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時候，兩人首先去莊盛所在的高一年級轉了一圈。他們站在走廊上，教室裡上課的學生就有兩三個離門口近的，將好奇的目光投過來。

兩人來的時候，正好是莊盛第一節的數學課。放鬆靠著圍台，刑淵站在正對門的地方向教室裡麵看。

莊盛正在裡麵講著三角函數，轉身拿粉筆期間，下意識往門外看了一眼。這一看就恰好跟刑淵笑著的臉對上。他愣了一下，隻覺得這人好像有點眼熟。

刑淵隨即抬手大方地對他揮了揮，然後起身邁步，迅速地消失在了通過門能看到的視野之內。

這一舉動算是引炸了教室裡的學生，從最前排中間靠邊的開始，本來因為下午第一節就是數學課而昏昏欲睡的學生們，突然就像猹一樣滿血複活般，嗅著大瓜都清醒了過來，一雙雙好奇的眼看著莊盛。

又順著高一幾個班走了一圈，兩人就像來檢查的領導一般，走得格外坦蕩，絲毫不不扭捏，完全不覺得自己是外來人。

他們這幅姿態，讓幾個正巧出來看到的老師都在悄悄討論是不是臨時有什麼領導抽檢，但看上去那年齡又格外不像。

“你好，兩位是？”就在他們逛到高二樓層的時候，聞聲趕來的高二年級主任出來了，給他們晃悠的步伐攔下。

“你好，我們是往屆畢業生，現在在教育局工作，正好過來看看老師們。”刑淵率先上前一步，眼一彎，親切自然地笑著伸出手。

年級主任眨眨眼，也樂嗬笑著熱情跟人握手，端得是一副平易近人的姿態：“你們好，來看老師啊，是不是沒有提前聯係找不到路啦？這年級變動，老師們也跟以前不一樣啦，現在我們都不固定教某個年級，打亂配合來啦。”

“哈哈確實是這樣啊，所以正好也來看看，這屆感覺大家都很不錯嘛，精神氣很足啊！升學有把握的。”

場麵話講完，刑淵話題順勢一轉，接著提前跟謝清歡對好的詞說道：“其實我們這次來除了看老師，還是受高晟同學父母的請求哈，來看一看高晟同學適應得怎麼樣的。畢竟他身體才剛恢複不久，家長也是實在擔心啊。”

這一聽，年級主任心裡就有了底，估計是封校封久了，家長不放心了，就讓人過來問問。畢竟是有錢人家的獨子，身體還不好，過問一下也是允許範圍之內的。

不過封校也是沒辦法的，主要是……想到這，年級主任頓了頓，突然想不起來到底是為什麼封校了。卡殼也就是一瞬間，下一秒他就自然而然地將這個問題拋到了腦後。

年級主任體貼問道：“十班就在最裡頭那個教室，隻不過現在還在上課，距離下課還有十五分鐘，二位是準備？”

刑淵擺擺手：“沒事，我們在這等著就行，順便看看有沒有熟悉的老師，您去忙您的吧。”

又客道幾句，見是真的沒什麼事情，年級主任隨即就離開了。

“這麼容易就信了？”謝清歡全程沒說一句話，看著刑淵跟年級主任嘴來嘴往。這人情世故上他實在得承認，比起刑淵這個看上去的愣頭青，自己還是要差上些許的。

刑淵笑著跟謝清歡解釋道：“在他眼裡，我們能進校就是經過上麵允許的，有合理身份。而且高晟身份特殊，身體狀況又不好，特殊對待在眼裡也是應該的。不過他要是謹慎點，也可能回辦公室冷靜之後會琢磨要不要跟校長打個電話彙報一聲，還能刷刷臉。”

總算有了謝清歡不明白的東西了。刑淵覺得開這一句口，自己至少能開心半個月。

刑淵：為人師的樂趣實在是妙啊。

謝清歡點點頭，看了下表提議道：“還有十五分鐘，去高三看看？”

“行啊。正好轉完再下來差不多也到點了。就算真報告給校長之後有人來逮咱也沒事了。”

