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來的是三明治這種方便攜帶保存的食物,預訂的牛奶正在鍋裡加熱,謝清歡目光瞧了眼廚房中工作的廚子,正是昨夜拿著菜刀偷襲的那位。
仆人像是統一沒了記憶,白日裡的行為舉止也與正常人沒什麼區彆。
王鑫文將餐品給孩子跟弟弟送去,門外便傳來門鈴聲,他疑惑快走幾步:“怎麼這時候有人來?”
“你什麼時候?”將門打開,謝清歡餘光明顯看見王鑫文的表情一變,他垂下目光停在手機上,全當沒看見。
王鑫文嘴裡話還未說完就連忙收聲,他也下意識向謝清歡那邊看了一眼,又裝作不經意地迅速將目光收回,側身讓了條道:“快進來吧,我們正在吃早飯。”
是個長發披肩的女人,年紀看上去比邊上的王鑫文都要小的多。但偏偏眉宇間不顯年輕人那股朝氣與活力,端莊大雅,舉手投足有止有度,乍看倒像是位年歲不小的女人。
她眉清目秀,臉上著了淡妝,微俯身謝過引路的仆人,抿唇輕笑,不露半齒,似是從古代穿來的某個名門閨秀。
“鑫文。”女人聲音也動聽,語裡含著笑,瞧見王鑫文,她抬手打了個招呼,將目光移向廳中長桌旁的兩人:“身後兩位,鑫文方便介紹一下嗎?”
目光對視,幾經交鋒,濃鬱的妖氣自女人身上而來,天生玄目的謝清歡一眼便瞧出這位就是昨晚上的那隻狐妖。
王鑫文跟謝清歡對視一眼,沒在那雙淺淡眸子裡看到什麼,他小心笑道:“這兩位是二弟朋友,借住一段時間。林小姐直接上去找父親就行,父親也念叨你很久了。”
林雅月輕言笑語,禮貌地也對兩人道了聲好:“也祝二位玩得愉快。”
謝清歡打斷了他們,似笑非笑道:“林小姐要去見老爺子,不如我們也一同上去,本來就有見麵的打算,這樣也方便。”
王鑫文一聽後背冷汗直冒,不自在地搓搓手,“這可能不太方便是……”
反倒是謝清歡目光一直鎖定的林雅月反而雲淡風輕,笑意不見:“如此確實方便。不過我與老爺子有些話要敘,謝先生不在意的話,不如明日再來?”
沉默的氛圍壓在幾人之間,刑淵咬了口三明治,目光在王鑫文與林雅月之間徘徊,他實在是覺得這倆人忒不對勁。
“行,也確實不缺這一日。”
隨著謝清歡的鬆口,僵硬的氣氛像春暖回溫,王鑫文連忙打起哈哈送林雅月上了樓。
謝清歡自然而然接過刑淵遞來的三明治,也拆開吃了兩口。
王鑫文很快就送完人下來,他麵上苦笑,解釋道:“如果非要說的話,剛那位應該算我小媽。我媽走後,父親就一個人住在彆墅。前些年我父親在路上暈厥,被林小姐救了,後來不知怎麼的,他們就在一起了。”
謝清歡:“那你覺得,她是否與你母親有不少相似的地方?”
王鑫文霎那僵硬在原地,像是被戳破了心事,猛然看向語氣淡淡的謝清歡,又猛地將頭低下,吞吐道:“是有些相似,尤其是裝扮與氣質上……雖然實在可恥,但可能這也是父親喜歡她的原因。”
“謝先生,不瞞您說,林小姐有時候,會給我種我媽的感覺,就像是我媽轉世。我就是想問一下,你們那兒有沒有這種說法啊?”
