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少長相是真的夠硬,五官深刻立體,臉部線條棱角分明,當他含笑望著你的時候總帶著那麼點不懷好意,然而多年來身居高位,在商場上征伐決策的經曆又生生將他骨子裡的‘痞氣’磨煉成了成熟男人的優雅與瀟灑。
鮮少有人能被這樣一雙深邃眼眸近距離凝視而不動心。
但是顯然唐白同誌並不是一般人。
唐白非但沒有被眼前的俊朗皮相所蠱惑,還爆發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意識。
就像一隻家養貓咪突然被凶猛巨大的野生獵豹盯上那樣,他在見到這個男人的第一時間就對他產生了本能的抗拒和警惕。
然而就算拋開‘直覺’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不講,單就目前兩人的姿勢來看,唐白也不可能對顧爵產生多少好感——他們離得實在太近了。
兩人鞋尖幾乎相觸,呼吸聲清晰可聞,他隻要再稍微往前挪一厘米,眼睫就能碰到彎腰遷就他身高的顧爵的鼻尖。
他想後退,卻硬生生被此刻微妙的處境定在原地動彈不得。整個包間安靜的落針可聞,連舞池裡那舒緩的輕音樂都不知道什麼時候被關停了。
眾目睽睽下,他‘被迫’成為了回答顧爵問題的人,但是唐白就是唐白,要他詳細完整、聲情並茂的敘述一件事情幾乎是不可能的,隻聽他省略了所有重點,輕描淡寫地概括道:“我跟張總產生了點小誤會。”
眾人:····
“哦···”哪料顧爵點點頭,很快就接受了這個一聽就是敷衍的理由:“那需要幫忙嗎?”
他神情認真語氣友好,活像日行一善助人為樂的雷鋒轉世。
唐白被這突如其來又莫名其妙的‘友好詢問’弄的不知道該如何反應,隻能愣愣回望,那意思——你在問我嘛?
顧爵被他臉上那一瞬間的茫然取悅到了,笑著偏頭對候在一旁的侍應生道“開瓶酒。”
侍應生小姐姐應聲離開,沒一會就送上來兩個空酒杯和一瓶乾邑。
顧爵當著唐白的麵//親//自開蓋,倒酒,加冰,動作瀟灑利落,極具美感。
最後一塊冰“叮”一聲落入杯中,顧爵將冰夾隨意扔進冰桶,修長手指端起酒杯朝唐白輕輕一晃,笑道:
“你喝了這杯酒,我保證走出這個包間以後你不會有任何麻煩,怎麼樣?”
唐白沒有立馬答應,他看著那杯酒,像是在判斷顧爵話中的可信度。
“放心,”顧爵朝他眨眨眼,“我向來說話算話。”
雖然從個人情感上來講,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奇怪男人與剛才的張總在唐白眼中並無任何差彆,他很想像拒絕張總一樣拒絕這杯酒,但是理智告訴他,男人的這個提議可能是自己目前所能做出的最好的選擇了——不管這人背後打的什麼主意,喝一杯正常的酒總比應付一個色欲熏心的衣冠禽獸要好。
所有思慮都結束在轉瞬之間。
下一秒唐白點頭:“好。”
顧爵原本以為他還要猶豫更久,聞言略有些意外的‘嘖’了一聲,意有所指道:“我就是喜歡爽快人。”
唐白伸手接過酒杯,一口喝乾了裡頭的白蘭地,然後朝顧爵舉了舉空杯,用眼神示意他——麻煩兌現你的承諾。
顧爵注視著唐白,問的卻是彆人: “剛才這裡發生什麼了?”
他說話聲音不高,語氣也很隨和輕鬆,卻無端叫人心裡發緊。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時間都沒趕上劇情的轉變,直過了大約半分多鐘才終於有機靈的人試探著開口
“沒···什麼事都沒發生。”
他這麼一說,其他人才反應過來,紛紛拿出了比出演電視電影更精湛數倍的演技,七嘴八舌的附和
“沒有,沒有···”
“——對對,沒事發生。”
“·····”
顧爵滿意點頭,轉臉看向一旁的張總:“老張,你怎麼說?”
“都,都聽您的,”剛才還趾高氣昂的張總這時候恨不得自己就是隱形人,他勉強擠出一個笑,充分給大家展示了什麼叫睜著眼睛說瞎話“我喝斷片了,之前的事都不記得了,不記得了。”
顧爵拍拍他的肩膀,像是在誇他識相,隨即大手一揮開始趕人:“得了,還圍著乾嘛,都玩去吧!”
