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淵看著喝乾的藥碗，又看了看眼含期待和一絲不易察覺忐忑的許寧，終究是答應下來。

若是能叫她按時喝藥，這些都是小事。

他心中如此想。

許寧的眼中的忐忑消失，轉而迸發出無限歡喜，拉著他的手像個小姑娘一般不知怎麼好了。

憑借一句話就能主導她的情緒，這種感覺叫傅淵也不自覺地露出笑容。

他是皇帝，本就應該掌控一切。

任憑許太師在前朝如何呼風喚雨，你捧在掌心如珠如寶的女兒還不是被朕牽著團團轉？

這種感覺，很好。

【傅淵好感度+10，當前好感度-20】

傅淵今晚沒有留宿，隻留下10好感度就離開了。

許寧躺在床上，剛打算叫係統給她開啟沈安那邊的全息投影，卻聽到一聲係統提示音：

【傅淵好感度-15，當前好感度-35】

許寧：？

【係統：傅淵派人排查禦花園宮人，發現了幾個疑似許家的人。】

許寧：……

許寧無語地說：開啟全息投影。

……

這邊，坤寧宮庫房。

沈安的臉頰又添了一道青紫，太監服上也沾了灰塵，甚至有些地方出現破損。

他拿著一塊抹布，身後放著水桶，沒什麼表情地擦著庫房架子。

“有人嘛！沈安！聽得見嗎？”

少女的聲音再次響起，沈安一頓，複又接著手裡的動作。

“沈安！你怎麼不理本仙子？”

“小安子~小安子~”

少女喋喋不休地喊他。

沈安眉頭跳了跳，終於忍不住把抹布扔進桶裡：“彆喊了。”

“那你放本仙子出來，要不然本仙子就繼續喊！”

沈安陰沉著臉看向畫筒，想到下午臉上消失的傷疤，半晌還是將畫取了出來。

熒光一閃，許寧頂著眉間鮮紅的朱砂痣，再度笑盈盈出現：“小安子——”

沈安盯著她：“你到底是妖還是鬼。”

許寧炸毛：“什麼妖魔鬼怪！我是畫仙——”

“那你此前為何一直不現身。”沈安再次打斷，眼睛死死盯著她。

下午她消失後，掌事太監以傳皇後懿旨的名頭帶人出現，將他狠狠揍了一頓，叫他不要在主子麵前胡說，而後派幾個大力太監在庫房外把守，隻留下打掃的工具，其他食物和傷藥什麼都沒有。

掌事太監離開後他喊了她許久，任憑他用儘方法，她都沒出現。

若不是臉上的傷口確實消失了，沈安甚至以為所謂的畫中仙全是他瘋了的臆想。

他想著仙人不會是她那樣的，定是宮裡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在裝神作怪。

許寧瞥了一眼沈安的好感度：-10。

走前是5，現在又變成負的了。

她顯得有些心虛：“你，你怎麼又受傷了，讓本仙子看看——”

沈安早有防備，閃身躲開。

“‘仙子’最好還是說清楚，你姓甚名誰？為何變作皇後娘娘的樣子？在人間停留究竟有什麼目的？不然，在下一介凡人，可不敢隨意受‘仙子’的法力。”

他表情和語氣都冷冷地，眼裡卻藏著試探。

沈安確實在試探她。

他發現這仙子似乎有些單純，這才敢用這種方法試探她的底線。

是神仙還有鬼怪他其實並不在意，隻要她的法術是真的就好。

若是能為自己所用……

許寧當然看穿了他的打算，不過這也正和她意。

她似乎真的被他這樣的態度鎮住了，麵上有些訕訕地。

“我真的是畫仙，沒騙你。”

見沈安仍然冷冷地看著她，隻好垂頭喪氣地就把底給交了。

“我名叫安寧，平安的安，寧靜的寧。”

沈安眉心一跳，卻聽安寧接著說。

“你們凡人都叫我福康娘娘……就是這畫裡的福康娘娘！”

沈安瞥向畫中，果真見著畫卷一角題字【福康娘娘安寧神仙】。

他點點頭算是接受這一說法，示意她繼續。

“我來人間是為了渡劫的，隻有渡了劫才能成為真正的神仙。至於我的臉……不是我長得像皇後，是皇後像我！皇後許寧是我渡劫的肉身，我們當然像了！”安寧看著有些委屈。

沈安眯了眯眼，問道：“你要如何渡劫？失敗了又會如何？”

