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謝清歡腳踏在室外的第一腳,第一聲震耳欲聾的聲響自身後不遠傳來。不等人反應此,起彼伏地爆炸聲便不停地開始轟炸。
謝清歡頃刻間麵色劇變,身體本能的反應一把將人拉至自己身前,被黑鱗覆滿的手臂將刑淵箍在懷中,死死鎖緊。
他的身後黑鱗布滿,瞬間支起的靈氣覆蓋上堅硬的鱗片,就此成為堵堅實的阻擋牆,兩人被巨大的火浪徹底推出地下,摔著滾向泥濘的遠處。
暴雨頃刻將兩人打濕,草屑、臭泥滾了滿身。謝清歡背上的黑鱗裂開掉落,露出血肉模糊的內裡,直麵爆炸的熱浪後,他渾身都處在煎熬的劇痛中。
在欲聾的耳鳴中,巨大變動後,刑淵睜開的目光顯得迷茫,他看著撐在自己身上不停顫抖的謝清歡,緩緩抬起手,同樣用顫抖的手摟住了人的背部。
入手是一片黏膩潮濕,與鱗甲破裂後的尖銳,輕而易舉就劃破指腹,帶著刺痛流出鮮血。
刑淵嘴唇顫動著,似乎在說什麼,但謝清歡聽不見。同樣的,謝清歡說的話他也聽不真切。
巨大的耳鳴中世界成了一個死寂的圓,互相緊攥著的對方是這裡唯一的支點。
過分的灼燒感與疼痛使得謝清歡眼前發黑,他努力支撐著,身體搖搖欲墜。最終還是沒抵住,一頭栽倒在刑淵身上。
身上的鱗片隨著主人的昏厥逐漸消失了蹤跡,留下個血淋淋的□□。
劇烈爆炸的聲勢驚人,正搭車向這邊趕的樓揀寒麵色瞬間劇變,意識到是什麼,他掏出手機不停給刑淵撥過去,無一不是暫時無法接聽。
樓揀寒麵色陰沉得可怕,到了郊區無人的地方,沒了禁空令的阻礙,他直接下車禦劍低空飛速趕去。
CMB眾人被隊長狠狠甩在身後,對視一眼後,也各憑本事地加速往那處趕。
“刑淵——”
樓揀寒趕到時,滿目瘡痍的場景讓他的心臟像被大手緊緊攥住,呼喊著衝入本就一片廢墟的藥廠,目光急切尋找著刑淵。
藥廠的土地上,刑淵緊緊抱住昏迷的謝清歡,顫抖叫了幾聲名字。他身上也灼燒得厲害,但在謝清歡的阻擋下,瓦解了大部的衝擊。
刑淵身上肌肉繃緊,顫巍巍晃著將自己支起,又努力穩住謝清歡的身形,不讓其產生二次傷害。
要去醫院才行。刑淵匆忙地摸著手機,那東西在逃跑途中早不知道丟在了哪裡。血與劈啪衝下的雨水混在一起,將周身一片都染做了黑紅色,看著格外瘮人。
耳鳴聲過大,他現在仍然聽不清聲音,不然刑淵應該就能聽到樓揀寒焦急地呼喊。
刑淵用靈氣將謝清歡以同樣的姿勢包裹起,他小心維持著這樣的形態,抱著謝清歡走了幾步。
爆炸讓他有些腦震蕩,頭暈又疼,全身上下都輕顫著,刑淵腳下的步伐虛浮,手上卻穩穩將謝清歡,連靈氣的波動也平穩無波。
刑淵喃喃自語:“沒事,會沒事的。”
“刑淵!”還好樓揀寒目光銳利,一眼看到了這邊兩個人,禦劍飛過來停在他們身邊,說著什麼。
“師兄,叫救護車。叫救護車!”刑淵迷茫地看著樓揀寒開合的唇,他聽不清,但口中一直反複著這幾句話。
他清楚看到師兄伸來的手,似乎想要抱走謝清歡,替他分擔。刑淵隻是搖頭,向後退半分躲過樓揀寒的手臂,嘴上重複著一句自己也聽不清的話。
頓時給樓揀寒看得又氣又無奈,嘴上又說了什麼,在發現刑淵聽不見之後麵目陰沉地閉嘴,焦急陪人等著救護車到來。
CMB的人陸陸續續趕到,將這片區域封鎖,確認不會發生二次爆炸後,進入探查尋找是否有幸存者與殘存資料。
直到到達醫院,看著擔架車迅速將謝清歡拉走,刑淵扶著牆緩緩蹲下身,手顫抖著捂住頭,疼痛、惡心、眼前陣陣發黑,所有的病痛似乎都在身體裡接連登場。
醫生跟樓揀寒說了幾句,詢問家屬意願,準備給不配合的患者刑淵上麻藥,讓其睡段時間接受檢查。
樓揀寒看了他一眼,走近抬手一掌就劈暈了刑淵,將他也放在了擔架車上。
