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先生這兩日如何啊?在這莊園可有感到不適應?”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謝家主謝有誌笑眯眯看向坐在餐桌一旁的謝清歡。
“一切都好,餐後有些事想谘詢一下謝家主,不知時間上?”謝清歡看了一眼謝有誌,麵子上給足了姿態。
謝有誌欣然答應:“這是自然。”
偌大的餐桌上除了謝夫人的所有人都在,刑淵切塊牛排放進嘴裡,咀嚼吞咽後向謝有誌詢問道:“怎麼不見謝夫人?”
謝有誌:“夫人一向在屋內用餐,不喜外出。”
一頓飯吃得靜悄悄的,除了最開始謝有誌對謝清歡的詢問之後,就再也沒有了彆的話音。
這家的大小兒子都忙著手裡的活,一隻手在桌下用單指打著字,另一隻手插著早早切好的牛排塞入嘴裡。
謝有誌見所有人都用完餐,攔下已經收拾好準備下桌的兩個兒子,確切的說是攔下了大兒子。
他清清嗓子道:“懲惡,我回家時看屋外好像有些問題,你帶這位刑先生走一趟,請他幫忙指點一番吧。”
被點名的謝懲惡跟刑淵都是一愣,抬眼看向主座上的男人。謝懲惡的反應明顯更快,跟訓練過的一般立即低頭答應。
刑淵則是將目光轉向一旁的謝清歡,用眼神詢問他,是否要應下這個事情。在得到謝清歡頷首後,刑淵在餐桌底下比了個“隨時聯絡”的手勢,才跟著謝懲惡離開了主樓。
這次差事總算沒落到自己身上。無所事事的小兒子謝揚給自家老哥比了個“懶蛋勝利”的眼神,自己個開開心心跑回屋裡偷閒去了。
保姆收拾起桌上的殘餘,謝清歡跟謝有誌兩人也步行走回了最初的那間書房。
“謝先生是有什麼要說的嗎?”屋內剛關上,謝有誌急切地聲音就從後麵響起。
謝清歡不徐不疾地看了中年男人一眼,飽含審視的目光讓謝有誌連呼吸也變輕許多,但他絲毫不介意一個小輩對他如此態度。
謝有誌聲音放緩,聲調連帶著身段一同降下,給足了麵子:“是我過於著急了,請問謝先生是有什麼發現嗎?所以才來找我?”
“我找到謝善了,在德仁醫院。”謝清歡這次沒賣關子,他目光盯著謝有誌的表現,嘴上繼續道:“謝家主上次沒有將事情說全吧。”
謝有誌連忙解釋:“上次是因為有那位刑先生在,我這才沒開口,之後一些事情又耽擱了,實在是抱歉、抱歉。”
“謝醫生,舊址這些年我一直有在認真維修,戚醫生交代的事情我也辦妥了,您什麼時候有空咱都可以隨時過去。”
謝醫生?
謝清歡將這個稱呼在心裡落下疑點,如果涉及到德仁醫院的相關內部人員都叫做醫生,那戚醫生、組織的老板無疑就是自己的舅舅,戚鶴歸。
但照戚鶴歸跟他談話的意思應該是不會透露出這個點的,畢竟戚鶴歸很堅定地告訴自己,他是一個高級投資人。
排除根源的可能,那就是這位謝家主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謝清歡麵上不動聲色,大致摸清了如今的狀況。
“走吧,給我們看看你的誠意。”謝清歡腳步停在坐在書桌旁的謝有誌身邊,那雙與常人不同的眼睛轉動間,總會給人難安的壓迫感。
聽見這位煞神鬆口,謝有誌像是撈上岸後憑借自己一番掙紮又跑回水中的魚,在人看不見正臉的地方狠狠舒了一口氣。
他連忙在前麵領著路,腳步又碎又小,偏偏走得很急,時不時再扭頭看一眼後麵閒庭漫步的謝清歡,營造出一股膽小如鼠的模樣。
兩人一路出了主樓,司機開來了車早早在外麵候著,見他家主人出來也不打招呼,目光呆滯的盯著麵前的方向盤。
謝有誌連忙拉開請謝清歡在寬敞的後座落座,自己跑去前麵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
他上車坐穩後一句:“去舊址。”司機像是突然開機的機器人,垂著的頭抬起,手上動作迅速,腳下也配合,車子飛快駛向主樓後麵那片種滿果樹與蔬菜的農園。
坐在後座的謝清歡抱臂麵上饒有興致地看了番前座兩位的行為,出聲詢問道:“他們用得舒服嗎?”
