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在窗明幾淨的教室裡,一個穿著警服的英俊男人走上講台,對在場的學生說:“你們的老師生病了,由我代幾節課。”
“好帥呀。”有女生發出喟歎。
“你不知道他嗎?他叫宋彥辰,是咱們學校的客座教授。他本身就在一線,工作很忙的,所以他的課程隻有幾節,還都被小迷妹們一秒選光。今天咱們真是撞了大運,回去和宿舍姐妹們說,不得讓他們羨慕死?”
宋彥辰為人師表時,倒是收起了執勤時吊兒郎當的模樣,一本正經地翻開講義,講授網絡安全知識。
楚離不確定他是否能認出自己,隻是將頭儘力低了下去。
未料卻弄巧成拙,隻聽一個和煦的聲音響起:“這個把頭快藏到桌子底下的同學來回答一下這個問題。”
課堂上響起不大不小的哄笑。
楚離抱著僥幸心理,僵硬地站起來回答問題。
他會應該不會認出自己吧?
他應該記不得每一個被自己刑訓逼供的嫌疑人。
一直到回答完,宋彥辰麵色都沒有什麼波動。
楚離深深舒了一口氣。
他卻沒注意到,宋彥辰眼中一閃而過的冷意。
下課後,宋彥辰似是不經意地對楚離說:“同學,你今天問題回答得不錯,
你來我辦公室桌子上取一下那個問題的相關資料,分發給同學們。”
“我嗎?”楚離出言確認。
“對,就是你。”宋彥辰似是心無旁騖,語氣坦蕩。
楚離覺著自己應是想多了。
自己現在扮成了一個女學生,他應該認不出自己。
楚離收拾完東西,來到了教師辦公室。
他敲了敲門,門便被從裡拉開。
穿著製服的高大身影笑吟吟的請他進門,說道:“來啦,最裡麵那張就是我的辦公桌,資料就在桌子最上麵,你自己拿吧。”
這是今天最後一節課,彆的老師都已下班,辦公室裡隻剩下他們兩個。
楚離的腳步聲均勻地響起,伴隨著裙擺輕輕的晃動,好似一隻搖曳的風鈴。
宋彥辰神色不虞地看向他的背影,輕輕地帶上了門鎖。
當楚離拿到資料,正要轉身和宋彥辰確認時,一個凶猛的力道倏地將他按在桌上。
雙手被反扣在背後,那是警察逮捕犯人的姿勢。
後背被金屬警徽硌得發疼,那是冰涼而堅硬的鈍角。
而耳邊卻彌散著灼熱的吐息:“之前還是拿著不明來路巨款的良民,現在怎麼成了明德女校的學生了?你到底有什麼陰險目的,還是什麼變態嗜好,竟然扮成女人混到學生之間?”
楚離褪去了因為過於突然而導致的驚慌失措 ,整個人冷靜下來:“不管你信不信,我沒有惡意。我倒是想問問你,宋警官,為什麼你會恰好在銀合會臥底的妹妹讀的學校任教?”
宋彥辰聞言一驚,他自以為埋得極深的釘子竟然被人發現了。
趁著他短暫的失神,楚離一個扭身,掙脫了他的鉗製。
他反客為主,一個膝踢,報複般地狠踢宋彥辰的肚子。
“我讓你知道知道打這有多疼。”楚離咬牙切齒道。
反應過來的宋彥辰一把抓住了他細膩的膝窩,阻止他再度發難。
楚離則借力打力,直接向上一個縱踢,將宋彥辰整個人踢得仰過臉去,刀削般的下頜在空中劃過一個弧線。
趁著他向後跌倒,楚離一個跨步坐在他的腰上,伸手捏住他的手腕按在頭頂。
他利用全身的重量壓製住他,居高臨下地說:“讓我猜猜,你是不是擔心和顧威無法直接接觸時,還有他妹妹這麼一條線可以傳遞消息?”他又升高了語調 ,質問道:“那你有沒有想過,一旦顧威臥底的身份暴露,他妹妹身為線人也無法獨善其身?你讓他一個人為你玩命還不夠,非得搭上他全家才行嗎?”
宋彥辰被問得啞口無言。
他屬實沒有料想到這些後果。
當年五三慘案發生時,他正在警校念書,是最見不得世間不平之事的年紀。
當時的嫌疑人有一個是官二代,無人敢惹,無人敢查。
受害人家屬也儘數被打點清楚。
隻有顧威一個人拒不調解,日日在警局靜坐,誓要為妹妹討一個公道。
去警局找父親的宋彥辰遇到了顧威,了解情況後熱血上湧,硬是利用了父親的權勢,逼迫警局繼續查案。
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在宋清明的介入下,壞人最終被繩之以法。
從此自己便被顧氏兄妹視為恩人。
而當他需要一個臥底打入銀合會內部時,也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對自己感恩戴德的他們。
對於顧茜的遭遇,他確實同情,也希望她能過得順遂。
但今日經楚離點出,他才發現這個可憐女孩早已被自己置於危牆之下。
“我又有什麼辦法。”宋彥辰不願直接承認自己的失誤,“楚舟恒過去明明殺人放火無惡不作,最近卻逐漸洗白成一個體麵商人。要抓住他的把柄,隻能從他僅剩的用來作為資金來源的銀合會入手。多少釘子都折了,隻有這一枚釘得這麼深,上次差點就成功地抓了他們現形。”
“是顧威差點被抓了現形吧?”楚離冷笑道,“上次要不是有個替死鬼,現在你的臥底已經被扔到海裡喂魚了。”
一絲煩躁爬上宋彥辰的眉頭。
他並不是虛心受教的性格,尤其是被這種曾經被自己當沙袋打的混混教育。
“所以呢?你想讓我舍了這條線嗎?你覺得可能嗎?”他說著用力一掙,抽出了手。
楚離見狀又要抬手去抓,卻被一隻大手握住了腰肢,一個趔趄跌向了一個結實的胸膛。
又有一隻手滑上了裙下纖白的大腿。
楚離冷臉擒住那隻不老實的手,麵露鄙夷:“就算知道身上的是個男人,隻要是個穿裙子的,宋警官就精蟲上腦了嗎?你真是比我們這些混混還更像流氓呢。”
說罷他起身坐在了一旁的轉椅上,直視著宋彥辰的雙眼:“為什麼不可能?既然這個秘密被我知道了,這枚釘子拔與不拔便不再取決於你。”
他又一字一頓地說:“以後不要再和顧氏兄妹聯係了。我是通知你,不是和你商量。”
這句話楚舟恒曾和自己說過。
現在被自己原封不動地借來用。
“你威脅我?”宋彥辰緩緩起身,雙手扶上楚離身側的扶手,將他困在身體和椅子之間的狹小空間:“怎麼,你覺著我會因為在意臥底的安危,就主動舍棄這條埋藏多年的引線?你明明看起來,比我更在意顧氏兄妹的性命。所以,被威脅的人,不應該是我。”
楚離神情一滯。
他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想當然的錯誤。
他想當然地認為,警察就該心懷慈悲,會被他用臥底的性命作要挾。
但是憑什麼呢?
警察中也有人甘當惡勢力的保護傘,混混中也有心慈手軟的閻羅王。
楚離發現他在宋彥辰這邊沒有勝算,便不再廢話,一把推開了他起身離開。
楚離決定,等以後和顧茜更親密了之後,直接當麵勸誡她不要再做線人。
那個女孩畢竟比宋彥辰好說話得多。
而留在原地的宋彥辰,狹長的眼中閃著晦暗不明的神色。
他盯著那抹婀娜的身影,直到消失在門後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