裡三層外三層的人瞬間如被搗了窩的螞蟻一般散去,燈光調暗,音樂響起,包廂內的氛圍再次輕鬆快活起來,好似幾分鐘前的激烈爭吵從未發生過一樣。
*****
張瑞澤和他的朋友也不敢再多留,跟顧爵打了聲招呼就灰溜溜地走了。
一時間,原本人擠人的卡座走的空空蕩蕩,隻剩下麵對麵站著的唐白和顧爵。
說來唐白這個人,氣質偏冷,也不大愛笑,與其他藝人相比身上並沒有多少‘星味’,反而是散發著一股淡淡的書卷氣,就像他這身打扮一樣,不像是大半夜出來參加聚會的藝人,反倒是有點像剛結束一天的學習,趁著空餘時間來酒吧跟朋友放鬆心情的大學生。
可偏偏就是他身上那股子清冷的氣質,對浸淫社會大染缸已久的所謂成功人士,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比如剛才那個張總,又比如此時此刻的顧爵。
顧爵笑盈盈的打量著眼前的青年,視線從他漂亮的眼睛滑到高挺的鼻梁,最後停在了形狀優美的嘴唇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喝了酒的緣故,那淡色的唇瓣顯得格外柔軟潤澤。
嗯?顧爵有些不解,自己究竟是怎麼得出“柔軟”這個結論的呢?
唐白說:“這位先生,如果沒事的話···”
“有事,怎麼會沒事呢,”顧爵故意問,“我幫你解決了麻煩,你怎麼謝我?”
他後腰抵著沙發,兩條長腿隨意地支在地上,語氣正經,眼神輕佻,像極了古時候調戲美貌小娘子的富家紈絝。
唐白跟他對視半晌,拿過酒瓶,在自己剛剛喝過的杯子裡倒上酒:“多謝您剛才幫我解圍,我敬您一杯。”
“欸···”顧爵攔下他,問“懂規矩嗎?”
青年眼神澄澈,顯然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顧爵在心裡歎息,為自己的卑劣,為對方的純良。
但他還是引著唐白看向角落——男孩騎坐在看不清臉的男人身上,正嘴對嘴的喂對方喝酒。
唐白:···
唐白有些無語,顧爵卻心不在焉,他看著他眼角的淚痣,入了迷。
真漂亮,顧爵想,比他以往所有情人加起來還漂亮。
他笑起來,蓋住杯口的手緩緩向下握住唐白的腕骨,帶著他抬高杯子,就著這喂酒的姿勢將酒喝了:“看什麼看,我調戲你呢。”
唐白:·····我究竟遇到了個什麼樣的神經病?
******
洗手間內
唐白關掉水龍頭,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抬眼就見鏡子多了個人。
“嗨!”
顧爵衣裝筆挺,笑容燦爛: “真巧,又見麵了。”
唐白眼皮一跳,敏感地覺察到‘真巧’兩個字背後的‘撩撥’。
他往旁邊挪了點,顧爵立馬殷勤地遞上手帕:“擦擦手吧!”
唐白看著遞過來的深藍色手帕,覺得自己可能真的不應該找借口出來上廁所,畢竟兩個大男人在廁所洗手台前大眼瞪小眼這種事,實在很不正常。
“謝謝,”他抽了張擦手紙“我用這個就可以。”
顧爵失望地收起手帕:“好吧。”
擦完手,唐白按習慣把紙巾對折幾次疊成整齊的小方塊扔進垃圾桶,這期間顧爵就像動物學家研究某種瀕臨滅絕的稀有物種一樣,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他看。
唐白:·····
顧爵:·····
唐白:??···
顧爵:····
唐白“這位先生···”
顧爵語氣歡快:“我叫顧爵,朋友都叫我顧二。”
唐白:“顧先生···”
“不不不,”顧爵笑的更開心了,仿佛唐白不是說了一個稱呼而是給他講了個笑話,他說:
“可彆叫我顧先生,你不懂,在我們家,被叫顧先生的都是挨qiang子的倒黴鬼,我對這個稱呼一點興趣都沒有。”
如果不是場合不對,唐白真的要掏出手機撥打110了,這雞同鴨講牛頭不對馬嘴的,腦子真的沒問題嗎?確定不是哪家醫院逃出來的患者嗎?