提到這,謝有誌便大有話說了。他陪著笑臉,扭頭轉了半個身子對後座的謝清歡講著這些年的運用經驗。
“使用您們的方法後,一切都效率多了,這些流浪漢們經過一段時間的訓練,也能成為專職的服務人員。而且忠心專一,也不用怕主人家的安全與什麼消息泄露。”
“他們本來就是失蹤人口,落去那些拐賣行騙的販子手裡,不如來到我這,看,手腳齊全,職業體麵,三餐皆佳,再也不會吃不飽飯。我們的工作製度也是完全按照國際標準的。”
謝有誌揚起那張臉,以為摸準了這位的點:“您那裡要是需要的話,我這還有許多訓練好的,其他家的人用過都說好。他們都聰明,也能完全配合您的實驗啊治療啊什麼的。”
謝清歡笑著回應,眼底冰冷:“人口販賣?我可不敢。”
謝有誌一擺手:“誒這哪裡話,這哪是人口販賣啊,這是勞動資源轉移,我隻是給這些人介紹一下工作而已了,咱這合理合法的。”
他等了一陣沒聽見謝清歡的話音,心裡一落暗說壞了,這是沒找準點。
見謝清歡閉上眼開始養神,謝有誌討了個沒趣後也默默轉過身,透過後視鏡瞄了後座那位好幾眼,再不敢貿然開口了。
這莊園大也不大,在車速的加持下再怎麼遠怎麼難走的路也被飛滾的輪子給碾平了。他們很快就在農園的門口停下,站在那片鬱鬱蔥蔥的林子前向裡看。
謝有誌在笑著在前方開著路,最開始還走在正道上,後麵走著走著就向著一條完全不明顯的小路去了。
謝有誌靈敏察覺到謝清歡看向地麵的目光,麵上露出得意地笑:“這路我擔心被人發現,每次一有能被看出的趨勢了,我就找人給修修填填,保管什麼人來了也找不到咱的地方。”
然後他停在一片長滿雜草的空地上,讓謝清歡瞧好看好戲,拍拍手招出倆蹲在某棵果樹旁的服務人員,讓他倆把這片地皮掀開。
又是地下。謝清歡對於組織這種見光死的個性格外沉默。
厚實的地皮被掀開後露出拿大鐵片蓋住的通道,這通道倒是寬敞,極具現代科技的藝術感。那條長廊白燈閃耀著,一路向下。
而直到走到這條通道的儘頭,麵前的醫院展現在眼前,謝清歡他從根本上意識到這是怎樣的一個龐然大物。
雖說是舊址,但不難看出當年的宏偉。而比於醫院的構造,從外表看,它更像是哥特式風格的教堂。尖聳的高塔直指用鋼筋與不知名材質構成的天頂,而醫院花窗上安著巨幅壯大的斑斕玻璃畫。
謝有誌確實沒說謊,因為地下一層的那條長廊跟謝善錄像中的的一模一樣,隻不過這裡的地磚早已年久,顯出落魄味。
“這裡我近些年一直有認真保護,您放心,裡麵設施一應俱全。我先帶您去主控室看看,戚醫生說的項目就在那裡。”
謝有誌帶頭就往樓上走,看他的樣子,若不是謝清歡先開口要看地下一層,他根本不會過來。
這棟醫院,現在被謝有誌作為實驗基地運營著,主推的項目就是他一路上極力推銷的那個。從妖怪身上試點推行到人類,倒也真敢。
一路走到主控室,一整個房間被各式各樣的監控器布滿,無數認不清作用的按鈕排列在前。謝清歡插兜在這些儀器中轉悠了一圈,目光在監控器上無數個慘絕人寰又殘酷至極的房間上停留。
這間屋子裡或許本來就沒有人,也可能是謝有誌早早匠人清理乾淨了,他在身後小心翼翼地將門關上,指尖掐過自己的袖角,麵上糾結與仇恨讓人看得格外清晰。
做足了被逼無奈受害人的模樣。
“謝醫生,求求你救救我孩子!我知道當年的事情是你們做的,我孩子已經跟我們離彆二十多年了,他前些天托夢給我們,求求你讓我們見一麵吧!”
撲通一聲,謝有誌一下撲在光滑的地板上,十指緊扣著地麵,跪在地上額頭一個勁磕動,梆梆的聲響配合著中年男人的含淚控訴。
“我妻子食不下咽已經數日了,你們要我做的事情我都做了,我全都做了,你們還要怎麼樣?就讓我們看看孩子的屍體行不行?讓他認祖歸宗!”
謝有誌見那邊的人一直不開口,情緒愈發激動,從乞求到咒罵。
“這種昧良心的活我謝家死都不會再做了!謝清歡,你也不要再助紂為虐了!這是得不了好果得不到善終的!”
謝有誌淒厲控告回蕩在這個房間裡。
謝清歡這邊倒是淡定從容,直到那邊人的嘶吼停下,他才從某個監控視頻中轉出視線,居高臨下地看向仍跪在地上,額頭青紫一片的謝有誌。
“所以你是想說,我身後這些你的罪證都是假的?”
謝清歡垂下的眼帶著若有似無的輕蔑,他抬起的手敲敲身後觸手可及的屏幕,裡麵一塊分辨不出人形的肉塊蠕動著。
謝清歡在操作屏幕上按下一鍵,被靜音的屏幕發出比謝有誌剛剛更加淒厲的慘叫,如果不是被折磨到了極點,是不會發出這樣的聲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