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層不知材質的鏈條很容易就被拆卸下來,幾乎沒用什麼力氣,對於此刑淵還頗感疑惑。但當他們接著想破開那個靈氣球時,卻遇到了困難。
刑淵的劍自認是極為鋒利之物,在靈氣加持下卻也劈不開任何一道細口。球內的男人隨著球滾動幾下,停在了牆壁邊上。
沒了那層鏈條,男人看上去好受不少,但身體仍在不停地分離與重生。他撐著手搭在靈氣壁上,想要從裡麵出來,那隻手就更努力向外。
靈氣將手臂的肉片片割下,隻不過男人絲毫不在乎,暴露出骨骼的手臂妖力運轉,硬是將靈氣球撕開來一道細縫。
沙啞撕扯的聲音像是從地獄逃出的惡鬼:“用劍……劈開它,求求你們。”
謝清歡在兩者身上掃了一眼,剛想跟刑淵說讓他注意一下,不要盲目相信。
下一刻他伸向刑淵肩膀的手就頓住。
隻見刑淵掏出CMB給的證件,蹲在靈氣球前麵清清嗓子道:
“很抱歉我們來晚了。我們是CMB特派專員,現在很想對您實施救援,但規矩章程上仍需要詢問一些問題,也請您配合一下。”
蠑螈:……
謝清歡不由啞然失笑。
刑淵的正義感強,具有同理心,但不代表他沒有腦子。相反,他與生俱來的直覺反而能碾壓一切陰謀詭計。
僅一瞬間的失神,那條男人拚命撕開的細縫便重新合攏,隔著那層薄膜,男人充滿血絲的眼睛直視刑淵,語氣頗有咬牙切齒之意:“……你想問什麼?”
刑淵想了想自家師兄平時問話的開頭:“姓名性彆年齡種族家庭住址聯係方式,人際交往家庭關係,還有來這的起因經過結果。是有點多哈,就都講一下吧。”
蠑螈本就因疼痛而扭曲的臉上似乎更加扭曲,如果不是靈氣球困著,他可能會直接伸手讓刑淵直接把嘴閉上。
“種族是蠑螈,名字不記得了。我是被人抓到這的,這個裝置會將我固定為人型,不停切斷我的身體,供給需要的人。太疼了,其他的我想不起來,這裡好久沒人來了,救救我,求求你們。”
謝清歡在一旁精辟總結:跟沒說一樣。
刑淵將這段錄音存下,又開了一段繼續問道:“抓你的是什麼人呢?特征之類的可以詳細說說嗎?”
蠑螈猙獰的麵旁湊近:“我說了我不知道!”
“你應該是知道些的,我們都是專業人員,還希望不要隱藏才是啊。”刑淵正色道。
他的直覺明晃晃告訴他,這隻蠑螈說的話裡絕對有些問題。
謝清歡抱臂饒有興致地瞧著一副認真工作樣子的刑淵。這確實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蠑螈:“是一群白衣服人類,還有玄師。領頭有一個,應該姓戚。”
“戚?”刑淵連忙記下來,這對一直像無頭蒼蠅一般的他們來說,無疑是重大發現。
“其他的我真不知道。我真不清楚。”
蠑螈瘋一樣搖晃腦袋:“這個靈氣球跟這片地脈快要連通了,我知道,我知道你們找來這裡肯定是出了什麼事。隻要我從這個裝置裡出去,沒有能量源,所有都會停的。”
見兩人還是沒有動作,蠑螈聲嘶力竭道:“我也隻是受害者,我什麼都不知道!救我出去,求求你們了!”