“顧少,”唐白克製的呼出一口氣,這次他終於能完整地把話說完了, “請您讓一下。”
“哎呀,你看你這就生分了不是····”顧爵說,“老話說百年修得同船度千年修得共枕眠,咱們兩雖然沒夠上那標準,但能在茫茫人海中相遇也是天大的緣分,畢竟五百次回眸才換來一次擦肩而過呢,你跟我上輩子沒摩擦個上萬次都說不過去啊,你說是吧?”
是什麼?唐白默默吐槽——你是燧人我是火嗎?還摩擦一萬次。
對他的心聲一無所知的顧二少誠懇道:“所以你叫我顧爵就可以了,或者叫的再近點兒···”
唐白大腿抵上了洗手台,他努力想與身前的男人拉開距離,後者卻一個勁的往前湊,唐白忍無可忍,伸手按在顧爵胸前:“你究竟有什麼事?”
“哦,也沒什麼,”顧爵說, “就想跟你交個朋友。”
唐白挑眉看他,顧爵眨眨眼,十秒後終於了然地‘哦’了聲,相當識趣的退後幾步,讓兩人重新回到了安全距離。
唐白:···
“既然咱們都是朋友了,總得交換一下聯係方式,”顧爵變魔術似的掏出一張名片:“私人號碼,24小時在線喲。”
如果此時站在洗臉池前的不是唐白,而是任何一個在娛樂圈摸爬打滾,想紅卻沒有門路的小明星亦或是有野心有想法企圖尋求更好發展的當紅流量,都會在顧爵遞出名片的當下就欣喜若狂的接過去。
開玩笑,顧少是誰?有幾個人能拿到他//親//手遞出來的名片?還是私人號碼。
以他的人脈背景,說在娛樂圈呼風喚雨說一不二一點都不為過。但凡稍微有點眼色的,就算不上趕著巴結,也絕不會明目張膽的得罪他。
但此刻站在這裡的是唐白。
唐白並不是第一次接到這類充滿暗示意味的名片或者房卡,
毫不誇張的說,他要是願意,兩天就能收滿一打自製卡牌換著玩鬥地主。
可他並沒有傍個金主砸錢爆紅從此走上事業巔峰的打算,倒不是彆人以為的故作清高或者堅守底線之類的,雖然他的底線確實比這個圈子裡其他人要高一些,但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很了解自己。
他那看似光鮮的皮囊裡包裹的是並不如何討喜,甚至稱得上沉悶的內裡。他做不來曲意逢迎、討好諂媚,更不用說撒嬌哄人甜言蜜語。
這樣一個人,彆說金主了,就連他自己都喜歡不起來。
何必去惡心彆人呢。
他搖搖頭,客氣的回絕:“謝謝,不必了。”
顧爵不乾了:“拿著,一張名片而已,又不占地方!”
唐白推開名片:“不不,顧少,真的不用。”
“跟我還客氣什麼,讓你拿著你就拿著···”
“我真的不要···”
兩人你推我讓,拉拉扯扯,活像遭遇保險推銷員的窮酸小白領,一方窮追不舍糾纏不休,另一方滿臉無奈避之唯恐不及。
可惜胳膊到底擰不過大腿,最後還是顧爵獲得了全方麵的勝利。
隻見二少兩指夾著名片朝唐白揚了揚眉毛,語氣三分威脅七分玩笑,叫人分不清真假:“這點麵子你要是不給,今兒個可走不出Hawson的大門。”
唐白推拒的手一頓,顧爵趁機把名片塞進了他的大衣口袋,說“相信我,會用得上的。”
名片進了口袋就再沒有掏出來往回還的道理,否則就不是得罪人那麼簡單了,唐白皺眉想了想,也沒有再堅持,隻淡淡的問了句:“現在我可以走了嗎?”
“當然。”
顧爵讓到一旁,十分紳士地做了個‘請’的動作。
唐白也不廢話,轉身走出了洗手間。
顧爵望著他走遠的背影,眼底笑意漸深。
夏蟬與冰蟲,第一次見是意外,第二次見是巧合,如果在短暫的生命中他們還能遇到第三次···
顧少說:“那就是天注定的緣分啊···”
顧爵本質上是個土匪,看到喜歡的,中意的,感興趣的,第一想法就是據為己有。如果非要說他跟土匪之間還有什麼區彆的話,那可能是二少還披著一張謙謙君子的假皮,因此並沒有真正做出土匪強搶良家美男的野蠻行徑。
不過這也並不意味著他會大發善心放過唐白。
‘強扭的瓜’他不要,他要‘瓜’自己來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