寧此時懷了身孕,或許會更明顯的疲憊吧?甚至連他說話都沒醒來。
傅淵這才收斂起心中的諸多猜想。
他上前坐到床邊,輕拍著柔聲喊她:“皇後,皇後,醒醒......”
才被係統從沈安那邊叫回來的許寧悠悠轉醒,迷蒙著雙眼看著傅淵露出驚喜,下意識握住傅淵的手。
“陛下!”
她的眸光比燭光明亮,手掌的觸感又是一片又柔軟。
皇後似是已經習慣了與他牽手,傅淵心中微微酥麻,有片刻的不自然。
“叫陛下等著,是臣妾的不是。”她眉眼彎彎的被扶著坐起來,說著似要起身行禮請罪。
傅淵按住她的肩膀:“你我夫妻,不必如此拘禮。”
似是夫妻二字叫她有些觸動,她目光盈盈看著傅淵沒有說話,良久有些掩飾地扭開視線擦了擦眼角。
傅淵看著她的動作頓了一下,心中也有些異樣的感觸。但思及她的身份,終究沒再說什麼,隻是拍了拍她的手:“每日的安胎藥不能停,空腹用藥總歸傷胃,起來先用些膳食吧,朕陪著你。”
許寧笑著點頭,開始用膳。
食不言寢不語,許寧的規矩很好。傅淵樂得不用陪她說話,麵前同樣擺了碗湯,時不時攪動兩下,打發著時間。
看著湯碗裡沒什麼熱氣的樣子,又瞥了一眼同樣放涼了的回春湯。
“熱了幾回了?”傅淵突然開口。
許寧一愣,倒是一旁謹芝答道:“娘娘節儉,向來不許浪費,這菜已經熱了兩回了。”
傅淵素來知道皇後節儉,可他一向以為她是為了賢名裝出來的,就算平日身邊隻有兩個陪嫁丫鬟也隻當她謹慎不信任其他人。
可沒想到,她日常真是如此。
“臣妾習慣了,但委屈了陛下是臣妾不是,臣妾這就讓人重新去禦膳房給陛下重做。”
傅淵擺擺手製止,片刻後說:“禦膳房太遠,以後坤寧宮單開一個小廚房吧,皇後用的湯藥和飯菜都從這邊出。”
飯菜就罷了,回春湯這樣來回熱未免失了藥性。
話音未落,傅淵便感受到許寧的手覆上他的手,有些激動地握住他。
“陛下!”竟是忘了食不言的習慣。
傅淵愣住,手上卻已經下意識的回握住她。
許寧定定地看著他,眼裡又有亮光湧動:“您待我真好......”
傅淵心中一滯,麵上卻垂眸而笑:“朕身為丈夫,關心妻子本也是應該。”
許寧放下筷子,拿起繡帕細細給他擦著手背。
傅淵低頭一看,原來是他方才失神,攪動湯碗時無意間濺了幾滴在手上。
“那臣妾身為妻子,關心夫君也是應該的。”許寧道。
傅淵將擦乾淨的手收回:“這種事宮人做就好。”
卻見許寧笑盈盈地看著他:“那麼陪陛下用膳、逛禦花園宮人就無法代替了吧?”
傅淵手指微動:“怎麼,無聊了?”還是有什麼彆的打算?
許寧複又拉起傅淵的手,有些心疼地說:“是不是太過勞累?陛下近日似乎瘦了,精神也不大好。臣妾胃口不好時見著陛下便能多用些飯時,便想著有臣妾陪著,陛下或許也能輕鬆些。”
傅淵心頭微動,看了她片刻:“可你的身子......”
“隻是走動,不妨事的。”許寧似乎怕他拒絕,端起一旁的回春湯便一口喝乾,“看,臣妾每日都有好好喝安胎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