“很可惜,並沒有。”謝清歡語氣冰冷,斬釘截鐵道:“轉世,死而複生都隻是無稽之談罷了。”
“人死不能複生,切記。”
……
“那個林雅月林小姐是有問題嗎?你從她出現之後,就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我也感覺她不太對。”刑淵蹲在謝清歡身旁,雙手捧著個花盆,就這樣扭頭看著他。
“她是昨晚那隻狐妖。”謝清歡手上戴著手套,撥拉著地上長勢旺盛的草,捏著一根細細打量。
僅過了一天,院中場景便大有不同。那些花枝樹木全都一副乾枯的死樣,奄奄一息總覺得要撐不過下一天,而地上的草坪卻愈發旺盛,像不是一同生長在一地一處搬。
“狐妖?那所以其實老爺子的複活是狐妖下的幻境?”刑淵摸不清頭腦,看了眼正認真測量草的謝清歡,跟著話猜道:“那我們上樓直接給她擒住,去問問什麼情況?”
謝清歡沒說話,招手讓刑淵把一直抱著的花盆拿來。他將手套摘下,手上靈氣凝聚猛地往地上一鑽,泥土飛揚的同時端了把連根帶土的草出來。謝清歡將其迅速扔進花盆中,
“回去看看就知道了。”謝清歡舉起那盆草向刑淵示意,徑直向著屋內去了。他倒是不認為事情如刑淵所想的那般簡單,昨天來時王鑫城對他所說的話一直牢牢記在謝清歡心裡。
刑淵看了眼周遭目光總往這瞥的仆人,他若無其事地看了看地上十分明顯的坑,吹著口哨拿腳不道德地搓了搓地,用邊上的土給填了半,一副拆東牆補西牆的意思。
二樓兩人的房間內。
那盆草被孤零零擺放在圓桌上,刑淵撐著下巴來來回回走了好幾圈,也沒看出什麼不同。靈氣、物理、符咒都試了,連那盆草被折騰得都看上去蔫了不少。
所有方案都劃了叉,還剩最後一個。謝清歡指尖升騰起玄火,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便衝著那盆草去。刑淵本以為還是跟前麵一樣沒什麼結果,結果發生的現象嚇了他一跳。
玄火不燒凡間物。而盆中草竟將自己連根拔起,撲騰了一半身子逃出花盆。可惜剩下一半身子還是不幸沾上了謝清歡的玄火,火勢灼燒猛烈,那簇草發出陣尖嘯,頃刻就被燒成灰燼。
“哦我的耳朵!”沒有準備的刑淵連忙堵上自己耳朵,麵目猙獰,極具穿刺性的聲音跟把刀一般割在人耳膜,他緩了好半晌才揉揉耳朵道:“怎麼草也能成妖了現在,典籍上從未有草妖這個例子。”
像草這種柔而繁的物種是無法成妖的,除非像是國外那般以一種神話傳說的形式存在,百世傳送,接收人類信仰或許,但那也該是從古時靈氣充足之日便開始才可。若是如此容易的話,那不就有了水妖、陽光妖、氧氣妖了。
“所以這就是破局點了。”謝清歡起身翻了翻草木灰,未在裡麵翻到妖核:“沒有妖核,也感受不到妖氣。”
“那絕對有問題!”刑淵麵色一下便凝重起來,自然生成的妖怪絕對是有妖核的:“如果假設有草妖的存在,那狐妖又是什麼?我們下一步有怎樣,總不能給外麵草都燒了吧。”
謝清歡還真認真考慮了一番這個操作的可能性,並將其列入了計劃最最後。
刑淵見人樣子一下瞪大了眼:“不是吧,你真的在考慮了?”