又是幾句問話,確定問不出什麼之後,刑淵退後幾步,喚出本命劍。
他另一隻手在蠑螈看不到的地方向謝清歡比了個“隨時戒備”的手勢,隨後一劍抬起,劍影凝聚。
蠑螈眼中發亮,在內部衝擊著那層壁障,再次撕出了一道細縫。
劍影劈下,自裂口向內,在靈氣球上炸出道道裂痕,碎片化作齏粉消散,最終整個炸開,裡麵的男人暴露在空氣中。
多年不化作原型,蠑螈似乎已經忘了該如何做,他跪坐在地上,目光怔怔,對已經脫出而感到不敢相信。
而應對他的話的,不斷斷裂的部位也停了下來,使蠑螈看上去像極了一個人。
“我出來了……?是真的。”蠑螈的身子顫抖著,嘶啞的嗓音帶著似笑似哭的腔。他撐著想要站起,又不由心地狠狠摔在地上。
“玄師大人,能麻煩您拉一把我嗎?”蠑螈抬起頭,將期盼目光寄予站在一旁、全然無害的謝清歡身上。
謝清歡看著他,眨眨眼笑答道:“好啊。”
他緩步似乎完全信任地接近,但仔細看就能發現謝清歡全身上下都緊繃著,持著一副戒備狀態。
蠑螈單手撐地,另一隻手抬高向前伸著,隻差一點,就能觸碰到他。
就一瞬間,謝清歡掐訣一道符咒打過,淩厲靈氣呼嘯而過,將那隻胳膊碾成了帶著骨渣的肉泥。刑淵的本命劍也幾乎同時,捅入男人肩膀將其死死定在身後的牆麵上。
嘶聲裂肺的痛呼響徹,要不是這地方堅硬,估計會被震塌。
掉落地麵仍還完整的掌心上,無數帶刺的疙瘩,長出的斑點混著帶毒的粘液,可以想象如果被觸碰,會成為什麼樣子。
那條化為肉泥的手臂漸漸長出,但本命劍上的靈氣將蠑螈死死定住,讓他一時沒有絲毫辦法。
與玄劍宗含著滔天劍意的靈氣相比,困住蠑螈的那個靈氣球上的靈氣隻是勝在了多而密上,根本不算什麼。
被揭穿的蠑螈麵上偽裝的孱弱還未褪全,他索性也不再偽裝,因疼痛而猙獰扭曲的臉上擠出抹恨意的笑:
“竟然沒碰到你啊,該死的人類。不過沒關係,我感受到你的同伴身上有我的味道,他遲早會成為我的傀儡,跟上麵那些貨色一樣。而你,你遲早落得我一樣的下場。”
謝清歡神色淡淡瞧著它,目光像是把鋒利的刀,仿佛琢磨著從哪開殺。
“怎麼?想殺了我啊。”蠑螈也察覺到了,他咧開唇,尖利未經修磨的牙凸露著,挑釁著謝清歡,笑裡帶著刺骨的惡意:“你知道有多少人移植過我的器官肢體嗎?隻要我死了,他們都無法活下來。”
“怎麼?不聯係一下你們的上級,問問他們該怎麼處理我。我的器官流到了多少地方,你們人類用起來一定很舒服吧?”
見兩人都不說話,蠑螈仰天惡劣的大笑,目光充斥著對人類的憎恨鄙夷。
“你們人類不都是偽善者嗎?哈,膽怯懦弱無能,卻又偏偏肖想著不老不死不病不殘。為了自己不擇手段,不都是你們嗎?”
“所以,上麵的傑作就是你對人類的報複?”謝清歡開口,他的目光輕輕的,卻讓蠑螈感到一股令其怒火中燒的輕蔑。
“是,現在隻是一個校園,之後是一個區一個市。這位玄師大人不如現在殺了我,犧牲一個校園跟一些位高權重或者身體缺憾的家夥,於人類龐大的基數而言,很簡單吧。”
謝清歡踏近幾步,正要開口說些什麼,刑淵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是莊盛的電話。
“喂?刑淵,剛剛校園突然停下來了,但是沒多久又開始亂,清醒的學生被圍攻了,沒有辦法我現在就直接跳進洞裡在往你們那邊去。你們怎麼樣啊?”
