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彆墅的兩人各自回房間,這棟彆墅的隔音效果還是不錯的。
謝清歡沒開大燈,僅點了個床頭燈,昏黃燈光照在屋內。他思考再三還是決定給舅舅發個信息。
謝清歡很快就得到了“方便。”的回複,他立馬撥去了一個號碼。通話那邊傳來一個溫和男性的聲音,僅憑聲音絕對想不到那人已經是當舅舅的年紀。
其實看臉看身材也想不到,說他們是兄弟也大有人信。
簡單寒暄幾句,謝清歡問出了今夜的正題。
“王氏集團是您出手的吧,您早就知道王氏會出事嗎?”
通話那頭的男人輕笑幾聲,毫不遮掩:“是啊,那樣一個大蛋糕,自然人人都想去切上幾塊。”
“為什麼用我的公司?用總公司不是更方便嗎?”
“那也是我的公司,阿謝。它進展太慢,我就趁著這次機會讓它發展快一些,更好成長。”
舅舅笑著糾正了謝清歡一個錯誤:“不過我確實將它暫時給你了,這次沒跟你商量,是舅舅的錯。”
話題輕而易舉被男人彈開,謝清歡幾次想要問些關心的事情,都被推皮球般送了回來。
謝清歡垂下眼,一應一答尋找著些許機會。他沉住氣,直到掛斷電話前才問出最關心的第二個問題:“舅舅,您那裡最近有任務嗎?”
舅舅短暫地停住話音,一個微妙的停頓後:“暫時沒有呢。”
掛斷通話後,謝清歡在書架上挪動幾本書的位置,一個並不寬敞的暗室出現在麵前。他踏入其中,拿起筆,在那塊紛雜的黑板屬於舅舅的位置上打了一個問號。
次日。
謝清歡給刑淵順路送到班上,開車便變道去了上次的郊區。他精心挑選了空曠的地方,這裡原先是個停車場,因為人流太少,後來逐漸荒廢。
手裡捏著刑淵給的跟蹤器,謝清歡今天準備試試那隻合成兔的目的究竟是什麼,要往他將哪裡引。他掂量了一下彼此的實力差距,認定兔子絕對無法重傷自己。
他今天就在這等著,看看那家夥會不會出來。
換成任何一個有自己思考能力的人來,可能都不會掉入這個一眼就能看出的陷阱。可惜阮夏的腦子早被掏空了,除了作為一台忠誠的攝像機用來記錄,無法獨立思考。
果不其然,阮夏就跟打卡上班一般,準時到來。
謝清歡已然發覺到他的到來,但他單手插在兜裡,目光冷淡與阮夏對視,也不動作。
阮夏見狀,麻木的臉上似乎也多了疑惑這種表情。他緩慢試探著往謝清歡那邊走,一步後又一步。
而謝清歡仍然站著不動,插在兜裡的那隻手裡,無數符咒碾在一起。
阮夏停在了一個微妙的距離,可進可退,像是計算好一般,恰好是謝清歡發力後瞬間距離的一步之遙。
謝清歡又耐著心等了許久,但阮夏再也不前進,一時間僵持下來。
像是一場關於耐心的比賽,雙方皆渾身肌肉緊繃,警惕著對方的動作,還進行下一步行動。最終還是謝清歡不願再浪費時間,他一抬手靈氣凝聚,無數符咒漫天飛舞,各顯其威力,封鎖在阮夏的退路。
而阮夏的動作卻比謝清歡更快一步,他似乎並不是用眼睛去看,是其餘感官靈敏到極致。僅謝清歡那邊剛一動作,阮夏如離弦之箭般扭頭便跑。
應該是在土地的原因,謝清歡發現阮夏的速度比前幾日更快,反而是他因為不習慣腳下土壤的忽軟忽硬,慢下不少。
也幸好這片地方空曠,缺少阻擋物,阮夏即使跑得再快也跑不出謝清歡的視野。
一場追逐戰進行得氣勢洶洶,謝清歡不久便習慣了土壤鬆度,速度很快加了上來。距離在逐漸拉近,越來越近。他指尖掐訣,不借符咒這一載體,靈氣鼓動,猛地躥出一大截。
阮夏似乎也感受到身後伸來的那隻手,那雙紅色眼睛輕轉幾下,隨即竟直接化為原型落地,反其道而行,以超乎想象地速度衝向謝清歡。
然後輕巧的,打了猝不及防,自謝清歡身側躥了過去,向著另一個方向急速而去。
謝清歡眸光凝滯,一腳跺向土地借力自空中扭轉了身形,五指撐地飛速完成翻轉正身,腳下一時風聲四起,向著阮夏的方向衝去。
阮夏劈開前方一片荒草地,倒是給謝清歡指了路,很快來到了片窄小擁擠的荒廢建築群。
阮夏靈活地鑽入建築的陰影,看樣子是對這裡極為熟悉。謝清歡追趕著,但終究因為人類身型受限,很快他停在一個死胡同前。