“我也不知道如何渡劫，隻知道要跟在許寧身邊。”安寧有些喪氣，“失敗，我就要消散了唄……”

沈安消化著這些話，看她笨笨的樣子似乎也不會撒謊，於是繼續發問。

“你是畫仙，是不是會很多法術？”

安寧剛要吹牛，對上沈安銳利的目光，隻好老實說：“能，能治一些傷病……”

沈安等著她繼續說，卻見安寧縮著脖子躲避他的視線。

沈安：“沒了？！”

安寧：“沒了……”

沈安太陽穴突突地跳：“呼風喚雨？點石成金？千變萬化？最不濟飛天遁地總行吧？”

安寧終於再度炸毛：“說了我隻是畫仙！還不是神仙！我又不能離開畫太遠，我能怎麼辦哇！”

遇上這麼個半吊子糊塗仙，真不知道他這是什麼運氣。

看著理直氣壯到處亂飄的安寧，沈安無言以對。

撫了撫額頭，他半晌才無奈地笑了。

聽到了他的笑聲，安寧停止了亂飄的行為：“你不生氣啦？”

沈安沒回答，拿起抹布，又轉身繼續去擦架子。

仙法指不上，他隻能自己抓緊擦，不然還不知什麼時候能出去。

安寧一下子貼到他麵前：“那我給你治傷好不好？你的臉都不好看了。”

絕美的麵容離自己隻有一指距離，沈安的呼吸一滯，片刻後若無其事地挪開視線。

“好看很重要？”他淡淡地說。

這張好看的臉給他帶來太多麻煩。

安寧點頭如搗蒜。

沈安冷笑，果然，就連神仙也是因著他的臉。

卻聽她說：“我喜歡你，你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

沈安一怔，轉而有些羞惱地轉移話題：“你很想給我治傷？”

安寧小雞啄米，眉間的朱砂痣也跟著上下搖晃。

“那你治身上的吧，臉上的先彆管。”掌事太監特意打傷他的臉，若是明天見他臉上沒了傷，恐怕就沒法解釋了。

安寧看著他的臉有些遺憾，但還是聽話地飛上前，用手在他身上撫摸。

“停停停，你做什麼！”沒法推開她，沈安隻能麵紅耳赤地躲開。

安寧委屈：“不是你叫我治傷的嘛？”

想起她第一次給他治傷也是輕點傷口，又思及她是個法力不太高強的半吊子，沈安壓抑下心口莫名的異樣，終究還是同意了。

治好傷口才能更快乾完活。

他心裡默默勸自己。

於是一場酣暢淋漓“上下其手”伴隨著金粉閃爍一般的亮光，很快他便感覺到全身除了臉都恢複了。

不對，還有一個位置。

沈安耳朵還有些紅，隔著衣服摸肩膀上的淤痕：“這裡怎麼……？”

安寧貼到他身前摸了摸：“這傷怎麼來的？”

沈安忍著沒躲，垂眸遲疑片刻：“皇後踢的。”

安寧回憶了一下，便訕訕地退開：“對，對不起哈……”

“為什麼道歉？”沈安揚眉問道。

安寧捏著手指：“她就是我，我就是她。她弄得傷口，我治不了……”

說著怕沈安誤會，又趕快解釋：“我有她的記憶但是控製不了她，她也不知道我的存在，我們不能同時出現……誒呀，總之我們一體，但是不互通。”她有些著急，卻說不清楚。

不過沈安已經明白她的意思了，“那你下午一直不出現是因為？”

安寧飛快眨眼點頭，眉間朱砂晃得人眼暈：“我隻能在她睡著的時候出現。”這當然是許寧給自己的設定，不過麵上“安寧”滿臉肯定。

沈安思及皇後有孕，或許此時正在小憩，心中還是相信了。

他將手從肩膀上放下，又若無其事地繞開安寧繼續乾活。

餘光瞥見安寧忐忑又著急地模樣，眼裡露出些笑意，心中暗叫一聲笨蛋神仙。

過了好半晌，沈安才終於決定不再逗她：“不怪你。”

安寧立刻笑的燦爛，飛身上前：“你不生氣啦小安子！”

“嗯。”

“那我們算是朋友了嗎？”

“……嗯。”

“嗚呼！我有朋友啦！”

安寧開心地在空中轉了個圈，又繼續追著他念叨。

“你是本仙子第一個朋友！唔......寧寧！你可以叫我寧寧！”

