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白愣愣地看他；“你···”
顧爵問：“我怎麼？”
唐白並沒有繼續往下說。
他不說話，顧爵也不說話，兩人一個低頭看地，一個仰頭看天。
蹉跎半天的夕陽終於落山，夜幕吞沒了高樓和雲靄，院子裡的感應燈自動亮起，照亮了一方小小的天地。
唐白說“為什麼是我呢？”
他這句話說的沒頭沒尾，但顧爵還是懂了。
為什麼偏偏是我，不論是真心還是假意，都有更好的更合心意的追逐者，他們或嬌俏或風情，知情識趣，懂得情場的規矩。
不論是誰，都比唐白好。
可你為什麼，不肯放手。
不一樣的地點，一樣的問題。
上次在餐廳，唐白喝醉了，這次他和他，都很清醒。
“因為我喜歡你啊，”顧爵看向他，說“就是那種‘求之不得，寤寐思服’的喜歡。”
唐白望著眼前的男人，那雙桃花眼溫柔多情，可裡頭，隻映著一點小小的身影。
那是誰？
對了，唐白恍惚間想，那是我。
他想到了那個瘋狂的夜晚，漫天鈔票隨著尖叫從頭頂飛舞飄落，對麵是狂歡盛宴，這邊是接//吻//的他們。
當時他喝醉了，他說，顧爵，我在你的眼睛裡……
唐白挪開視線。
顧爵卻沒打算就此罷休，他靠近了，輕聲問：“你說，我有沒有求得美人的那一天？”
唐白盯著腳邊的石子，良久才道：
“喜歡而已，換個人吧。”
他起身要走，被顧爵拉住了手。
顧爵一笑：“不好意思，活到這把歲數第一次喜歡一個人，暫時還不想換。”
唐白說：“可是我不喜歡你。”
顧爵緊緊盯著他，銳利的目光似乎要穿透眼球直看進他的心裡
“撒謊。”
他依舊笑意盈盈，語氣卻斬釘截鐵：“你明明就動心了。”
唐白不說話，手上卻掙得更厲害。
顧爵哪裡肯放，抓著他的手腕說：“你說沒動心就沒動心？沒動心為什麼留在我身邊？沒動心為什麼要費心照顧我？沒動心···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的縱容我//親//近你？”
唐白張口要反駁，卻再次被顧爵搶先一步
“是，是我無賴我卑鄙，我強迫你，用你母//親//的生命，你朋友的安危前途脅迫你，讓你不得不留在我身邊···”
顧爵站起身，將他拉到身前，“你可以找無數借口騙過自己，找不到，我給你。可是真正的答案呢？唐白，它刻在你心口，你躲不掉的。”
多少晚歸的夜裡，等在客廳的那盞燈和燈下的那個人。
每每應酬回來溫熱的醒酒湯和宵夜，一份份讓司機送到公司的點心，飯前的湯，睡前的牛奶，床//頭的熏香···
不動心，何來用心？
“你明明心裡喜歡，為什麼不肯承認，不肯答應？”
唐白彆過臉，胸腔因為呼吸而輕微起伏，他沒有回答。
顧爵扳過他的下巴強行讓他和自己對視：“回答我，唐白。”
“——我隻是。”
我隻是不信任所謂的感情。
唐白想，矢誌不渝的愛情不是現實，是童話。
與其在未來某一天被傷的遍體鱗傷，還不如一開始就心如止水。
我有錯嗎？他很想問，我想保護自己，有什麼錯？
“我隻是不想把事情變得複雜，我不想我們···”
“又撒謊。”
唐白愣住，兩人默然對視片刻，顧爵突然篤定地笑起來“你從來沒有相信過我。”
“……”
“在你眼裡我就是一個風流成/性見一個愛一個的混蛋，所以不論我怎麼討好，怎麼懇求，你都無動於衷，因為你早已經在心裡築起圍牆，把我隔絕在外，”他說，“你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給我機會。”
“你偶爾的退讓，順從，其實都是敷衍、拖延，在我因為你的微笑和//親//近欣喜若狂的時候，你一直在想的，都是怎麼離開。”
原來他一直都懂，一直都明白。
唐白突然覺得很冷，仿佛心尖上最後一絲熱氣都被抽走了。
這段時間的相處，那一幕幕或親/昵或溫馨的回憶，現在想來，不過是兩個各懷心事的人戴著麵具配合彼此的演出。
多可笑。
那麼顧爵當時又是懷著怎樣的心情，看待自作聰明的他？
唐白不想知道，他隻想趕快擺脫這難堪的處境，可剛轉身就被一雙有力的胳膊緊緊抱住了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我向你道歉，”顧爵嘴唇貼著他的耳朵，聲音輕的幾乎要化成氣音，“對不起···我不知道自己會遇見你。”
他生來富貴，萬花叢中過，名利場中遊，見慣了諂媚逢迎真真假假，‘真心’這種東西，對顧爵來講太奢侈。
他自認無法得到上天眷顧，所以早早收起了那點奢望，放任自己，放縱自己，瀟灑來去，及時行樂。
誰知道命運跟他開了一個玩笑，給他送來一個唐白。
“我為我曾經的荒唐道歉，對不起讓你遇到這樣不完美的顧爵，對不起讓你對我這麼失望，對不起讓你這麼沒有安全感···”
“···但是唐白，我//親//近你，喜歡你，跟你表白，都是認真的···現在，我也是認真的。”
唐白猛地掙開他，“——彆說了，”他閉上眼睛，連帶嗓音都有些沙啞，“彆再說了···”
“好，我不說了，”顧爵苦笑 “你的要求我自然願意滿足，可我要的呢？你會不會給我？”
唐白呼出一口氣：“給我點時間。”
“當然，”顧爵微笑起來，“希望這一次你是真的在考慮，而不是繼續敷衍我。”
“顧爵，”唐白眼睫低垂，不論是表情還是語氣，都恢複了一貫的冷淡“世上沒有什麼關係和感情是永恒的，你今天逼著我要一個答案，你有沒有想過，你以後可能會後悔。”
“難道就因為怕後悔，就連開始的機會都不給自己？”
顧爵說，“那你又怎麼知道，你今天不給自己這個機會，以後會不會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