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出獄(1 / 1)

楚離醒來,聞到了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是監獄的醫務室。

他想睜眼,卻發現眼睛腫得隻能睜開一條縫。

他費力地環顧四周,看見右側站著一個身著白大褂的女人。

是監獄的女醫生姚夕。

姚夕此時正皺著眉,無奈看著他:“你是不是缺心眼,本來還有一個星期就能出獄了,現在又要被關禁閉。”

楚離沒心沒肺地笑:“我這不是舍不得你嗎?”

姚夕“呸”了一聲,表示不信。

楚離是她醫務室的常客,也算是她的老熟人了。

楚離接著玩笑道:“是不是你給我求情了,才讓我能在這麼舒服的床上醒來,而不是冰冷黑暗的禁閉室?”

“你就做夢吧,還不是獄警看你褲子上全是血,怕你得了什麼絕症死在禁閉室裡,才讓我看看你。”姚夕頓了頓,道:“衛生棉條幫你塞上了,剩下的放你口袋了。”

原來是月事來了,怪不得今早肚子疼。

“你幫我塞上了,那豈不是看見我命根子了?你得對我負責。”楚離一臉無賴地看著姚夕,言語間儘是挑逗。

姚夕羞紅了臉,扔了一個抱枕過去,那邊卻傳來低低的笑聲。

這個家夥就愛逗自己。

自己竟也好像很受用。

姚夕看向楚離清雋的臉,雖然現在上麵狼藉一片,但也不掩動人芳華。

一定是色令智昏了。

自己身為醫學院的高材生,怎麼可能被這樣一個整天打架的罪犯吸引呢。

他甚至不算是個男人。

入獄檢查身體時,楚離被發現有男女兩套性征。

姚夕當時愕然不已,感覺遇到了教科書上沒有的樣本。

未料楚離隻是雲淡風輕地解釋:“不用這麼吃驚,□□可是什麼怪物都能生出來。”

獄方為了他去男監還是女監特地開了個會。

姚夕表示,男監獄連正常男人都被逼撿肥皂,這樣的畸形美人去了簡直是羊入虎口,所以應該去女監。

而當時抓捕楚離的警察卻說,“我堅持認為他應該去男監。一方麵去女監對其他女犯人來說會有潛在的危險,另一方麵,我們當時抓捕他時,被他赤手空拳撂倒了三個警察,就算去了男監,也不一定誰欺負誰呢。”

最後楚離被收入了男監,不過有自己獨立的房間和廁所。

這引起了一些犯人的不滿,但在被楚離打得滿地找牙後,便再沒人敢置喙了。

楚離出獄當天,天氣晴好。

巨大的鐵門“嘎吱”打開,送他的獄警與他囑咐:“出去了就彆回來了。”

楚離扯起唇角,露出一顆尖銳的犬齒:“儘量。”

然後大步走向自由的空氣。

街邊停著一輛赭石色跑車。

車邊斜倚著一個修長的身影,逆著的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臉龐。

見楚離出來了,一雙寒星般的眸子更加晶亮,和著耳骨上的鑽石耳釘,反著奇藝的光彩。

楚離粲然一笑,上前錘了他的肩膀道:“好久不見,沈星言。”

“誰讓每次探視時間你都在禁閉室。”沈星言笑著回應,回身從車裡取了一枝柳條,“給你去去晦氣。”

他不輕不重地撣了楚離的全身,動作利落而仔細。

楚離眉眼彎彎地看著這個老友,道:“咱們垃圾城出來的人,還信這個?”

垃圾城是A市中心地帶的貧民窟,也是全世界最大的人工垃圾處理中心。

那裡是社會的底層,世界的背麵,常年彌漫著腐爛的惡臭。

而那裡的人最是百無禁忌,無論是骨灰盒還是棺材板,到了垃圾城也得論斤量賣錢。

“咱們這不是出來了嗎?”沈星言拍拍自己價格不菲的跑車,道,“小爺現在可今非昔比,你跟著我再也不用過苦日子了。上車,待會阿姨等著急了。”