他轉身笑著對醫生點點頭:“辛苦了。”
昏迷幾日後,刑淵的傷情比謝清歡輕一些,除了偶爾還會跳出來的耳鳴,幾乎與正常人無異。
被允許下床之後,刑淵就天天拖著掛水架,跑到隔壁謝清歡的病房門口呆著。
他不被允許進去,也就隻透過玻璃去看,不出聲也不打擾。直到被護士趕走,才戀戀不舍進了自己病房裡。
醫生說謝清歡身上大大小小傷勢不少,以往頭部留下過的撞擊,這次爆炸的衝擊,還有心口可能進行過的重大手術。
但奇怪得是,病例上並無以往重大手術的標注,儀器也查不出什麼。
沒過幾日後,情況穩定下來的謝清歡終於離開了特殊病房,隻是仍然一直在昏迷。
刑淵便更成了病房常客,若非是單人病房,而且護士長再三勒令不允許合住,他都能直接卷鋪蓋就在謝清歡的旁邊打地鋪。
給腰腹處換藥時,刑淵自告奮勇要來,被小護士瞪了一眼,委婉拒絕並告訴他這需要一些專業手法。
刑淵抬手摸了摸後頸,認真道:“我學得挺快的,上次見你換過,我已經記住了。”
說著,刑淵手上虛空動作著,打過報告被批準1後小護士也妥協了,看著他換了一次。
而自從刑淵完整換了一次後,這個換藥任務也就徹底交給了他。
刑淵樂滋滋地應下。
將藥膏放在手心暖熱些許,刑淵取出一定量抹在無數裂口,指頭並在一起將藥膏塗勻。他似乎感受到手下的觸感比其餘血肉要空上許多,他渾身下意識一顫,瞬間感同身受。
關於謝清歡身上的黑鱗、對基地內部的熟悉這些種種問題,此刻站在他麵前,刑淵卻忽然都不想知道了,也不想去思考、去商量。
刑淵隻想知道他會什麼時候醒,好讓他來得及去買上一碗熱騰的白粥。
塗上藥,卷上繃帶,掀下衣服,再將被子蓋好。如此做完,刑淵便拉來張椅子坐下,望著那張安靜的側顏出神。
沒了地下時候的那身戾氣,連淺色的眸子也闔了起來,此時看來,謝清歡顯得更加脆弱,也比他們這些玄師更像是個普通人類。
刑淵像被吸引一般,指尖探出,緩緩的,一點點接近那張蒼白的臉。他明明知道簡單地觸碰並不會將他打擾,但還是試探著,小心翼翼。
冰涼自指尖傳來,讓刑淵有了實感。他忽然想起機場相見那次握住的手,謝清歡的體溫似乎一直都這麼低。
直到整個手掌都貼在謝清歡臉上,大拇指無處安放的搖擺了幾下,進而搭上了他淺薄的唇。
刑淵掌心的熱度被謝清歡冰冷的皮膚貪婪的吸食著,謝清歡似乎連血也是冷的。
在旁人看來,他們此刻已貼得很近。
推門進來的樓揀寒目瞪口呆地看著似乎正在對病人實施不法行為的師弟,一時間不知道是該作為師兄體貼退出去,還是作為執法人員直接將刑淵拷起來帶走。
“咳咳。”眼見著刑淵貼得越來越近,樓揀寒尷尬地咳嗽兩聲。
刑淵像是偷腥被發現的大貓,猛地一激靈,連連退後幾步,直接撞上了後麵的板凳,發出一聲巨響。
他扭頭看向不知何時出現的樓揀寒,燒紅一片的臉頰,帶了微不可察的埋怨。
樓揀寒故意把臉沉下來,嚴肅道:“你出來一下,我找你有些事。”
刑淵連忙收拾起自己雜七雜八的心情,跟著出了門。
“我跟謝清歡的事,師兄就先彆管了。”
還沒等樓揀寒開口,刑淵眼一閉、脖子一梗直接開口:“我就是愛他,就是想跟他在一起,雖然現在還沒有,但我們最後肯定會成的。算我一見鐘情也好,算我見色起意也罷,我都不放了。”
樓揀寒滿肚子的草稿被堵了個嚴嚴實實,一口氣沒吐完就噎在喉嚨那,連連咳嗽幾聲。
伸手向著默默站在一旁幾乎沒有存在感的副隊溫五晃了晃,接過男人遞來的水杯,他擰開狠狠灌了幾口。這動作熟練得顯然不是第一次做了。
樓揀寒對於刑淵這二小子的行為他是極度的不解:“因為啥啊?就因為他救過你,所以你就要學著小說裡的無以為報以身相許?你們才認識幾天啊。不是我說,救命之恩確實是大恩大功德,但這回報也不一定非要你嫁過去啊?”