兩人出發去了高三的樓層，這層可能因為畢業年級的緣故，普遍比較安靜。各個埋頭刷卷子刷題，偶有幾個上講台找老師問題。

在下課鈴聲響起的時候，兩人正好轉到了高三倒數第二個班前門。

突然謝清歡就停下了腳步，立身看著從最後一個班走出來的一群少年，或者說是其中最高的那一個。

“怎麼了？”刑淵見人突然停下來，順著謝清歡的目光去看，也在那個少年身上停住。

“沒什麼，覺得他有些眼熟。”謝清歡舌尖滑過上顎，眯眸細細打量。

正刑淵摸不到頭腦間，那個少年此時突然回過頭，像是感覺到什麼，也朝這邊看了一眼。

目光觸及到少年的麵目，刑淵下意識愣住了。覺得好像是跟某個人有些像。

是誰？刑淵突然覺得腦子昏昏沉沉的，好像有什麼沉睡的事物要破土而出。他搜刮著庫存，最後即將撥開雲霧時。

“刑淵，仔細看，他長得像謝善。”耳邊一聲喚叫回了刑淵的意識。

刑淵像被點悟了般，越看越像視頻中的那張臉。他拿出手機翻到那張照片，神色不像，但眉眼實在有些相似。

是巧合還是有意為之？謝清歡心情格外糟糕，尤其是在看見刑淵瞧著那張臉出神之後。

“謝清歡，你彆生氣。”刑淵抓住謝清歡垂在身側的手腕，男人的聲音放低放緩，像是在哄人，又像是在撒嬌。

洶湧的火氣霎那就降了下來，謝清歡抿唇，將人手拉在掌心：“沒，我沒生氣。”

在這個校園，他情緒好像格外波動，不論是什麼情緒都像被點了一把火，頗有越燃越烈的趨勢。謝清歡突然意識到這個點，沉在情緒裡的眼瞬間清醒。

他指尖凝成訣咒，兩道清心附到兩人身上。

“謝哥，怎麼了？”幾個同伴奇怪問著回頭看的少年，目光在兩個長得不錯的成年人身上掃來掃去。

“沒什麼事，走吧。”謝揚收回目光，搖搖頭。他對彆人的眼神格外敏感。而在扭頭後與那個冷麵煞氣的男人對視後，一股莫名的感覺浮上心頭。

搜刮腦子後也尋不到結果，謝揚也便就此作罷，將這事拋到了腦後，他笑著與兄弟們勾肩搭背耍去了。

謝清歡道：“上樓吧。”

正好到了課間，他們趁著這個機會去見一見高晟。

與想象中紈絝的少爺不同，扶牆站著的高晟麵色帶著蒼白，見人禮貌溫順，眉眼總帶著抹笑。僅看麵目，實在是想不到這就是第一個拿起刀，砍下同學手的暴徒。

說話間高晟一直帶著笑，看久了就像是印在臉上一般：“是爸媽讓你們來的嗎？我在學校過得很好，麻煩二位回去轉告爸媽，不必為我擔心。學校的規則我自會遵守，請勿擔心或插手。”

不知是不是見到謝揚時的壞心情帶到了這裡，謝清歡此刻看到高晟也覺得厭煩。

那副腔調。謝清歡抬掌輕按了幾下自己的太陽穴，突然想起來像誰了。

跟他舅舅幾乎一個模子裡出來的，隻不過模仿程度上還欠缺了點，讓人一眼便想到極力模仿的贗品。

“你應該到複查的時候了吧。”謝清歡側靠著圍台，居高臨下道。

高晟聞言顯而易見的一愣，隨後抬頭直直看著謝清歡，一雙亮起的眼睛中，帶出些許病態的偏執：“你是醫生派來的？”

謝清歡無意義地扯了扯嘴角，反問道：“你覺得呢？”

高晟這回卻沒有回答，不斷抓著牆壁瓷片的手卻表現出了他的焦躁。

就在僵持著的時候，上課鈴不恰當的響起了。高晟瞬間從焦躁情緒中抽身，退後幾步，微一俯身：“我還有課，二位請回吧。”

隨後不等兩人有什麼動作，就直接快步進了教室。

“是看出他有什麼問題了嗎？”刑淵目光跟著高晟進了教室，又回來看向一副沉思模樣的謝清歡。

謝清歡掀了掀眼皮，向著教室牆上貼著的勵誌橫幅看了幾眼：“我用複查詐了他一下，他對醫生這個詞很敏感，但是跟我們這次任務可能沒多大關係。具體還要等CMB那邊資料。”

刑淵斟酌著用詞，將自己的感受說出：“我覺得這個高晟，直覺上很彆扭。他展現出來的樣子或許跟他本人不符，他可能要更瘋一點。”

那樣才跟他的感覺相對。

聽刑淵這麼說，謝清歡倒是提起了興致，他一手撐著圍台直起身，淺色眼睛倒映出刑淵有些泛紅的臉：“那你見我第一眼，感覺是什麼？”

“很喜歡。”刑淵一時間嘴上沒了把門，脫口就出。而後又憋了半天再吐出幾個補救的字：“之後是，給我的感覺你很真實。”

謝清歡啞然失笑：“所以你對我是一見鐘情？這回答可有些滑溜了，投機取巧的刑先生。”

微風吹過，帶起幾縷碎發貼搭在額前，謝清歡眉眼彎笑起來那一刹，似乎連夏日光也遮蓋不住內藏的璀璨。

那一刻，刑淵驀地想伸出手，撥開那幾縷碎發，將自己的吻貼在上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