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床邊瞧了片刻,確認是昏迷了,便沒在補上一下。
將酒瓶放回原處,把臥室的窗簾拉得嚴實,然後打開臥室的燈,到衣櫃前翻翻找找,悠閒從容的就像自己的家一樣,如果床上不是躺著一個被打暈的男人。
翻找了幾件柔軟確有韌勁的衣服出來,她又盯著床上的人比劃了一下,然後一把掀開被子,扯著毯子費力的把小黃毛轉了個個,喘息著歇了片刻,將小黃毛的四肢綁在床腳上,不大不小的單人床倒是剛剛好,小黃毛也非常的配合,任由擺布一點掙紮也沒有,乖巧得很。
最後手裡留了一條秋褲,輕柔的將小黃毛的頭擺正,把秋褲卷吧兩下套上他的脖子,兩隻手在秋褲的兩頭挽一圈,緩緩的開始向兩邊拉,從容不迫的一點點增加力道,小黃毛的臉一點點的因憋氣而漲紅。
呃!
瀕死的危機將小黃毛從昏迷中喚醒,他的四肢開始掙紮,沉重的眼皮被費力的掀開,從模糊到清晰,他看到了一張平靜的臉,那張一直對他很冷淡但卻讓他魂牽夢繞的臉,小黃毛不在掙紮了。
是小梅,小梅要殺了我嗎?已經缺氧到恍惚的王偉忽然想起那天,媽媽殺了爸爸那天,他知道是因為媽媽太愛爸爸了,所以小梅要殺我也是因為太愛我了嗎?可他不想小梅像媽媽那樣從樓上摔下去,摔死的人太醜了,他想小梅一直漂亮乾淨。
已經開始眼前發黑的王偉最後控製了嘴角努力的笑了,他已經無法再說話了,渙散的瞳孔裡掙紮著傳遞了他心裡最後的話。
小梅,你要開心的活下去。
那句祝福如風中的殘燭,搖晃兩下便熄滅了,可甘之梅看到了,她也懂了,就如同她懂他的愛一樣,可懂了不代表她接受了,認可了,那種愛太窒息太可怕,她不喜歡不想要。
甘之梅的手依舊穩穩的用力的握住象征死神的鐮刀,毫不猶豫的揮下,將王偉送往死亡的懷抱。
黑暗已經蠶食了王偉的意識,走馬燈如老舊的膠片一點點的倒退回放,最後定格在有梅花的那一幕,那是與小梅的相遇。
那是蜷縮在地上衣衫臟兮兮的小男孩,和居高臨下表情嚴肅可愛還帶著嫌棄的乾乾淨淨的小女孩。
就像是畫本裡公主解救了被貴族欺壓的平民。
“喂,那些人已經跑了,你可以起來了。”
“...謝謝。”
謝謝,小梅,所以你一定要快樂啊。
王偉用儘這一生最後的意識呐喊著這句祝福,終是被死亡拖走了。
甘之梅看著王偉的瞳孔完全暗淡下去,如死去幾日的死魚眼睛,在保持動作一分鐘才放鬆了力氣,持續用力的手臂有些脫力的微顫,她沉默的起身,說了句。
“再見。”
再見不是永彆。
接下來甘之梅如法炮製的刻上數字,然後關上燈離開了這間屋子,屋裡又恢複如初。
不,沒有,屋裡少了樣東西。
少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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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江蘺手裡杯子已經空了,她有些出神,下意識的低喃的一句,“愛你的人都在願你幸福的活下去。”
甘之梅不語,這個話現在說已經沒有意義了。
蘇江蘺也意識到這點,她深吸一口氣,問出了下一個問題,“李博仁呢?你怎麼確定隻憑一封信就能讓他按照要求去赴約?”