刑淵嘟囔道:“說不定是我娶回來。而且現在自由戀愛,愛情裡都是平等的,師兄你彆在這瞎說。”
樓揀寒:6
樓揀寒咬詞吐字:“您可真擅長抓重點。”
刑淵揚起個燦爛的笑,甚至帶著心有crush的人對單身狗的微妙可憐攻擊:“你主要是沒遇到,師兄。你要是遇到了,就能理解我了。師兄,我是認真的。我不管他是什麼人,未來會遇到什麼危險,我都不會放棄愛他。”
“即使你們信念相背,最終走上不同的路,甚至兵刃相向?”
“是。”刑淵右手拉緊自己胸口的衣料,眼神堅毅,像是宣誓那般鄭重,“即使我們信念相撞,兵刃相向,我仍會不需要任何前提的愛他。”
“行了行了,你這話彆給我說,等屋裡那個醒了給他說去吧。”樓揀寒擺了擺手,徹底放棄了,覺得真是沒救了。
樓揀寒一向信奉“愛情屁都不是”的原則。如果愛情能上稱賣上幾斤,樓揀寒說不定還會對這玩意另眼相待。一旁站著的溫五接過樓揀寒高談闊論時搖晃的水杯,塞回懷中。
“我叫你出來也不單是為了你雞毛愛情的事。”換了條腿撐地,樓揀寒想起來這次來彆的事情:“那個基地CMB檢查過了,重要資料都被銷毀了,剩下些邊角料但仍然很重要,研究組已經在連夜攻關,目前結果還未知。”
“然後我們在基地裡發現了。”樓揀寒頓了頓:“我們發現了阮柔的妖核。”
“根據研究組的人現場還原,大概率是爆炸前阮夏護住了阮柔,所以炸彈並沒有轟碎妖核,完整保留了下來。吳玄突然打來電話,就將妖核交給吳玄了。”
提到阮柔,刑淵那雙精神的眼睛耷拉下來,五指合攏握緊拳頭:“那個組織,我一定會將一切都掃除。”
樓揀寒安慰地拍拍刑淵的肩,轉而詢問了一番那天在基地的事。
刑淵一次回答,但將謝清歡身上發生的事情都隱瞞了去。
又詢問了幾個細節,樓揀寒戴上帽子,囑咐幾句後便離開了。
……
在爆炸的前幾秒裡,正好能拍攝到阮夏兩人的基地攝像頭微微抬了抬,忠誠地記錄下當時的場景。
在密集的提示音中,失去思考能力的阮夏下意識喚出的“妹妹”兩字,在阮柔哭喊聲中一把將她抱在懷裡,縮成一團,將兔子死死拚命護在身下。
隨後便是爆炸,處於中心區域的兩人必然連全屍也無法留下,連帶著怪物與罪證,整個地下基地在那場預謀好的爆炸中化為飛灰。
抬筆在一本記錄冊上寫了不少,男人認真看著監控傳來的畫麵,暫時為這場實驗畫上一個休止符。
“沒了完整的大腦作為承載,他竟然也會想起妹妹。靈魂可真是一個奇怪的東西,這個實驗品報廢得也不虧,這麼有意思的畫麵。”
在標有阮夏照片的名單上緩緩畫了個叉,他麵帶微笑看著另一個攝像頭傳來的畫麵。
一線天光時,滿身覆滿黑鱗的謝清歡拽著刑淵,死死護在懷中被熱浪推入生天的影像。
“真的很漂亮。不過可惜,真的活著出來了。倒是讓我沒了插手的機會。”
按下某個按鍵,循環播放著的畫麵迅速成了黑屏,倒映出欲望的深淵。
“……你正在看吧。”男人輕歎聲,尾音上揚,像是某場戲劇拉開了帷幕:“謝善,一切如你所願,致我們共同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