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接下來的兩個小時,唐白第一次直接且深刻地領略了顧爵的作妖能力。
“我吃完了。”
唐白在某人怨念滿滿的注視下站起來,“你慢慢吃。”
顧爵看他走向玄關,問“你去哪?”
“我去花房看看。”
唐白說這話的時候正低頭換鞋,也就沒注意到顧爵臉上那一閃而過的古怪神情。
顧爵說:“哦,那你走慢點啊,當心路滑。”
他一改先前唐白走哪他跟哪的緊張態度,非常大方地說:“晚點回來也沒事,跟小紅小黃小綠好好溝通一下感情,要是它們知道自己即將成為單//親//家庭的孩子,麻麻還不打算帶走它們的話,它們肯定會失去生活的希望從此一蹶不振自暴自棄,指不定連這個冬天都挨不下去就要枯萎了呢。”
唐白簡直服氣了:“顧爵,我有幾個建議,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聽一下?”
顧爵表示洗耳恭聽。
唐白:“第一,請不要隨便給家裡的盆栽碗碟取名字。第二,我知道你完成了九年製義務教育內心驕傲非常,急於展現自己的文學素養,但是能不能彆動不動就用擬人手法?最後,你給我說清楚到底哪兒來的要離婚的粑粑和麻麻?”
顧少立馬開始裝傻充愣:“哎呀,你說你這麼較真乾嘛,我不就這麼隨便一比喻嘛,快去吧啊,今兒個太陽那麼好,順便在花房裡曬曬太陽散散步也可以啊,碗我來洗,廚房我來收拾,好了,時間不早了趕緊去吧。”
唐白覺得他有點不對勁,又說不上來哪裡不對勁,在門口躊躇半天警告道:“不許做什麼奇奇怪怪的事。”
顧爵說:“你就放心吧。”
得到保證的唐白小童鞋就這樣毫無防備地把顧爵大魔王留在了彆墅裡,自己獨自去了後頭的花房。
花房緊挨著彆墅,是兩間漂亮的紅磚房,裡麵放著很多備用花卉和苗木,相當於一個小型植物培養基地,以前一直有專人打理,不過前段時間花匠師傅休假回老家了,顧爵又不喜歡彆墅裡有陌生人進進出出,所以唐白就暫時接手了照看花房的任務。
說是花卉養護,實際上並不需要多少技術含量,他每天就是檢查一下花房的溫度,濕度和氧氣量,天氣好的時候把遮陽棚打開通通風,光照太強或溫度太低的時候把遮陽棚關上,再打開增氧機換氣就行了,全程智能係統操作,唐白要費的最大的力就是按下開關鍵。
花房玻璃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棚頂自動伸縮折疊,陽光灑落,屋內漸漸亮堂起來。
然後,唐白站在門口,被裡麵的場景震住了。
隻見左邊一列虎皮蘭挺拔油綠,右邊一梯天堂鳥高貴優雅,前頭一筐佛手蓮蒼翠欲滴,後頭一排琴葉榕枝繁葉茂,然而它們的每一片葉子,不論大的小的,青的黃的,全部用粉色帶閃片的熒光筆寫著——
約會吧!
真是,特彆喪心病狂。
唐白終於知道顧爵那寶貴的七個小時都在造什麼孽了,他果斷關門轉身,滿腦子隻有一個念頭——讓我喝口水壓壓驚。
結果水沒喝成,‘驚’倒是追著他往上撲。
唐白離開的時候彆墅裡地板是地板,樓梯是樓梯,等他回來的時候,整個一樓都被背景板和紅燈籠占領了。
哦,背景板還是雙紅喜字的。
四麵牆壁上的拉棋金光閃閃,樓梯兩側的氣球立柱頂天立地。
中間三個大字——約會吧。
唐白現在非常懷疑那個給顧爵送貨的老板是兼職做婚慶的,不然庫房裡物料怎麼會如此清奇。
再往裡走,餐桌、座鐘、酒櫃、藝術擺件,目之所及,全是各式各樣的海報和卡通掛件,甚至連果盤裡的蘋果橙子火龍果,都被貼滿了
五顏六色的便簽紙,唐白隨手撕下一張,上麵赫然是無比端正的——約會吧!
進廚房,開冰箱,青椒番茄雞蛋無一幸免,不過便簽紙換成了記號筆:紅橙黃綠青藍紫,那叫一個姹紫嫣紅五彩紛呈···
唐白麻木地關上冰箱門,上樓梯,回臥室,準備來個眼不見為淨。
但他還是小看了顧爵對約會的執著。
五分鐘後,彆墅上中下三層的音響係統開始播放同一首歌——還是立體環繞的那種。
‘沿海公路有風不停吹
江邊大橋等日出很美
Live house有支我愛的樂隊
可以把房間變舞會
傍晚集市有新鮮草莓
白蘭地可以去喝一杯······’
GRANDE UTOPIA音響將女歌手甜美靈動的嗓音完美呈現,音浪層層滌蕩,傳向彆墅每一個角落。
樓下花園裡,顧爵拿著無線麥克風大聲喊:“唐白!我們去約會吧!”
唐白猛地驚醒,丟下手裡的小說跑到陽台,看到了朝他揮手的顧爵。
他踩著石子路,身後薔薇恣意綻放燦若星辰。
間奏過去,女聲變成了男聲:
“睡不著就彆那麼早睡
說了晚安也可以反悔
來見我帶著煙火和玫瑰
我們去私奔 兜風或約會
雨後城市飄著青草香味
與你漫步每秒都珍貴···”
他的嗓音很獨特,低沉中帶著一點憂鬱,較之原版的甜蜜,更多了一分堅定和深情。
一曲終,又接另一曲。
“···今天早上的風有點大
半路還下了雨嘩啦啦
哎天邊的那是彩虹吧
就像一串七彩花
心裡一直想說你好呀
寶貝你可真美有空嗎
我知道你愛喝柚子茶
有一家喝的時候 能看晚霞
去逛公園怕會笑太傻
心裡燙得就像要融化
我隻有奇怪的小想法
去約會吧····”
唐白沒有走,也沒有喝止他,他兩隻手緊緊抓著陽台圍欄,像一個不知所措的傻瓜。
顧爵笑著問:“可以嗎?”
唐白不知道,沒有人為他唱過歌,更沒有人用這樣的目光注視他。
顧爵是個特例,他搶占了唐白太多個第一次。
所以他隻能回答:“你太吵了。”
他麵上冷冷,心裡卻亂得像團麻。
顧爵的聲音從麥克風向外擴散,很渾厚,也很無賴: “你不答應我就一直唱下去。”
“你在擾民,”唐白迎著風,頭發被吹得淩亂,“當心隔壁報警。”
顧爵說:“到時候我就說你是我同/夥,讓//警//察叔叔把咱兩都帶走···坐警/車約會,想想就刺激呢!”
這個瘋子。
他就是想把事鬨大,鬨得人儘皆知,最好全世界都來圍觀他的‘追求計劃’。
唐白有點煩躁,但他不想讓顧爵看出來。
暴露情緒等於認輸。
他憋了半天,憋出一句: “···我餓了。”
顧爵仰著頭,眼裡盛滿縱容:“那我們先吃飯,再約會。”
唐白自動忽略後半句,說: “中午吃麵條。”
“好,”顧爵說“都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