“他呀”,甘之梅思索著該去怎麼形容,“你們做過調查應該有所了解,他是那種一眼看過去和藹但帶著點懦弱的人,就算滿臉的絡腮胡都不能將他襯托得剛強。”
蘇江蘺回想調查報告和他的照片,讚同的點點頭,“確實,連他公司的員工都說他平時很和善,基本沒發過火,而且李敬也說過他為人過於軟弱,很難相信他會乾出這些事,也許是他偽裝得太好了,”說道這裡蘇江蘺到是對李博仁有了另類的欽佩,“一個人如此偽裝了幾十年,沒漏過破綻,騙過了身邊的所有人,簡直不可置信。”
“哼,可能不是偽裝呢”,甘之梅取過她手裡的空杯,舉到空中透過它去看那橘亮的壁燈,經過玻璃的折射,讓那團小光源看起來像個橘子。
“你想到了什麼?”蘇江蘺好奇她的看法。
甘之梅收回手,一邊清洗杯子一邊說,“他從小也是曆經坎坷的,沒有依靠的孩子要麼把自己包裝進堅硬的殼子,要麼屈躬自己去討好彆人的善意,李博仁選擇的是後者。”
洗好杯子放入冰塊,甘之梅開始下一款酒的調製,“一件事做的久了,會連自己都信了,他已經扮演好丈夫好女婿這麼久了,所做所思都定型了,不管一開始的目地是什麼,演到現在所有人都相信了,也許他可以一直這麼演下去的,隻要不動他的底線。”
“他的底線?”蘇江蘺想了想,隨即反應過來。
“李敬。”
“兒子。”
兩人異口同聲,然後相視一笑,為彼此的默契。
甘之梅在遞給她一杯紅色的酒,手撐桌麵看向窗外,風已經停了,雨還在淅淅瀝瀝的下。
“他拚著暴露的危險也要一個親生的兒子,可見他對血脈繁衍的執著”,甘之梅就著耳邊的雨聲娓娓道來,“林姨去世的前一個星期與母親見過麵,她看出母親的身體有些不對,硬拉著去了醫院檢查,我不知道當時的情況,隻是母親告訴我林姨借了30萬,讓我工作後再還她。那時候的林姨氣色很好很正常,可從許醫生說辭來看,林姨回去不過三天就去開藥了,可見林姨那天回去後李博仁就決定動手了。”
“是林女士去醫院這事刺激到他了?還是無意間說了什麼引起他的警覺了?”蘇江蘺猜測。
“大概都有吧”,甘之梅也是這樣想的,“孩子可能是他之前做的最大膽的事了,以他的性格可能一直在惴惴不安,所以李敬與他的一丁點相似才會被他無限放大,趕緊留上胡須掩飾,越發害怕越是恭敬,剛好讓周邊的人越是被他的所作所為迷惑,讓人從不曾往這方麵想,完美的閉合。”
“可惜,常年的擔驚受怕讓他成為驚弓之鳥,就像是觸底的彈簧,反彈的力道太大了”,蘇江蘺歎息著接上話。
甘之梅垂下眼眸,“基於這些推測,我給他的信直接挑明了私生子與殺妻的事,並且在那天之前還有個約定的時間地點,猜想是猜想,還是要看看實際的情況。”
蘇江蘺皺眉,他們查了李博仁的行蹤,並未發現什麼端倪,“哪天?哪裡?”
甘之梅踱步到窗邊,輕笑道:“他去過幾次的地方,幸福路派出所,我隻是讓他在那個時間點一定要出現在那裡,而王偉會在那個時間點路過那裡,他們一點接觸都沒有,我也隻是想確認他是不是真的那麼聽話,是不是真的在乎他的兒子,畢竟林家官場上的門生還是有很多的,這事要是爆出來他兒子的仕途前程可都毀了,而他也無法幸免,就算沒有證據。”
蘇江蘺知道林家父女倆都是政法大學的教授,是有很多門生,就算沒什麼來往,可是在這個人情的社會,就算是做戲也會去搭把手,林女士的死沒有證據,但李敬和李博仁的關係是可以證實的,能證實就能聯想,那自然有人會做出表態,李家父子的下場總不會太好,但這一切都基於猜測成事實。
“所以你也是在賭他真的心裡有鬼,在賭不管私生子還是殺妻,他至少做過一件,在賭他不敢告訴李敬,在賭他自欺欺人覺得能用錢堵住這件事,可是你不怕他在大膽第三次?”
甘之梅再次看向那漆黑的夜,嘲笑的語氣,“他在大膽又能乾什麼,買凶殺人?不過也不無可能,所以我讓王偉把張大強拉進來了,他對地下勢力比較熟,一個生麵孔去買凶很容易查到的。”
“你在那時就想到這麼遠了?”蘇江蘺驚訝於甘之梅的思維縝密,她揉了揉有些發昏的頭,“你應該不認識張大強吧?”
“不認識,王偉推薦的。”
呼~蘇江蘺覺得不能再喝了,前幾杯酒的後勁湧上來了,揉著太陽穴整理思緒繼續問,“你想到了這麼多,難道沒有考慮李博仁會告訴李敬這事的概率嗎?畢竟是親父子,畢竟隻有他一個親人了,李博仁或會覺得李敬會幫他的。”
“當然”,甘之梅轉身看向她,“所以他的時間是定在母親去世後的第4天。”
“第4天?”蘇江蘺掐著頭思考,“12月1號給的信,伯母是3號走的,李博仁是7號死的,你約的第一個時間是...”
“2號。”甘之梅好心的提示,她看出來蘇江蘺有些醉了。
“2號,嗯..”蘇江籬努力的想著之間的聯係,“你要確定李敬並不知情.....難道是伯母走的那天你確定李敬會去?你——”蘇江籬詫異的看她。
背靠窗戶的甘之梅還是那副平靜樣子,黑衣黑發的她像是要融入窗外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