謝清歡輕咳一聲不做回答,全當聽不見般裝聾作啞地偏頭轉移話題道:“先休息,等會行動。”
夜色深重,這是他們來的第二日的夜晚。
他們先去大門處看了屋外群魔亂舞的隊伍,這次兩人都刻意關注了那片草坪,昨夜沒注意的東西在有意觀察下如此清晰。
那些草有意識般控製著草坪上人的動作,而在有草的地方仆人的身影總是格外靈活。
兩人正欲交談些什麼,忽然都發現了什麼,同時噤聲。謝清歡假裝仍注意著窗外的場景,卻全神戒備著暗處的威脅,刻意放輕的腳步在玄師的耳中無處可藏。
約莫是幾步距離,來人停下身形,玻璃反光出了他的模樣。
臃腫的中年人緊張地滿頭大汗,麵色陰寒中又滿是膽怯。他手上拎著水果刀,連呼吸也有意識地減輕,是自以為隱藏得精妙。
約莫是停留了三秒,像是在給自己加油打勁般,來人手起刀落目標明確地直奔著刑淵的後頸而去。
而與此同時,謝清歡抬手一道符便打了出去。
刑淵也極速扭身退後幾步,手中劍挽了個花,與刀相撞。玄師與未受訓練的普通人到底是差距過大,他隨後一個巧勁,直接將王鑫文手中的刀掀落在地。
王鑫文被符咒衝撞地飛起數米,刀在地上,他不死心地連滾帶爬去撿,以他的年紀與體態如此也算是靈活敏捷了,但仍然被刑淵一腳撞翻在地,隨後一劍抵住喉間。
刑淵厲聲道:“彆動!”
王鑫文瘋狂點頭示意自己絕不會動,淚水唰地直落,鼻涕眼淚撒了滿臉滿身。正待刑淵準備收回劍詢問一番時,王鑫文突然麵帶驚恐,他的脖子像與本人意誌分離般不受控製,以一種視死如歸的氣勢直直對著刑淵的劍鋒撞上。
刑淵眼眶猛然睜大,好在劍收回及時,隻是在男人脖子間劃出道血痕。謝清歡此刻近身一腳壓住他小腹,另手將人翻過來緊緊將兩個手腕扣在一起。靈氣注入符咒形成捆鎖,將王鑫文牢牢鎖住。
生命在鬼門關走了一圈的王鑫文驚魂未定,他大口喘氣語無倫次地講述,倒豆子般一骨碌全給說了出來:
“是王鑫城拿我孩子威脅我,要我殺了刑先生,不然就殺了我兒子,我兒子在他手裡我是迫不得已!!他中邪了他不對勁!救救我我不想死!”
“讓我帶路我帶你們去找他,你們去找他!”
手電照在地板,反射的光也足以照出王鑫文癲狂的表情,他布滿血絲的眼,乾澀開裂的唇,上下相磨的黃牙,猙獰可怖的麵孔……每一處都比瘋子更像瘋子。
刑淵伸手就準備打暈他,放任王鑫文這樣倒不如直接打暈,誰知道後麵還會發生什麼幺蛾子。而他的動作剛具雛形就被謝清歡察覺到,男人一把握住了刑淵的手,隨後像是形成某種本能習慣般成了十指相扣的樣子。
這一下給刑淵的cpu乾燒了。他愣愣看著兩人相握的手,一點也不敢動彈,腦子裡什麼也想不起來。
而謝清歡完全沒意識到他們此時的動作,他解開鎖住王鑫文雙腳的鐐銬,微垂的眼顯示出居高臨下的味道,他對狼狽的男人道:“好,你帶路。我們去找王鑫城。”
是人是鬼,能發現線索的都是好使的家夥。
而直到將要上樓梯時,謝清歡才發現他們兩人的手竟然還扣在一起。他當時下意識的動作竟是直接扣起了刑淵的手。
刑淵也才反應過來,他剛剛亦步亦趨像個僵屍一般,被謝清歡牽著。
短暫的上樓路上,刑淵目光飄忽不定地在各處轉悠,害得腳下險些絆倒。謝清歡斜瞥了他一眼,在人視線死角緩緩抬起手,陷入思考。
他突然發現,每次遇上刑淵,自己的本能反應都會十分奇怪。
謝清歡:我們未免有點曖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