朋友。

第一個朋友嗎？

她似乎也是自己的第一個朋友。

沈安心念微動，看著這個她眉間耀眼的紅痣有些愣神。

“小安子？沈安？”

沈安回神，避開她的視線，半晌後才低低地出聲。

“……寧寧。”

“誒——”

沈安不自覺勾起唇角，心中默默咀嚼那兩個字。

——寧寧。

這皇宮裡，也許寧寧是不一樣的。

【沈安好感度+20，當前好感度10.】

……

沒有妃子請安，又有傅淵體貼地吩咐，許寧又舒舒服服睡到上午才起。

今日要去陪傅淵用午膳，許寧一邊吃著點心讓人打扮，一邊聽著謹蘭在一旁彙報。

“……所以娘娘，那李安大抵是被冤枉的。”

謹蘭效率不錯，這便是查清了沈安被掌事太監欺壓的事。

許寧正閉目任謹芝給自己上妝，聞言沒什麼表情地嗯了一聲：“錯怪了他，卻是本宮的不是。”

她語氣漫不經心：“那便將他放出來吧，連同掌事太監一起，等本宮回來再說。”

說話間謹芝上妝完畢，許寧睜眼對鏡查看妝容，左看右看總感覺差點什麼，半晌提筆在眉間點了一顆紅點，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也不知見到本宮陛下可會開心？”她喃喃道。

謹芝立刻促狹地眨眨眼：“娘娘容顏絕色，皇上定會驚豔！”

許寧今日上的不是以往古板老氣的皇後大妝，隻化了淡妝提提氣色，衣著也是更加輕簡的淡黃色常服。但許寧本身便容貌豔麗，些許淡妝便美得驚人，再配上額間的紅痣，更是明豔動人。

於是當傅淵在乾清宮聽到“皇後駕到”的通報本能有些煩躁時，一抬頭卻見著恍若神仙妃子一般的許寧朝他走來。

“參見陛下。”仍是一板一眼的行禮，卻叫傅淵有些移不開眼。

“……陛下，陛下！”等到傅淵回過神來，便見著許寧臉上兩團紅暈，麵上羞惱地喊他。

他這才反應過來，連忙上前把許寧扶起：“皇後果真容色傾城。”

以前的原主最怕彆人提她的容貌，但此時許寧卻隻是歡喜中帶著點不好意思，手也自然而然地握住傅淵：“臣妾有孕不宜大妝，衣著也儘量輕便，這樣算什麼絕色？陛下快彆打趣臣妾了。”

握著她柔嫩溫熱的小手，傅淵嘴角噙笑地將她帶到桌邊坐下。

禦膳房的午膳已經先許寧一步送到，他看著許寧叫人布菜，眼裡卻藏著些探究。

這幾日許寧變得有些不一樣了，雖然似乎都是有緣由地變化，但對著許家人，小心總歸沒壞處。

正這樣想著，傅淵突然感覺身側的許寧向自己靠近，剛要心升警惕，鼻尖便被淡淡地清香籠罩。

“陛下嘗嘗這個。”

他低頭一看。

一塊色澤瑩潤的八寶肉被她夾到盤中。

“這八寶肉軟滑細膩，臣妾素來喜愛，便想著給您也嘗嘗。”她有些緊張地解釋。

此番行徑對素來重規矩的許寧來說算得上出格。

傅淵看向她，上了口脂的紅唇亮晶晶的，她確實已經吃過了。

他剛想說什麼，卻見許寧捏著筷子的指尖有些發白，瑩潤的眸子正如不安的小獸一般小心地看著他。

罷了，禦膳不會有問題，就當是哄她，吃便吃了吧。

於是拒絕的話到嘴邊就這麼咽了回去。

傅淵夾起那塊八寶肉吃了下去，剛要側頭品評一番，卻見許寧看了看他的嘴唇，又看了眼她的筷子，愣了一下便快速退回原來的距離。

她用自己的筷子給他夾菜，他也吃了，豈不是代表他們的嘴唇……

傅淵下意識抿了抿嘴唇，目光落在許寧唇上。

“你……”傅淵話音一頓。

許寧有些慌亂，卻突然止不住咳了起來，宮人連忙遞上茶水給她漱口，好半天才壓製下來，臉上也泛起病態的紅暈。

服用回春湯的人身體會從內裡衰弱，難以消化葷腥，這便是開始有反應了。

傅淵神色微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