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淵站在樓梯上,看著謝清歡,忽然彎了彎眉眼,笑了聲:“我為什麼要告密?那是你的事情,隻能由你去說。”
謝清歡被反問的一愣,刑淵邁步上前將他的手從沙發上拿下來,一屁股坐在謝清歡旁邊。
“我當時就說,就算你是實驗品,但你是人,而不是怪物。你有人的同理與道德,你會為他人的遭遇而奔波。”刑淵深吸口氣,目光認真看著謝清歡。
“被CMB記錄,你的經曆將會全然公開在CMB中所有人手中。如果真有不軌之人,你的處境必然比現在更加危險。”
說得真好。謝清歡在心裡道。
謝清歡的手此刻還在刑淵手裡握著,對於將他的體溫暖上來這點,刑淵似乎特彆執著。
刑淵的黑色眼眸直直看著握在手裡的那隻手,與他的膚色相比,謝清歡便顯得格外蒼白,甚至還帶著點脆弱。
但刑淵清楚知道這隻手多麼有力氣,它可以拉著他,將一個成年男人拖拽著,跑過一條條道,從將要爆炸的基地拉上地麵。
“謝清歡。”刑淵抬起頭,鄭重的,帶著成年人的承諾道:“刑事訴訟中貫徹疑罪從無原則,這非CMB或者玄界的行事原則,但我是如此的。”
刑淵生怕謝清歡沒聽懂,再補充了一句:“我是說,我永遠相信你。”
一句莫名其妙,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扒出的情話,偏偏像一簇火般在波瀾不驚的腦海裡燒了起來,連帶著被刑淵握在手心的手也覺得滾燙,直讓人想抽出卻又覺得不舍。
謝清歡偏過頭不去看那雙擾人的眼:“我並非完人,我有偏執、有欲望、有渴求。刑淵,我與你不同,我查組織隻是因為自身記憶的原因。我從來隻是為我自己。”
刑淵伸出的掌心貼在謝清歡臉上,將他的頭轉向與自己相對的方向,黑色眼睛執著與其對視。
“不問因,隻問果。不論你初心或許如何,但最後的結果就是我們在一同追查組織,我們都在為了瓦解它而努力。”
刑淵的話語擲地有聲:“你就是最好的,謝清歡。我認識的隻是你這一個人而已。”
他說不定就是組織某位布下的棋子,處心積慮接近的他的壞人。連謝清歡自己都不能保證自己的立場,在刑淵口中竟然如此簡單。
謝清歡注視著那雙黑色眼睛,覺得裡麵的真誠像是伸出雙手,要將他生生溺死在裡麵。
腰脊處突兀生起一股電,自下向上,顫得他渾身發抖。
謝清歡一把拉下那隻於他而言滾燙的手,對於這個話題,再說下去他恐怕就要失控了。
於是謝清歡轉了話題,開口道:“我還是沒想起關於實驗的東西,那個基地我可能在那呆過,我很熟悉,但它現在或者也不在了。”
“沒事,即使得不到線索,我們也能繼續查下去。我們會一起往前走,謝清歡。”刑淵笑著道。
……
“謝清歡,有你的快遞。我給簽收了放茶幾上了。”
“你拆開吧,看看裡麵是什麼東西。”謝清歡應了聲好,他這幾日在外出差,也沒法回去簽收。他思來想去,也不清楚是哪裡的快遞。
手機這邊開著揚聲,刑淵拿剪刀給紙箱上封著的膠帶裁開,掀開層層包裹的泡沫。
刑淵拿在手裡瞧瞧:“是個U盤,還有個密碼箱。”
“我電腦在樓上房間。”
聽謝清歡的吩咐拿來電腦,插取點開後,偌大的U盤裡隻存著一段視頻。
將電話掛斷轉為視頻通話,兩人一起看向電腦屏幕。
開場是一陣鏡頭的晃動,整體的色調泛著股回憶錄的滋味。緊接著入鏡的是個青年的臉,約莫是大學生的年紀,他的黑色眼睛微彎,盯向鏡頭。
向鏡頭後的人確認設備已經擺弄好後,他伸出五指衝著鏡頭揮了揮,表示友好。
“你好,我叫謝善,是南江大學的一名學生。我現在要做一件很偉大的事情。”
青年轉過身走了幾步,畫麵跟著上下顫動,提著攝像機的人顯然也在跟著走動。
“為了追尋某樣答案,我一直不停,終於,我發現了一個契機。但這個答案我一個人無法得到。”青年忽然湊近相機鏡頭,熱氣撲在鏡麵上留下模糊。
“我交給你。”
“就像你在看這個視頻,我也在看你,謝清歡。我等待你告訴我的答案,在不久的將來。”
視頻戛然而止,留下看視頻的兩人。
謝清歡冷靜聲音通過通話孔傳來:“刑淵,快遞單上有什麼信息嗎?拍給我。這段視頻也拷貝一段給我。”
刑淵沒回謝清歡的話,他拉動進度條,將畫麵停到那張臉部特寫上,然後才愣愣開口:“……謝清歡,我見過這張臉。在夢裡我見過他。”
在那人露出的一刻,他就覺得格外熟悉,最後在某個夢裡找出來對應麵孔。或者說大部分夢裡的臉,因為這張臉的出現,都有了對應麵孔。
謝清歡短暫沉默,開口問道:“我記得你是南江大學畢業,是嗎?”