接通後就是莊盛一連串的話,以及他可能因為劇烈運動而產生的大口呼吸聲。
手機開的免提,謝清歡沒有錯過蠑螈麵上一閃而過的古怪表情。
是因為事,還是因為人?
通話結束後氣氛陷入了種詭異的沉默,一直在大聲宣泄的蠑螈也不開口說話,鼓出充滿血色的眼珠死死盯著刑淵。
“你們要找外援?你們在CMB的同事?”蠑螈陰冷的笑了笑,又被謝清歡一符削去了那條剛長出來的手臂。
其實也不用謝清歡動手,他身上本來暫停的傷口已經再次開始出現,結合莊盛剛來的電話,大概是將學生與自己身上做了對調,一步步換去所有人類原有的物件。
蠑螈哀嚎著,顯然被靈氣攻擊比普通的砍傷要疼的多,也更難生長痊愈。
他不甘心的叫囂著:“即使我殺了人,我要繼續報複人類,你們現在也必須讓我活下來。”
蠑螈說得確實沒錯。在這種危險性下,不論是殺還是不殺,都是一種錯誤。
殺,按它所言,不少人移植過或被侵蝕的人會在今晚死去。
不殺,它會像慢性毒藥一般逐漸擴散至整個人類群體。
倒是個大麻煩,怪不得它會那麼闊利,願意將這麼個東西拱手相送。謝清歡斂眸思索著,他想起來幕後人眼底那抹被忽視的惡劣。
另一半刑淵看著蠑螈也發愁,他摸出手機給CMB打了個電話,那邊接線員告訴他這件事已經向上級反映,還請稍等,之後就沒了回應。
現在是兩點零三分,距離六點還剩約莫四個小時。
刑淵又給樓揀寒打了個電話,那邊響了幾聲被掛斷了。
三人維持在一種沉默的狀態下,蠑螈忍著疼痛目光憎恨盯著刑淵,他身上屬於玄劍宗的靈氣刺激著他本就敏感脆弱的神經。
半晌,蠑螈開口,每個字裡都蘊著殺意:“你是玄劍宗的玄師?”
刑淵見突然點到他,目光給到了蠑螈身上。
蠑螈陰慘大咧著嘴:“你不是想知道我是怎麼變成這樣的嗎?東南蠑螈一族被滅,就是被你們玄劍宗的人下的手!偽善,現在在這惺惺作態什麼?”
“你們玄劍宗的靈氣味道,我到死都不會忘記!”
這話脫出,刑淵麵色微變。這一樁罪壓下,不論真假,都是玄界一大事。
而比他更快的,謝清歡幾乎是瞬間移到了蠑螈的麵前,一腳踩在它的傷口處,目光含著令人發麻的冷戾。黑色鱗片浮現在眼角,若有似無的屬於妖怪的氣息引著蠑螈的鼻腔。
“你是妖怪?不對。你是玄師才對。”蠑螈仰頭看著謝清歡,嘴上喃喃著。
“你還知道什麼?關於組織、關於你所謂的真相。”謝清歡淺色眼底黑霧翻湧,腳下力道又增添不少。
“知道什麼?我還知道你們兩個遲早會殺死對方!不死不休。”
頃刻間靈氣炸開,謝清歡一腳踩裂了蠑螈的胸腔,靈氣洶湧在那片血肉裡攪蕩。
“謝清歡,冷靜,冷靜。”最後反而是刑淵這個當事人連忙撲了上去,一把上前攔下正欲再補上幾腳的謝清歡,將人拖著向後幾步。
一瞬間腦熱之後,謝清歡深呼吸平複著情緒,逐漸冷靜下來。
蠑螈艱難修複著,仍不忘挑釁,他咳出口血:“一個改造後的半人半妖,一個玄界正宗主脈,你們在一起,遲早有一人會死掉。那個人隻會是你。”
蠑螈的眼全然睜開,死死盯著謝清歡,四分五裂的唇緩緩吐出:
“我要是你,就會直接給身後那個玄劍宗的殺死,將狗屁命運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