阮夏化作人形站在牆邊,那雙無神的紅眼睛看向謝清歡。
他伸出手,在謝清歡睜大的眼中來不及阻止,一瓶藥劑狠狠摔在地上,令人反胃的氣息頃刻包裹了兩人。
……
站在片建築物投下的陰影裡,刑淵彎腰撐著兩膝喘著氣。阮柔在他肩上呸著路上不小心吸到的灰塵土屑。
他們本來在咖啡館,是阮柔突然說感受到了哥哥的氣息,於是兩人一路狂奔順著氣息來到這裡。
跟著感覺向前走著,刑淵繞過不少碎石土塊,撥開有些乾枯的樹藤。阮柔自帽子裡探出頭,兩隻爪子扒在他肩膀上,兔子耳朵顫動著。
“刑淵,好臭突然好臭!這裡味道最濃。”阮柔指了個方向,將自己的感受告訴刑淵。
是刑淵完全聞不到的味道。
跟著方向走了不久,轉過一個彎,刑淵的腳步便頓在原地,連忙扭身躲在牆後,屏息大氣也不敢出一下。
那條路的儘頭,不是遠的距離,讓刑淵一眼便能看見,是謝清歡。他甚至能清晰看見那張冷峻的側臉,與眼角浮起的黑鱗。
他下意識屏住呼吸,心臟直跳,五指緊扣著身後的牆麵。
刑淵無法忽視謝清歡眼角的黑鱗,有關組織的資料不受控製地衝進腦海,與樓揀寒勸說的一起,讓他的大腦呈現出一片空白。
謝清歡與實驗有關。這個本不被在意的荒謬論斷再次爬了出來。
儘頭的謝清歡眸光暗沉,他明顯感受到了有人在不遠處,正窺視著這裡。阮夏早在那人來的瞬間便鑽入洞中沒了蹤跡,隻留下惡臭的味道。
藥劑落在地上便散到土裡,謝清歡不著急去應對拐角處的窺視者。他蹲下身將玻璃殘片用靈氣包好,放進袋子中。
然後腳步輕巧,落地無聲,一步步緩緩向著刑淵藏身的那處拐角走去。
戾氣在周身環繞不散,謝清歡不知道的是,他的淺色眸中一股黑霧正悄然浮起,似乎想頂開那層淺色的束縛,占據所有。
停在拐角一步之外,謝清歡指尖靈氣凝聚成利刃,眉宇間殺意浮現。而緊靠牆麵的刑淵也似乎感受到了什麼,手背劍紋大亮。
刹那間,劍與刃相撞發出刺耳摩擦聲,謝清歡那招衝著脖頸而去的殺招被刑淵的劍圓滑地泄去力道,不得不改變了原本的方向。
又是幾招對碰,謝清歡不耐地皺起眉。在冷兵器對碰上他的實力確實不如何,幾招下來竟隱有被壓製之勢。
隨後他腳尖點地,靈氣覆於指尖,敦實之狀竟有要凝成實體,由短生長,竟是凝出了一把劍。
由至純靈氣凝結的劍,短暫壓了刑淵一頭。他吃了缺乏實戰經驗的大虧,一個不察間,那把虛化的劍便帶著磅礴殺意直直朝著他的喉間刺去。
而也在這時,謝清歡才站在了刑淵麵前,看清了那張臉。
頃刻間眼眶不由張大,下意識的驚慌是遮掩不全的。謝清歡麵上似乎空白了一瞬,連忙控製劍鋒向斜處偏轉,那股令人窒息的滔天戾氣頓時無影無蹤。
劍還是擦過了刑淵的脖頸,留下到血痕。
破碎靈氣劍帶來的反噬讓他一口血吐了刑淵滿身,刑淵連忙謝清歡的指尖不受控製地抽搐幾下,隨後立馬平息下來。
見人受傷,刑淵立馬放下所有想法,連忙上前扶住謝清歡。
“刑淵,怎麼是你?”謝清歡說話間,刑淵的目光下意識緊緊盯著謝清歡的眼睛,或者是他的眼角。
一片白皙,仿佛剛剛看見的黑鱗隻是恍惚間的一個錯覺。
謝清歡擰眉看他:“說話。”
“阮柔聞到阮夏味道,我們順著倆過來,正好看見你。怎麼樣,傷得重嗎我們要不要去醫院?”刑淵快速移走了目光,隻是他們的距離不算遠,如何轉移也總能掃到衣角一片。
索性他也不閃躲了,直直望向那雙顯得冷淡的淺色眼眸,再往深處看,似乎有著絲黑霧盤旋。
刑淵眨眨眼,那絲黑霧也與詭異的黑鱗一般,消失得乾乾淨淨。
“我也是追著阮夏來的,本來準備看看他要做什麼,沒想到被他逃了。他扔了瓶藥劑,太臭了沒攔下,玻璃碎片我給裝起來了。”
謝清歡長出口氣,感覺此時鼻尖繚繞不散的那股臭氣才緩緩消失。
三人皆是心照不宣地沉默,將阮柔送回吳玄那,刑淵告了假,拉著謝清歡回了家。
回家路上,刑淵望著窗外猶豫不定,最後還是暫時將黑鱗的事藏進了心裡。
他決定回家找個合適的機會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