刑淵:“是,但我從沒在校園裡見過這張臉。我下周大學室友有個聚餐,我可以去問問。”
“好,我知道了。東西保管好,我明天返航。”
電話掛斷後,傳來的視頻謝清歡反反複複看了無數遍。
追尋某個答案?視頻中青年的經曆太過相似,讓人不由升起毛骨悚然的命運感。
謝清歡第一次聽見“謝善”這個名字,是在彆墅案中,刑淵中狐妖幻覺後脫口而出的話,那個樣子分明是感情深重。而在他這次詢問刑淵,刑淵的表現卻完全是現實中不認識的狀態。
那他是在哪裡知道的這個名字?又為何會產生如此激烈感情?謝清歡指尖不住敲打著桌麵,某種煩躁已在他不知曉時候悄然爬上他的腦中。
是刑淵真的缺失過某段記憶而不自知,還是他在自以為是的地隱瞞著某些事情。
停止。謝清歡死死壓住自己下意識浮現的懷疑,闔眸默念清心決,將紛雜的思緒請出大腦。
他該懷疑,但不是在毫無依據下就將槍口對準認定的人。至少現在不行。
謝清歡打開網絡,漫無目的地搜索起“謝善”。
與此同時,留在彆墅的刑淵盯著那張臉良久,隨後他打開許久未登的學校論壇,嘗試般的敲擊上了“謝善”兩字。
不同的地點,兩人同時展開了一場毫無頭緒的尋找。
很快時間就到了約定好的室友聚餐,大學後各奔東西,此次也恰好是所有人都有了空閒。
五人聚在一起,選的地仍然是上學時聚餐最愛來的菜館子。
一提到戀愛結婚,上學時候從沒談過戀愛的吉吉一開口就來了個大的,他舉起杯子挨個停了停,麵上維持著矜持笑容,眼裡滿是高興。
“哈哈我今年訂婚,明年就結,到時候大家都來啊。”
“吉吉這麼快,我還以為得是淵子第一個呢,他大學時候愛得死去活來,今生摯愛的。現在也沒個信,彆是瞞著我們偷偷結了。”上學時候就最愛八卦的二毛擠眉弄眼朝著刑淵暗示,讓他趕快講講自己的進度。
幾杯酒下肚,酒性不怎麼好的大牛張嘴就來,快給臉都湊到刑淵麵前了,滿眼都是對這事情的好奇:“就是啊,都這麼多年了,咱也不怎麼見。以前上學時你一吃飯你就總提你對象怎麼怎麼,我記得好像是叫謝善吧,也是咱學校的,你怎麼現在一點也不炫了。”
他當時可沒少被刑淵拉著問東問西,愛情軍師豈是浪得虛名。
“?”刑淵被問得一頭霧水,滿腦子都是對眾人話語裡那個愛得海枯石爛的戀愛腦的疑問,更加炸裂得是,他今日本來要詢問的謝善,突然變成了室友口中的對象。
刑淵連忙掏出手機,將視頻截屏給眾人看:“你們說的謝善是這個人嗎?”
大牛:“對對對,就是他。你這給人忘了還是咋?分手了?失憶了?”
刑淵一言不發,盯著照片沉默。他自認為自己記憶是完整的,怎麼會憑空出現一個大學愛人。
刑淵:哥們這輩子發誓真的隻愛過謝清歡一個人。
其他人倒是悟出點不對頭了,吉吉連忙舉杯遞到大牛跟前:“來大牛,咱倆再乾一杯。”
“就是,咱再乾一杯,莊子今天怎麼都不說話,以前天天晚上拉著人喝酒擼串的。這是剛下班今兒這麼累。”
莊盛像是從什麼地回過神,連忙笑著舉杯:“是我不好,下次你們來西城我請客賠罪。”
自知道這個驚天爆料後酒心不在焉的刑淵,直到酒桌散場後還拉著幾人一直問:“你們說大學我真談過戀愛?對象還叫謝善?”
大牛打了個酒氣熏天的嗝,巴掌拍打在刑淵肩上:“分手就分手,沒事啊淵子,沒事!”
給喝醉的人叫了代駕,沒怎麼醉的吉吉先給大牛送回家,透過車窗跟三人擺擺手先走了。
路邊停著的一輛黑車直到此時才打了下雙閃,緩緩降下的車窗後露出謝清歡的臉。
“上車,我來接你。”他嗓音不大,但確保刑淵絕對能聽見。
二毛一看這連忙拍拍刑淵,麵上笑著湊近刑淵耳邊,低聲不放心地囑咐幾句;“淵子你現在也有對象了,就彆想大學那位了,你要是真忘了就當我們剛剛是瞎說!那有的人就適合在回憶裡,彆犯渾,珍惜眼前人啊。”
二毛一推有些失魂落魄的刑淵的肩膀,給他往謝清歡那邊推了推,朗笑著高聲叫道:“祝你跟對象百年好合啊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