說著長腿一跨,坐進了駕駛位。

楚離也繞到另一邊上了車。

車子啟動,引擎發出巨大的轟鳴。

楚離看向沈星言。

這張半褪了少年氣的臉意氣風發,和入獄前最後見到的驚惶無措的他簡直判若兩人。

“沈家待你如何?”楚離開口問道。

“反正錢是給到位了,那才是真的。”沈星言滿不在乎地說,“我媽生前就是太好麵子,我要是早認回去,沈家說不定能把那件事用錢打點清楚,你也不用替我背鍋坐牢了。”

說到這,他的臉上浮出一絲酸澀,聲音低沉了幾分:“兄弟,這四年,你受苦了。”

楚離無所謂地笑道:“監獄裡一頓三餐都能吃飽,也不怎麼苦。再說,你也算是為了給我媽治病才認回了沈家,我還要謝謝你。”

世人皆苦,不必明說。

沈星言的母親曾是沈氏的女仆,被沈老爺酒後糟蹋。

明明是被強迫,卻隻因身份低微,被冠上了勾引老爺的汙名。

被趕出沈家後,名聲壞了,再也找不到像樣的工作,隻能到垃圾城裡從事最臟最累的活計。

而這時她卻發現自己懷孕了。

男人似乎都對自己的後代有特殊的執著。

沈老爺知道此事後屢次三番想把他們認回本家,可是被沈星言的媽媽言辭拒絕。

從小耳濡目染的沈星言也一直表示,絕對不會認祖歸宗。

他也曾和他媽媽一樣,一身的硬骨頭,隻是如今被打碎了重新拚裝。

生活很少一擊致命。

它總是一錘一錘鑿碎人的自尊,教人妥協。

第一錘就是四年前,沈星言失手重傷的富二代,揚言要讓傷人者牢底坐穿。

那個平時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卻手抖地連煙都點不著。

他紅著眼,問楚離:“我要是坐牢了,我媽怎麼辦?”

楚離握住他的手,替他點上了煙。

“彆怕,我有辦法。”楚離的眼睛在煙霧的掩映下,顯得深邃而決絕,“咱們兩個不管誰有事,都要照顧好對方的媽媽。”

楚離替他頂了罪。

也不完全是舍己為人,也是存了私心。

楚離的媽媽查出了腎衰竭,需要一大筆錢治病。

顯然這錢靠他自己是拿不起的。

但是沈星言可以。

沈星言的媽媽當時從沈家出來,是拿了一大筆封口費的,但是秉持著“絕不動沈家臭錢”的理念,一直沒有花過。

如今自己替沈星言做了牢,他既已答應會照顧自己的母親,想必這錢,是一定會拿出來用了。

而在楚離坐牢的第二年,沈星言的媽媽也病了。

在這個有害垃圾和工業廢料堆積成山的居所,健康畢竟不是常態。

但她這次卻病得特彆凶險,即使花了許多的錢,也沒能留住性命。

而經了這一遭,便沒有足夠的錢給另一個媽媽治病了。

不得不為之的,沈星言就那麼穿著孝服,跪在了沈老爺麵前。

一聲“爸”叫得胸口憤懣,儘是無奈與妥協。

從此他便成了沈家的小兒子,一個母親是女仆,上不了台麵的私生子。

在那個最是捧高踩低的上流圈子,定是處處遭人白眼,又怎麼會過得無慮?

不過既然他不說,楚離也不問。

他自是都明白。

畢竟他們的身世太像了。

一樣被大家族驅逐的母親。

不同的是,自己的母親曾是楚家千金楚秋瀾,是自己的父親楚舟恒的親妹妹。

無關身份高低,自己的存在就是汙點,是禁忌。

當時的楚家還不如今日這般如日中天,那時楚舟恒剛剛傍上了衛生總署署長的女兒。

他不能允許有人影響他向上攀爬的道路,於是將懷著身孕的楚秋瀾逼下了懸崖。

誰都沒想到,楚秋瀾竟然沒死,隻是瘸了一條腿。

而他肚子裡的孩子,也就是楚離,竟然也命大地活了下來。

他們為了活命,來到了垃圾城,一個人口普查都會略過的貧民窟,一個上位者根本不關心裡麵都有什麼人的垃圾場。

這樣一個對自己趕儘殺絕的父親,應是遠遠比不上沈家老爺的。